第三十五章（2）

赵啸风他们是在接受任务之后第三天出发的，“火狼突击队”基本上是全体出动了，连齐远山都不顾身体刚恢复，坚决跟着队伍来了。他们早上出发，走了四十里山路，将近傍晚时来到了狼山西南方出山的最后一个山谷里。这地方叫做仙姑峪，传说以前山中有一女孩，得何仙姑点化，在此修道羽化，因而得名。

仙姑峪很长，山谷里地形复杂，也是狼山根据地西南方向的第一道门户。仙姑峪中靠狼山一头有一个村庄，叫做磨庄，以前这里的村民大都是石匠，山上出产一种灰色的石头，打成的磨在这一带很出名。现在这里的石匠不多了，有一些人家举家离去，他们的房子还在，突击队就在这里停了下来。

他们一路上差不多穿越了整个狼山山区，一路翻越鳞次栉比的山头，脚下的山道很难走。部队到达磨庄之后，赵啸风顾不上自己休息，第一件事就是查看齐远山和单小青两个情况如何？

齐远山这一路上确实累了，他今天能做到不掉队，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了。现在他被安排在一户山民家中，和房东没说几句话，他的眼皮就直朝下耷拉。房东见他如此，连忙和一个队员一起，扶他到炕上躺下了。赵啸风过来的时候，齐远山迷迷糊糊地应答着，赵啸风连忙问了两句就走了出去。

赵啸风走到屋外，正想去看看单小青怎么样了——一路上他抽冷子看过她，发现她能够跟上队伍，也就一直没有去过问她的情况。他想象中现在到了宿营地，她应该累得差不多，大概和齐远山一样找地方歇着了。哪知道他走出屋子就看到不远处的一间屋子外面，单小青正在对两个队员说着什么，看上去像是在关照队员们的宿营。

他站在那里看了一忽儿，很想过去和她聊上几句，但最终还是忙自己的去了。

第二天一早，赵啸风和单小青两人都换了一身衣裳，扮成一对小夫妻出了仙姑峪，前往山外的谢家营。从磨庄前往谢家营，有好几里路是在山里行走，道路崎岖。现在万物复苏，这一路上都是新生的野草，草上全都沾满了露水。

赵啸风他们今天扮演的角色，身份并不是山区的，为了不露出破绽，他们都带了一双鞋子，准备出山上了大路再换上。临行前，赵啸风看到单小青和他一样卷起了裤腿，以免被露水打湿。他向房东借了个水桶，到村子的井里打了点水，提到单小青跟前。

单小青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连忙脱掉鞋子，将双脚都用水洗了一遍，然后再穿上了鞋。这在山里和平原上的人大都知道，双脚如果不打湿，被野草上的露水沾上一路的话，等到露水消散或者上了大路，两脚上的露水被吹干，不用多久就会发红，还会很痒。

赵啸风自己也用水弄湿了双脚，其实他皮肤没那么敏感，即使不用水洗过，走出山区也不大会有事——即使有点发红，稍过一会儿也就没事了，就算少许有点痒也不至于让他感到不适。单小青就不同了，她知道这一路光着脚杆走到大路上，双脚一定会痒上好一阵的。到了大路上裤腿放下，再换上干的鞋子，皮肤即使发红也没人会看到，那种痒的感觉也并非不可忍受，但是赵啸风居然如此细心，这令她很是感动。

收拾一番以后，他们两人就上路了。在他们后面相隔十分钟的路程，王开山带着谷满囤和谢有财两人，怀里揣着短枪一路跟随。

他们这一路上走得不快，出了山区，他们都换上了干净的鞋子，将换下的已经湿透的鞋子找个地方藏好，然后上了大路，很悠闲地朝谢家营走去。

谢家营是个大集镇，比魏岗镇和张官庄都要大得多，而且商业发达。踏上它的边界，也就进入了清河县境内，是清河通向卢县的要津。皇协军暂二旅汤正祥的旅部，以及他的一团姜圣才部主力，都驻扎在这个镇上。赵啸风和单小青两人要联系的内线，也定在这个镇上的“鸿源楼”饭庄接头。

他们到达谢家营的时候也就十点钟左右，赵啸风掏出政委特意给他的怀表看看，觉得马上进饭庄还早了点。他们不知道“鸿源楼”饭庄在镇上的什么地方，不过知道这是谢家营最好的饭庄，想来也不会在偏僻的地儿，于是就慢慢朝人多商铺多的热闹所在逛去。

赵啸风和单小青两个一路闲逛，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个就是哪个小村镇的土财主家的小夫妻一对，到大集镇上逛街来了。在他们两人身后几十米以外，王开山他们三个分开跟着，远远地保护着他们。

这谢家营果然热闹，街两边的店铺多，街上的人也多。不过在这些忙碌的人群中，夹杂着不少身穿黄皮的皇协军官兵，其中也有荷枪实弹巡逻的。赵啸风他们两个不去理会街上横行的伪军，只管朝热闹处走着。果然，当他们转过一个街角，面前是一条更宽的石板街道，不远的前方，就可以看到一座两层的中式楼房，看那格式就该是家挺大的饭庄。

他们继续朝那楼房走去，还没有到门口，就看清了门楣上方一块大牌匾，上面三个大字，正是“鸿源楼”。两人相视一笑，见门口已经有食客走动，就向那大门迈开了步。

他们跨进饭庄的门槛，早有伙计满脸堆着笑迎了上来，客气地招呼着，问他们还有没有客人再来？是不是要间雅间？

赵啸风刚要回答，却不料在他们身后撞进一个人来，放着那么大的空档不走，偏偏撞向单小青身上。单小青被来人撞得挺重，有点恼火，皱了皱眉头转过脸去，却见撞她的人是个皇协军的中校军官。她是有任务在身，不想节外生枝，就向一边让了让，不想和他计较。

谁知那个撞了她的中校却先开了口：“哎哟，这位……小姐？不好意思，在下不小心，得罪了。小姐有没有撞痛哪里？不碍事吧？”说着一只手居然很不老实的拂向单小青的腰肢。

单小青没想到对方竟会如此轻浮，没有防备，轻轻发出了“啊”的一声，但马上止住了声音，只是向一边躲闪了一下。她还是考虑到身负的任务，因此能忍就忍了。

哪知道这个中校军官得寸进尺，看单小青忍气吞声的样子，以为她好欺负，竟然又一次伸出了手，嘴里说的话更轻浮了：“小姐，真没事吧？我看看，要是撞痛了小姐，我给你赔罪了……”

单小青还是忍住了没有发作，只是脸上有了愠色。赵啸风开始的时候还能忍耐，到了这地步，他再也忍不下去了。他把单小青朝自己身后一扒拉，挡在了她的身前，一只右手不知怎么一来，就抓住了中校的手腕。他总算还想着自己的任务，没有使出重手，但即便如此，那个中校的手腕已经痛得受不了，情不自禁地“哎呀”一声叫了起来。

赵啸风给了那个中校一点苦头吃，也就不为已甚，手下的力道卸了大半。中校军官感到对方松手，连忙挣脱开去，低下眼光一看，手腕上有一道浅浅的红印。他看到饭庄大堂里有几个食客，正在朝这边看着，眼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神色，显然刚才那一幕都落到了他们的眼中。

他觉得自己失了面子，再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这两个年轻男女，看到那个男的也就是练过几天把式，手上有点力气，不像是有权势的人家出来的。那个女的也像是小家碧玉出身，不像是有权势的官太太，不过她长得可实在是漂亮。心中如此这般一盘算，他觉得可以吃定这一对男女，于是就一手掏出了手枪，指向了那个男的。

这个中校大概是真的看错眼了，也是让美色迷了心窍，他手枪是拔出来了，但是欺负对方顶多是土财主家的少爷少奶奶，他居然连手枪的保险都没有打开。

赵啸风看得心中暗自好笑，根本没有把他放在心上。饭庄的掌柜却着了急，他可不愿意看到在他的饭庄里出了人命，大声打着招呼就来到他们跟前，一手按着中校举着枪的手臂央求着：“马团副，马团副，这可使不得！你大人大量，别和他们计较，走吧，上楼去，我请你好好喝上一顿。”

马团副其实也就是脸上下不来，现在有了人劝阻，他有了台阶，心里也想借势收手。不过他又看看单小青，对她的美貌仍是有点垂涎，不舍得就此丢开。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门外又进来一个军官，朝着马团副就大声喊道：“老马，你这是怎么了？谁又惹着你了？”

马团副看到来人，举着的枪不知不觉中就已经放下了，但还想要说什么。那个后来的军官没等他开口，笑着说：“好了，老马，你那德行我还不知道吗？是不是又看上人家小媳妇漂亮，又动歪心思了？你就不怕坏心思动得多了遭报应？好了，掌柜的请你喝酒，你还不赶快去！”

后来的军官军衔虽然是少校，比马团副还低了一级，但是好像马团副有点忌讳这个少校军官。他尴尬地笑着，自我解嘲的说：“看你说的，我也就是吓唬吓唬他们罢了，那会和他们计较什么。谢副官，你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来了？要是没什么事的话陪我去喝上一杯咋样？”

谢副官笑着说：“不了，今天我不陪你了，这样吧，改天咱哥倆再好好喝一顿，我请客。”

马团副连忙说道：“谢副官，你能赏脸就是看得起我了，哪能让你破费，改日我请，你可别推辞。”

谢副官笑着说：“不会，不会，咱们一言为定。”

马团副被掌柜的拉着走了。谢副官看了一眼赵啸风他们两个，没有说话，径直上楼去了。

赵啸风和单小青站在那里，朝店堂里面看了看，没有发现有何异常之处。原先还有几个食客看着他们这边，现在见没有好戏可看，也都自顾着吃自己的了，没有人再关心他们两个。他们见谢副官已经上了楼梯，转个弯看不见了，于是也上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