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4）

谢振霆是个老地工了，他长期潜伏在汤正祥的身边，在汤正祥率部投降日寇以后，有一段时间他和组织断了联系。现在他和组织的联系恢复没多久，这次配合独立大队夺取机器，是他和组织恢复联系以后领受的第一个任务。

他的地下工作经验丰富，知道赵啸风和单小青是假扮的夫妻，而且从他们两人的表现来看，大概连恋人都不是。但是他们两人既然是以夫妻的样子在这里出现，就不能再漏出半点破绽，否则将会引起别人怀疑。

他进入客栈以后，也没有问赵啸风他们的意见，就自作主张让客栈老板给他们两人开了一间好客房。赵啸风和单小青两人知道这次的任务需要好几天时间，他们既然假扮夫妻，那就免不了会同居一室，事前都有思想准备。谢振霆替他们做主要好了房间，倒是帮他们免除了开房时的尴尬。

客栈的老板因为这两个客人是谢副官带来的，自然格外的巴结，亲自围着赵啸风和齐远山两人招呼着，“先生”、“太太”不停叫着。赵啸风和单小青刚上来有点不习惯，但很快就适应了，特别是单小青，应对之间显得很是自然大方。

晚饭前，谢振霆又来了，他告诉赵啸风他们两人，他已经让人通知“鸿源楼”准备酒菜，要替多年未见的“表妹”和“表妹夫”接风洗尘，让他们两个收拾收拾就动身。

赵啸风虽说没有当过地工，但是几年的绿林生涯，让他深谙个中的关窍。他想到今后几天里，他和突击队的队员们肯定要一起活动，会同时出现在外人特别是皇协军的视线里，所以还是尽量减少和谢振霆一起在大庭广众中出现的机会为好。他把这个想法对谢振霆说了，他说像这样的大客栈里，一定会有不错的酒菜供应，以方便住客在客栈的房间里会客小酌。

谢振霆觉得他说得有理，就大声叫来了老板，当老板颠颠地跑到他们这里的时候，他说：“老板，我表妹今天有点累了，不想出去，晚饭就在你这里吃。你这里应该有饭菜供应的吧？”

老板脸上顿时堆上了满脸的谄笑，连声说：“当然有，当然有，小店虽说不是饭庄，但请的掌勺也是远近闻名的，能烧一手好菜。谢副官，既然您三位赏光，那可不可以由我给你们安排几样菜肴？包你们满意。”

谢振霆说：“好，你去安排吧。”

老板刚要转身离开，谢振霆又把他叫住：“掌柜的，还麻烦你一件事，请你派个伙计到‘鸿源楼’去，告诉他们一声，就说今天我们不到他那儿去了。”

老板答应着，下了楼就安排去了。

没多久，老板就上来问了，三人是就在客房里吃，还是由老板另外安排房间吃？谢振霆问了下赵啸风和单小青，单小青说就在客房吃吧，反正客房里有桌椅，地方够宽敞，也自在一些。老板马上就让伙计把酒菜陆续端了上来。

三人开始吃喝，酒菜也很快就上齐了。老板始终站在一边，等到酒菜上齐，他等客人浅浅的尝了尝他送来的菜和酒，并得到三人的赞赏，这才高高兴兴地离开。

老板离开以后，三人关上房门，边吃边谈，在谈话中不断地**一些有关任务的话题。老板送上来的酒菜确实不错，而且看得出这个老板是个老江湖了，他送来的酒和菜数量并不多，不但很合三人的口味，而且吃喝到最后所剩无几，量扣得恰到好处。

他们放下碗筷，一声招呼，就有伙计送来洗手的水和毛巾，接着给他们沏上了一壶好茶。谢振霆喝了一会儿茶，看时间差不多了，临离开之前，拿出了几张卡片。他把卡片递给赵啸风，告诉他：“这是两张通行证和良民证，通行证使用的范围小一些，出了暂二旅控制的区域，作用就不大了，但在暂二旅控制区，这通行证要比别的证件都好使一点。还有几张是良民证，上面的名字和住址都空着，你们可以自己填写，或许出了暂二旅的控制区，还能派上点用场。”

赵啸风和单小青表示了感谢，把证件收了起来。谢振霆又关照他们：“这里平时一到晚上就管得严些，你们没事就别出去了，关照你们的人也都小心一点。你们两个晚上多留心，旅部常常会派人在庄上突击检查，你们注意一点。如果有事可以让人来找我，我的‘表妹’和‘表妹夫’，一般还是没人敢乱来的。”

谢振霆走后，赵啸风和单小青两人开始考虑起晚上睡觉的问题。他们所在的客房，是客栈内最好的一间，两边的房间也都是档次比较高的，所以并没有太多的嘈杂声。但是客栈楼下的那些房间，住的人就比较杂了，那里的喧闹声一阵阵地传上来，门窗都关着，也还是隔不断这种声音。客房门外也一直都有人来往，那些脚步声传到房里已经不那么响了，却时时提醒赵啸风他们两个“隔墙有耳”。

还是单小青比赵啸风想得明白一些，她打开房门，去打来了水，“伺候”赵啸风洗好了脸。接着，她又打水给赵啸风洗脚，赵啸风被她弄得很是尴尬，却又被她逼着不得不顺着她的意思做。最后，单小青蹲了下来，帮赵啸风脱了鞋袜，要亲自为“丈夫”洗脚。

赵啸风这下子再也忍不住，说什么都不让自己的指导员这么“伺候”自己。可是单小青板起了脸，用命令的口吻不许他挣扎，硬是把他的脚按到水里仔细地搓洗起来。

赵啸风心里明白：在这块土地上，封建礼教根深蒂固，无论你出身如何，女人一旦嫁了人，那就必须恪守妇道，尽心伺奉公婆和丈夫。今天他和单小青既然假扮夫妻，以他们所扮演的身份地位，做妻子的一方是不能失了礼数的，单小青现在做的这一切都合乎其担任的角色。他停止了挣扎，任由单小青给他洗好脚，擦干，套上拖鞋，然后把水端出去倒掉。这一整套的动作原本是一个男人的享受，可是他却如同上了一次刑罚一般，浑身不自在。

单小青进进出出地忙乎，房门打开关上的，她所做的一切落到了门外经过的那些客人和伙计眼里。这一幕是那样的自然祥和，谁都认为这一切合乎风俗礼数，天经地义。

一切都完成以后，关上房门，他们两人面临的就是最尴尬的睡觉问题。赵啸风早就已经想好了，他准备就在房间里那宽大的椅子上坐上一晚。但单小青显然考虑得比他全面一些，当他说出自己打算的时候，她很坚定地说：“不行！你我都得睡在床上，以防万一有敌人突击检查。”

赵啸风还在寻找理由：“要是有人来查房，到时候我再坐到床上去，房门关着他们又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单小青仍然一脸严肃，态度依旧那么的不容商量：“刚才谢副官已经说过了，敌人随时可能突击查房，你不能保证敌人不会破门而入。谢副官要我们注意一点，我们不能留下破绽。你别说了，上来吧，我们这是在执行任务。”

赵啸风只好爬到了床上，拉开一床被子，紧挨着床沿躺了下去，就好像里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单小青看到他这副样子，不觉又好气又好笑，当然他的这种态度，也影响到了她，让她心里同样涌上了一股羞涩的感觉。但是她显然对情绪的控制要比赵啸风好得多，为了任务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小声说：“你把外衣脱了，过来一点，都已经这样了，那就要弄得像一点。”

赵啸风想想也是，他压制了一下心中的波动，然后脱掉了外面的衣服，小心翼翼朝里面挪了挪，好歹有点像睡觉的样子了。单小青又开口了，让他把桌上的煤油灯熄掉，他连忙过去灭了灯，然后回来照原样躺了下去。

单小青在里床“悉悉索索”忙了一阵，也躺了下去。客栈里的床够大，两人直直的躺着，互相并无接触，还留有不少空隙。就这样，两人躺着，谁都不轻易动弹。还是单小青先开了头，她没话找话问起了赵啸风以前的事情。

赵啸风开始的时候只是被动的问一句答一句，但是随着说到的都是他过往的事情，紧张的心情渐渐减弱，回答起来流利了。单小青也感到了他答话时的情绪变化，同样慢慢消除了紧张。她对赵啸风以前的经历，包括他和白家的恩恩怨怨都是了解的，只不过有不少事情知之不详。现在她为了消解双方的尴尬和紧张，问的都是一些他好回答，也愿意回答的问题。很快，两人在这问答之间，不光是互相都对对方有了更详尽的了解，心理上的那种尴尬和忐忑，也就不知不觉中淡化了。

他们两人说着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下来的，反正是外面的嘈杂声都平静之后，他们才睡着的，这时间肯定早不了。

天刚有点亮，赵啸风就醒了。他看了看身边的单小青，轻手轻脚的掀开自己身上的被子就要起床。单小青的声音在里床响了起来：“别起来，客栈里住得起这种客房的，都是有钱人，绝不会这么早就起床的。你要是睡不着，可以披上衣服坐起来，但不要下床。要不然你再和我说说话吧，昨天你说到救了白家小姐，但没有说是怎么救的，能给我说说吗？”

赵啸风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在单小青的再一次催问下，这才字斟句酌挑选着字眼，慢慢把这件事的经过大致的说了说，当然对白起风和她的丫环当时不堪的状态都隐去了。

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外面渐渐有了动静。直到天色大亮，客栈里的嘈杂声渐渐又起，他们这才起了床。这客栈的老板和伙计都很懂得伺候好有钱的客人，他们这里房门打开不一会儿，也就是刚洗漱完毕，就有伙计前来问他们早饭吃不吃？想吃点什么？

这一点单小青就不如赵啸风了，他早前家里也是风光过的，知道这里有些什么好吃的，于是就不客气地要了些好吃的早点。很快早点送上来，两人坐下吃了起来，单小青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好的早点，吃得津津有味，而赵啸风见她高兴，心中也很舒畅。

早饭吃过以后，没有等多少时间，谢振霆就走进了客栈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