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2）

四天以后，终于有一支小分队押运一门迫击炮来到了县城。卡车停在了山岛司令部的门口，车上下来一个少尉军官，和哨兵问答了几句后，走进了司令部的大门。

冯仁康现在在保安团任职，正好从日军司令部旁边的保安团部出来。他看到了这辆军车，这本来没什么不正常的，但是几个押车的日军所穿的军服引起了他的好奇。

这几个鬼子的军服和一般鬼子的军服不太一样，他们的钢盔下带着的战斗帽，两边都有皮质护耳垂下来；军裤的膝盖部位有口袋；穿的军靴也不一样，质量要比一般的部队好得多。

冯仁康注意看了看他们的手臂部位，那里有个圆形的印迹，应该是臂章留下的，臂章被取下，也就没法从他们的臂章上判断其兵种了。

那个少尉军官很快就由铃木陪同出来了，指挥几个士兵把车上的几个木箱搬了进去。冯仁康认得出有几个木箱上的标记是曲射炮弹，照此推理，那另外的两个箱子里，装的就应该是迫击炮了。

他有点不明白了——迫击炮也不是什么秘密武器，怎么会让这么几个不知道什么兵种的官兵运送，而且还要铃木亲自迎接？他感到这里面一定有蹊跷，于是就将这件事记在心里了，准备过后想办法打听一下。好在他现在顶着个保安团副的职位，打听有关武器装备的事也在情理之中，只要做得巧妙一点，一般是不会引起怀疑的。

他目送着那辆卡车开走了，那几个穿着怪异军服的鬼子没有随车离开，这让他更加有了兴趣。他在保安团部门口出出进进的，一直到傍晚的时分，山岛配属的一辆卡车从外面回来，车上下来几个鬼子官兵。他开始没有特别在意，但是看到这几个官兵从车上搬下了两个木箱，正是上午刚运来的装着迫击炮的箱子。除了这两个箱子以外，还搬下来一个空的炮弹箱。

冯仁康仔细看了一下，认出这几个鬼子中，有两个应该是铃木挺进队的人，还有就是上午刚到的那几个鬼子，包括那个少尉在内。这几个鬼子什么时候出去的冯仁康不知道，那几个上午来的鬼子，全都换上了鬼子陆军的军服，显然是不想太引人瞩目。

冯仁康在根据地里接触过独立大队的官兵，接受任务后又被安排进行了突击训练，恶补了一下军事知识和谍战技能，所以能够想到这些鬼子是出去试炮去了。这么一来，整件事情就更加引起他的怀疑。

他觉得这件事情似乎并不简单，怀疑鬼子在酝酿着什么阴谋。他现在的身份不允许他多在敏感的场合出现，于是想到了情报站的董宇堂。董宇堂以前只是一个单纯的情报点，现在县城的情报站、交通站经过整顿，理清了线条，人员也增加了。董宇堂手下现在有专门的情报搜集人员，目前有两个，冯仁康知道这两个人，他们不知道冯仁康。这两个人是上级派下来的，平时不活动，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动用他们。他们的任务除了搜集情报以外，还有保卫情报站和交通站的责任，也相当于地下工作中的行动人员。

冯仁康一路逛到了董宇堂那边，把需要他做的事情交代给他。董宇堂马上通知了那两个情报员，让他们立即严密监视铃木挺进队和新来的那几个鬼子的动向。

第三天的凌晨，监视挺进队的情报员于长宏就发现了情况——挺进队的五六个队员，还有新来的鬼子中的两个，都换上了便衣，赶着一辆大车悄悄离开了县城。由于他们离开的时候离开城门的时间还早，这些人出去以后城门马上关闭了，于长宏无法跟踪，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不过这些人出的是南门，看样子是直奔根据地而去。

天亮以后，董宇堂把这个情况设法告诉了冯仁康。冯仁康思来想去，觉得这件事透着怪异，很可能背后有大阴谋。他向董宇堂提出了建议，要他立即将这件事报告给根据地，让他们有个准备。

我们在县城的地下情报站和交通站，一直没有配备电台，有了重要情报都是通过交通站逐站传递。以前曾经有过一段时间，董宇堂和陈长庚两条线各行其是，各自都有一条传送情报的链条。后来虽然归并到了董宇堂的线上，但是实际上陈长庚依然保存着独立传送的渠道，只是不用罢了。

现在整个情报系统总算是整理过了，向外传送的渠道只有董宇堂这一条，而负责传送的人员则多了起来，于长宏就是可以选择的人员之一。由于董宇堂店里的伙计杨有福离开县城比较容易引起敌人怀疑，因此今天这份情报的传送就交给了于长宏。

于长宏接到任务之后立即就动身了，城外的交通站接到情报也不敢怠慢，很快就一站一站的传了下去。但是他们的这种速度，却依然赶不上鬼子挺进队潜入根据地的速度。

这批小鬼子在凌晨出城以后，在城外不远处就分开成了几拨。冯仁康看到过的那个少尉和他的一个手下，还有挺进队的一个队员是一路，他们化装成了山民的模样，赶着一辆大车，车上是山区紧缺的粮食等物品。和他们一起的，还有一个城里的商人，此人常常和根据地做生意，常来常往的和根据地里的许多人都很熟了。

这个商人并不是汉奸，但是这次是知道和他一起进山的三个人是鬼子，无奈他在县城里的一大家子十几口人，都已经成了鬼子的人质。山岛对他说：他只要能够把三个人和他们的东西带进根据地中心，他的家人就安全了；否则的话他家十几口人将全部被杀掉。

他这次给根据地运送粮食，事先就是计划好了的，所经之处的村镇干部民兵大多知道这件事。他还有根据地政府开的路条，本人又是熟人，所以一路上都没出什么事，很快就到了后周村附近。在离开后周村还有半天路程的地方，平三郎的手下替换了赶大车的三个人，被替换下来的三个鬼子，带上大车上粮食下面藏着的迫击炮和五发炮弹走了。

他们这一路很顺利，可以说顺利得超过了事前的预想。商人和平三郎的手下继续赶路，来到后周村附近的粮库，把一车粮食卖给了分区政府。拿到了分区政府给的粮款，商人在那三个鬼子谍报人员胁迫下往回走了。

平三郎和新来的三个精选出来的炮兵，再次来到了以前他们选定的山头上。那个少尉和挺进队的一个炮手来到了可以俯瞰医护所的小高地上，确认了迫击炮间瞄射击所需要的射击诸元，并且确定了轰击医护所的时间。

他们讨论以后，对迫击炮轰击医护所赵啸风所在的那间病房，没有提出什么困难，无论是那个少尉，还是挺进队的那个炮手，都很有自信，认为击中目标完全不成问题。

但是有一个因素决定了他们如果要采用间瞄射击的话，那就只能够在白天能见度良好的情况下进行，要不然就必须采用直瞄射击了。这个因素是他们却少互相联系的工具，要想把小高地上的观察哨观察到的修正参数告诉炮手，只能用手语或者旗语，光线不太好的环境下可能会影响到传递的速度和准确性。

他们现在在等待的，就是另外分成两路的几个同伙——这几个人携带了另外的五发炮弹，还有一台步话机，可以和平三郎的电台进行短距离的通话。不过平三郎不敢对这些人寄予太大的奢望，他是知道根据地军民厉害的，这几个同伴是不是能够将炮弹和步话机安全送到，这一点完全没有把握。

平三郎决定不等同伴了，当前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今天是没有条件了。明天天一亮，他就将向医护所发起轰击——有五颗81毫米的炮弹，应该已经够了。

天很快就黑了，平三郎他们一共七个人，全都集中在了小高地后面的山上。他们没有进上次他们呆过的山洞，而是在附近另外找了一个很小的山洞栖身。由于山洞很小，他们不敢生火，夜里冷得够呛。不过他们都认为这是他们在这里度过的最后一夜，今夜过后他们中还能够有几个人活着回到城里，那就完全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们在这里紧张地等待着天亮以后的突击，在他们南边，后周村里，独立大队的人们也没有闲下来。就在天黑以后不久，交通员送来了县城情报站的情报，说是有几个鬼子带着一门迫击炮到了县城，昨天凌晨又离开了县城，去向不明，动机不明，希望根据地军民严加防范。

独立大队的领导们，马上和齐远山等人讨论起了这个情报。最后他们的意见基本上统一了——这一门炮和那几个鬼子很奇怪，要防止他们潜入根据地，用迫击炮对我们的重要目标发起突袭。他们认为目前最需要防备的，就是鬼子用这门迫击炮轰击医护所，达到他们刺杀火狼突击队队长的目的。

**安决定天一亮就带着突击队，还有一部分战士和民兵，对上次发现鬼子住过的山洞那一带再进行一次搜索。

一切都准备就绪，双方都度过了一个紧张不安的夜晚。天刚放亮，**安就集合队伍准备上山。就在这时候，有远处驻守的战士赶来报告：他们在离开后周村三十几里地的山里，追踪到了两个敌人，经过短暂的交火，打死一个，重伤一个。这两个敌人穿着和根据地百姓一样的服装，但是他们随身携带的，居然是四颗81毫米迫击炮弹。

**安等人顿时感到情况紧迫，迫击炮弹出现在离开后周村如此近的地点，说明了他们昨天夜里的估计没错——鬼子要对医护所发起炮轰。

梁友田他们马上下令疏散医护所里的人员，**安他们则立即出发，首先控制住可以直接轰击医护所的两座小山头，然后对东北面的山地展开搜查。

就在命令刚发出，医护所里的人员刚开始动起来的时候，尖利的空气撕裂声传了过来，接着第一发炮弹就在医护所角上炸开了，距离赵啸风原先住的病房只有一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