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托付

“大宝，你看，这是我们的儿子！”萧刚把手机上的照片拿给林凝。

“长得好像你啊！真可惜，我还没有亲眼见到他！”说着林凝又难过起来。

“没关系媳妇儿，等你能下地了，我们借个轮椅，推你去看儿子！”萧刚安慰着说。

“是你吗？”林凝故意问。

“媳妇儿，如果可以，一定是我！”萧刚的话里有话，林凝无奈的苦笑了一下。

“媳妇儿，和你商量个事，家里人手少，我让我妈过来照顾你吧！”萧刚说。

“算了，老太太没来过北京，说话别人又听不懂，还是我爸妈吧，也摸得住我的口味！我知道你想让奶奶看孙子，等孩子大点我们回去，现在就别麻烦了，好吧！”林凝说了很长一段话，累的闭上眼睛休息。

“好吧，全听你的！”萧刚不再坚持，他也明白，这个时候叫母亲来并不是很合适。突然，电话响了，萧刚抱歉的对林凝说：“媳妇儿，我去接个电话，你先休息！”

“到，参谋长！”萧刚听到电话那边参谋长的声音，一下子挺直了腰，神经绷了起来。

“萧刚，怎么样了？”参谋长语速很快。

“生了，男孩！但分量太轻，送温箱了！”

“家属怎么样？”

“刚做完手术，人很虚弱！”

“萧刚，一直以来，你的表现都很出色，也正因为你的出色，特大才会选派你来带队完成**村的安保任务。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很脆弱，但现在也正是考验你的时候，考验你是不是一个坚毅的、无畏的、奉献的战士的时候。我知道我的决定很残忍，但为了我们的国家，为了我们的使命，我依旧要下命令：立即归队！”

“是，参谋长！我明白！”萧刚强忍着自己胸中的激荡，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您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谢谢您！”

“好了，午饭前我希望看到你！挂了！”说完参谋长挂断了电话，作为一个有着二十多年兵龄的老兵，他理解萧刚，但他更明白军人身上的重担和责任，一旦穿上这身橄榄绿，就意味着你要失去很多，要辜负很多，但你最不能失去和辜负的只有军人的天职和国家的托付。

洗了把脸，萧刚先找到林凝的父母：“爸妈，部队来电话了，让我即刻归队！”

“啊！”林凝妈的眼睛立刻红了，她难过，为女儿难过，不知道和萧刚说什么，转身进了病房。

“你去吧，其实你能回来已经很不容易了！”林凝爸拍了拍萧刚的肩膀，“这有我和你妈呢！”

“爸，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林凝！”

“你有你的任务，有你的难处！既然我的女儿嫁给了你，我们成了一家人，就要一起承担。至于你的愧疚，以后好好待凝儿和孩子吧！”林凝爸的话不多，但语重心长。

“爸，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对林凝和孩子好的！”

“好了，去和林凝说吧！”林凝爸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

看见萧刚进来，林凝妈也离开了，萧刚坐在林凝床边，沉默了良久，说：“媳妇儿，刀口疼吗？”

“我带着止疼泵呢，还行！”旁边床的产妇也带着止疼泵却一直在哎呦哎呦的，所以萧刚根本不相信林凝会不疼，只是她不说而已。

其实林凝心里很明白，丈夫不在身边，身边只有老迈的父母，喊疼哭诉除了让父母心痛外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自己扛着。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感觉萧刚欲言又止的，林凝主动问了。

“媳妇儿，你刚生完孩子不能激动，我慢慢和你说！”萧刚话音还没落，两个护士走了进来。

“林凝，揉肚子！”其中一个说。

“等等，她刚做完手术，肚子上好几个伤口！现在碰吗？”萧刚心都揪起来了。

“这样有助于她体内的污血更好的排出！你又不懂！”另外一个护士呛了萧刚一句。

护士的手刚刚用一点力，林凝就尖叫起来。说心里话林凝是做了心理准备的，刚做过手术，她知道那一定是很疼的，但她不知道那会是那么那么的疼，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肚子像被火烧一样，又像被刀狠狠地捅一样。林凝一边哭喊着不要，一边试图用手去推护士的手。病房里其他人都惊异的看着林凝哭天抢地的样子，病房外林凝妈堵上了自己的耳朵，老泪纵横。

“你要忍着，血不排干净你**收缩不好会大出血的！”护士说着并没有停手，并对萧刚说：“你摁着你媳妇，她乱动可不行！”

萧刚觉得自己快崩溃了，他没想到林凝做完了手术还要遭这样的罪，他一边抓着林凝的手一边凌乱的说：“媳妇儿，你忍一下，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了！”偷偷的看了一眼防污垫，满是夹杂着血块的血迹，萧刚的头一下子大了好几圈，心中充满了罪恶感，都是因为自己，林凝才受这样的折磨的，全是自己，自己还要狠心的告诉她部队让他立刻归队。他终于明白郭志新的感受了，让自己最爱的女人痛苦、难受，是一个男人最不能原谅自己的事，但对于军人来说，却也是最无奈的事。如果可以减轻林凝的痛苦，他萧刚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来换，愿意走郭志新当年的路。当兵十几年了，他从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但现在，他真的犹豫了。

“你血排的很差，**收缩不好，我去找医生给你加宫缩药，可能会很疼，但有好处！”护士对林凝说。

“你还会来给我揉肚子吗？”林凝惴惴不安地问。

“当然，这一关你必须过！你先休息吧！”说完护士走了。

“女人生孩子，受罪啊！”旁边有人唏嘘着说。

“连里的战士知道你生孩子了，都问候嫂子呢！”已经快十点了，真的要走了，萧刚下了半天决心终于开了口。

“那我替我谢谢他们！”

“还有，参谋长给我打电话了，问了一下你的情况，也嘱咐你多休息！孩子一定会没事的，放心吧！”

“我知道！”

“参谋长，参谋长还说……”

“你说吧，现在只要孩子没事，我什么都接受得了！”看着萧刚为难的样子，林凝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参谋长批准我出来已经是违纪了，他要求我中午前归队！”萧刚的话像一把锤子，一下一下，重重的砸在他和林凝的心上。

“你走吧！”说完林凝闭上了眼睛，把头扭向一边，眼泪瞬间沾湿了枕头。

看见林凝落了泪，萧刚赶紧拿毛巾擦，说：“媳妇儿，你刚生完孩子，不能哭，会落下病的！”

“如果我不哭，我就不是个正常人了！”听得出来，林凝充满了怨恨。

萧刚一方面希望林凝怨恨自己，一方面又希望林凝可以理解自己，矛盾的心情，自己都无法自拔，更不知道该怎么劝林凝。

“大宝，我对不起你，你怎么怨恨我都行，只要别伤了自己身体！”

“这你放心，为了儿子我也会保重自己的身体！”林凝虽然流着泪，但语气冷冷的，“你已经违反规定了，赶紧走吧！”

“媳妇儿，我……”

“我累了，想睡一会儿！”知道萧刚除了歉疚也说不出什么了，所以没容萧刚说完，林凝打断了他，“你走吧，路上小心！”

萧刚起身，习惯性的吻了一下林凝的额头，林凝又轻轻的说：“走前再去看一眼儿子吧！”

萧刚走到病房中间，说：“不好意思，打扰大家一下，我要回部队了，只有我岳父母照顾我家属，我想请大家帮个忙，在不耽误你们事的情况下帮我照顾一下，我在这，谢谢大家了！”说完，萧刚给所有人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你去吧，都是一个病房的，就是缘分！”有人说。

“当兵的不容易，我们理解你，你放心吧！”

“对对，你放心走吧！”

林凝把头又扭向一边，止不住的泪水滑落，萧刚的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

新生儿病房外，萧刚透过门上的玻璃隐约看到儿子躺在温箱里，甜甜的睡着。孩子虽然小，但发育的不错，眉眼清秀，综合了自己和林凝的优点。

“儿子，对不起，爸爸不能陪你了，爸爸有任务必须离开你和妈妈了！但你放心，爸爸心里永远牵挂着你和妈妈。妈妈现在还不能下床，等过两天就会来看你的，她为了你会加油，会努力，你也一定要加油，好好地在这，等着妈妈。而爸爸会努力，一定会给你和妈妈更好地生活，相信爸爸！儿子，爸爸要走了，等**结束以后，我就回来看你和妈妈，一定！”

萧刚头也不回的走了，在家人期盼的目光里，坚定地走了；前方是**村，那同样有着一群需要他的人在等他，有如山的责任在等着他背负。尽管他没有经历过炮火纷飞的战场考验，但在和平时期，在没有硝烟的反恐战场，他做到了一个特战队员所能做到的一切，付出了他的一切，只为了当初他无悔的誓言，为了他深爱的祖国和反恐事业！或许此生他亏欠家人很多，但作为军人，他尽到了应尽的责任，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