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国人血性

第十二章、

怀表上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凌晨一点，黑田慢慢的走出了行军帐篷，细沙河沿河一排排的篝火将河面照得通明一片。鬼子兵的军纪还是不错的，虽然这冷风吹得人浑身发抖，但负责警戒的鬼子兵仍然没有丝毫的放松，这让黑田在心里点了点头。

可等到扭过头再看向小阎王的侦辑队和周青皮的富党时，黑田就连连皱眉了。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么冷的天小阎王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而他手下的侦辑队则三三两两的往背风的地方跑，几个人挤在一起，把那从百姓家里抢来的破棉被往身上一个劲的盖，一个个就跟个活王八蛋的，嘴里还连连的咒骂着这鬼天气。

周青皮的人就更不用说了，这周青皮就是本地人，他手下这点人马也基本由本地人组成，谁会三更半夜的在这河边喝西北风啊？早就不见人影了。

到是黑田从城里带来的伪军，勉强和鬼子兵凑到一起，还没有太过散漫的样子。只不过也一个个的拿眼睛往黑田身上溜，心里暗想着，这小鬼子是不是有病啊？这大半夜的守在河边，不打不退，这是要熬鹰啊？

黑田知道这些支那人在想什么，但他懒得解释，或者说就算他解释了，这些支那人也未必听得懂。黑田指示炮兵一定要守护好那几门山炮和迫击炮，等到天亮之后发起总攻的时候，还要指望炮兵大显神威呢。

要说同昌这地方也真是奇怪，尤其是这个牵马岭，大大小小的山包数不胜数。而穷党更是把这里经营得好似铁桶一般，虽然现在被黑田扫平了大半，可几个派出去侦察射界的鬼子兵却全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估计这辈子是回不来了。

可是如果没有射界侦察，对于这种丘陵地带盲目开炮的话，除了浪费炮弹之外，不会有半点效果。就象是蜈蚣沟里的李白脸匪部，明明已经被堵在里面出不来了，可鬼子兵就是冲不进去，那地方太复杂了，炮弹打进去也没个准头，想要校准射击诸元，没有侦察兵的帮助根本就办不到。

没办法，黑田在心里叹了口气，再一次拿出怀表看了看，凌晨一点零五分，这时间过得可真慢啊。现在还是冬天，天亮止少要到六点以后，具备炮兵射击条件怎么也得到七点，这还得是没有山雾的影响才行。

而周青皮反复的向黑田交待过，牵马岭属于闾山余脉，地形复杂，植被茂密，最大的特点就是山雾连绵。尤其是老爷岭半山腰的桃花瘴每天必出，入者必死，决无生还的道理。要不是因为有这可怕的桃花瘴的话，根本就不用鬼子出兵，光是周青皮的富党就足以收拾王老道了。

看着周青皮把胸脯拍得山响，黑田强忍着没有一脚把周青皮给踢飞了。这老小子真是吹牛不上税啊，就你这熊样还敢自己带着人冲上老爷岭？又把个桃花瘴吹得神乎其神！黑田就想问问，既然这桃花瘴入者必死，那圣清宫的老道是怎么做的？他们为什么在里面进进出出的却不死呢？这周青皮还说自己是本地人，本地人为啥弄不明白这桃花瘴？要不是有这该死的桃花瘴，王老道能蹦得这么欢实？给皇军的心里添了这么多的堵？

一想到老爷岭上的桃花瘴，黑田突然心中有了计较，他三步两步的往河边走了过来，不多时便来到了王老道的面前。

“王道长……”黑田慢慢的蹲下身子，“我是……”

“你不是黑田吗？”没等黑田做自我介绍，王老道已经抬起头，冷冷的说道，“我认识你，我亲自带人进同昌三回，就想要你的狗命，没成想你小子命大，能活到现在。”王老道虽说今年都快五十岁的人了，但身子骨仍然硬朗，脸宠略有些消瘦，一双眼睛却精光四射。他努力的想要往前探一探身体，可是鬼子把他绑得太紧，牢牢的捆在了一根木桩之上，这让他动一动都非常的困难。

“天照大神当然会保佑他的子民。”黑田得意洋洋的说道，“现在马上死到临头的人是你，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哼哼！”王老道冷笑了一声，“黑田小鬼子，你真以为杀了我王老道，这同昌就是你们小鬼子说了算了？我看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这点事咋还看不明白呢？去年你们杀了梁司令，为这事还敲锣打鼓的热闹了好几天，以为天下太平了？嘿嘿，我王老道虽然是个出家人，可就是不服这事，没了梁司令，我王老道照样拉起队伍来打鬼子。我还告诉你，今你摘了我老道这颗脑袋，明天照样有人打鬼子，你们小鬼子在我们中国人的地盘里，这辈子都别想消停了。”

黑田没有说话，只是森然的看着王老道。说实话，眼前的这个老道士，的确让黑田有些不理解。就凭他们这点人马，就凭穷党的战术素质，是什么给了他们信心，让他们居然敢拿着鸟枪土炮和大日本皇军硬碰硬呢？

“你不懂吗？”王老道仿佛一眼就看穿了黑田的心思，“这也难怪，这玩意，中国人有不少，但是你们小鬼子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

黑田更是一愣，要说中国人有而日本人没有的玩意，那可是不老少呢。这白山黑水之间那丰富的煤矿、木材、钢铁资源全是日本人没有的，尤其是这广袤的土地，更让日本人垂涎三尺，但王老道说的是这些吗？就是这些东西给了王老道信心和勇气？黑田摇了摇头，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血性！”王老道突然说道。

“那尼？”黑田没有听明白。

“这是长在骨子里的，烙在根子上的，中国人，那是有血性的。”王老道一字一句的说道，“梁司令有血性，我王老道也有血性，我圣清宫数百教徒，我那些抗枪的兄弟，蝎虎子、李白脸，他们都是有血性的。中国人，只要血性不灭，就要和你们小鬼子抗争到底。”

“八格！”黑田老羞成怒，反手一巴掌打在王老道的脸上，鲜血顺着王老道的嘴角流了下来，“血性？哈哈哈……”黑田又狂笑了起来，“我来到支那，就是要消灭你们支那人的血性。”说着，黑田抬手指向了那些三五成群挤在一起的伪军，“这些就是已经被我们消灭了血性的支那人，象这样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早晚有一天……”

“早晚有一天，我们这些有血性的中国人，会把你们和这些走狗，都全宰得一干二净。”王老道抢言道。

“你……”黑田气得一哆嗦。说实话，要是用日本话来讲的话，可能黑田还能说得顺溜一些，但是他的中文本来就是一知半解的，现在想和王老道斗嘴，这不是找不自在吗？想到这里，黑田不由得想起，当初同昌城的翻译官凌海，要是那个人在的话，说不定能在言语间斗倒王老道。只可惜，上一任守备队长横山在去奉天的时候，坚持要把凌海也带走，这到是让黑田觉得失去了一个好帮手。

想到这里，黑田已经没有耐心再和王老道斗嘴了，他伸手抓住王老道的衣领，恶狠狠的问道：“老家伙，我现在只想问你，老爷岭上的桃花瘴，你们怎么通过的？”

“哈哈哈……”王老道却笑了起来，“黑田那，要说我带着人和你们小鬼子也打了大半年了。咱有啥说啥，论打仗你们小鬼子确实有一套。我原本还寻思着，能把仗打成这样，你们小鬼子，应该也不会太笨那。咋我今天看你，越来越看不明白了呢？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被老道这么一问，黑田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老道已成自己的创下囚，不但丝毫不惧，说的话还这么云山雾罩的，什么意思？

“兵者，攻心为上。”王老道一本正经的向黑田说道，“道爷我现在虽然身不由已，却志如钢铁、意如磐石，神明在上、血性在心，你突然问我山中秘密，我就算告诉你了，你可相信我的话是真的？”

这话要是说到宪兵队长的头上，那些家伙是专搞刑讯的，自然明白其中道理。可换成黑田的话，让他带兵打仗，他是把好手，可问讯这种事，他还真是个门外汉。这王老道的话他听了个晕头转向，但却也明白，想从王老道的口中问出真话，势比登天。

“我现在就把你架到山下，让山上的人投降，要不然，我就把你开膛破肚。”黑田碰上王老道，算是黩驴计穷了，不由露出凶恶的嘴脸来。

“好啊，道爷的血，必会激起更多人的血性！”王老道昂首答道，“道爷自抗日以来，亲手宰了十七个鬼子兵，就是见了祖师爷，也算有个交待了！”

“八格！”黑田实在无话可说，伸手抽出了军刀，便要往王老道的头上砍过去。

便在此时，突然军前一阵骚乱，黑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回过头去。暗道，难不成那些个残余的匪部，居然还敢攻到自己的河边大营来？真真的是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