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绵里藏针

第十五章、

有时候啊，田豹子是真觉得这韩大肚的脑袋和屁股长反了！

就说人家这四姑娘吧，年纪不大，风华正茂，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就说不是大家闺秀，起码的小家碧玉没问题吧？

照说韩大肚子也是二十正当年，有这么个小姑娘蹦到面前，不正是大献殷勤，狂投媚眼的时候？哪成想这韩大肚子长了个榆木脑袋，但是凡是碰到眼前的，也甭管男女，无论老幼，一律打到敌对面去。

这要不是田豹子在边上拉了一把，韩大肚子就真要脱裤子了。

对面的四姑娘显然也不是个善茬，一看韩大肚子脱裤子，立马从身后抽出一把小片刀来。比比划划的这就要过来，估计韩大肚子的子孙根真要敢露出来，四姑娘就能给他来一路断子绝孙刀法！

四姑娘是对是错先放在一边，人家毕竟是许三姑的手下，田豹子想管也伸不上手。只得一脚踢在韩大肚子的屁股上：“你他娘的就不能消停点？再闹出声来，让鬼子听见了，今天晚上的事情就全泡汤了。救不出王老道，我扒你的皮给王老道当衣冠冢。”

韩大肚子本来一肚子都是理，正玩得高兴呢，听田豹子说完，却猛的愣了一下。咋今天晚上全是新词呢？一个“屠浮”是啥，韩大肚子都半天没弄明白，衣冠冢就更完蛋了。韩大肚子这人，例来嘴上是不吃亏的，天王老子骂他他都敢还嘴。可这“衣冠冢”一出来，韩大肚子根本不知道是啥意思，便扔下四姑娘不管，一把拉住田豹子问道：“啥意思？衣啥意思？干啥呢？”不过想着，前面有“扒皮”二字，估计不是啥好事。

哪成想田豹子根本没理他，却一双眼睛只是盯着对面，低声说道：“成了！”

“啥成了？”韩大肚子追问道。

“你就不怕是个坑？”许三姑却沉下脸来。“坑”是东北胡子的黑话，意为“陷阱”的意思。

“刀架到脖子上了，是坑也得往里跳。”田豹子微微一笑，“许当家的，你还真是小看了草上飞。”

“哼，那个瘦皮猴，一肚子鬼心眼，不是啥好饼。”许三姑冷声道，“小老道，你和我实话实说，就今天晚上王老道被抓这事，是不是这个瘦皮猴搞的鬼？我估么着，蝎虎子人虽然霸道，但他不会对王老道下死手，这个草上飞可就不一定了。你今天晚上把宝全押在草上飞的身上，要是掉到坑里，你可是咋死的都不知道。”

“嘿嘿，草上飞是块滚刀肉，这不假。但是嘛……”田豹子的坏笑又出来了，“许当家的，我这人没啥别的本事，但是看人还算挺准，草上飞不论怎么上窜下跳，他翻不出蝎虎子的手掌心。现在蝎虎子已经被咱们逼上梁山了，但凡还有半点血性，今天晚上都得拼出老命去，要不然这送酒的事，他一开始就不会答应。所以，一切按计划行事，河这边的事，就全交给许当家了。”说罢，也不等许三姑还有什么反应，田豹子一拉韩大肚子，再冲着玄机子等一众道士招了招手，“都跟我走，把嘴闭上，谁再敢说一句话，老子一刀宰了他！”

本来韩大肚子还想再问问“衣冠冢”的事呢，可一听田豹子的话，立刻把嘴闭得严严实实的。和田豹子混得久了，韩大肚子也知道，这小老道要是真玩起狠来，也是个六亲不认的东西，这个时候最好别和他对着干。

而玄机子等人，则是心头一凛，个个跟在田豹子的身后，似乎连个大气也不敢出了。

眼瞅着田豹子等人，往河面上悄悄潜了过去，许三姑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今天晚上所有的计划都是这个小老道提出来了，却也不知行还是不行。要是成了，自然皆大欢喜，可要是输了，这牵马岭这就是鬼子的地盘了。

“三姑，咱咋办？”四姑娘站在许三姑的身后小声问道，“真和鬼子打？”

“打！”许三姑重重的说道，“干别的我许三姑没兴趣，就是打鬼子落不下我。一会儿告诉弟兄们，把动静给我弄大点，越大越好！”

四姑娘却没听明白，以往打鬼子，都是钻山沟进树林，以打冷枪为主，今天三姑这是咋的了？这还要打阵地战啊？那鬼子的机枪四姑娘可是见识过的。一突突就是一片，有多少兄弟都是被鬼子被机枪打死的？要是打阵地战，白石沟这点人马哪是鬼子的对手？

还没等四姑娘寻思过味来呢，许三姑又道：“四丫头，一会儿你带几个人，想办法绕过冰面去。万一草上飞挖了坑让小老道往里跳，咱得想办法拉他一把。”

“啊？”四姑娘就更不明白了。许三姑平常没少告诉他们，打仗这事，千万不能盲目，尤其是和鬼子打仗。可今天听着许三姑话里话外的，好象对于这场仗，基本就没啥把握，那为啥许三姑还把全部的人马都拉来了？这要是赔了，可是血本无归啊！

再说那个小老道，四姑娘摇了摇头：“三姑，我看小老道出不了事，这小子鬼精鬼精的，我就寻思，今天晚上这么大的事，是不是他挖了个大坑，想把咱们大伙全坑进去？”

“哼！”许三姑一笑，“那就看他的本事吧！反正今天晚上咱们的任务，就是在这吸引鬼子的火力，不需要冲过河去，真要是事情不对，咱想撤也来得及。”

四姑娘点了点头，从战术上来讲，今天晚上白石沟的人马并没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反正就是吸引火力呗。

想到这，四姑娘往河对岸看了一眼。从杨树林的位置，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就在河岸边鬼子拢起的一排排篝火当中，有一点怪异的莹光冒了出来。四姑娘觉得很奇怪：“这么强的火光，这莹光色都盖不住，这小老道怎么弄的？”

这是从远了看，而实际上如果从近处看，尤其是在王老道身边看的话，因为附的火光太盛，却反而使人的眼睛根本无法分辨出这种莹光的光芒来。因此上，当草上飞将一件破旧的道袍披在王老道身上时，附近的鬼子虽然撇了撇嘴，却也没说什么。

“王老道，大家伙兄弟一场，这算是鹰嘴岩的兄弟，给您老送行了。”草上飞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草上飞，你这个王八蛋！”还没等王老道说话呢，一边的几名同样被抓的道士已经破口大骂上了，“当初就看出你们不是好东西，现在果然当了汉奸了！”

一名胖大的道士骂的声音最大，看样子恨不能吃了草上飞。而周围的鬼子，一看是中国人骂中国人，则嘻嘻哈哈的围在一边，根本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也不知道这草上飞是耳朵太背，还是天生脸皮厚，仿佛没听见一样，只是站在王老道的面前：“王老道，这天堂路窄，左红右黑，上路的时候，您老可别走错了。”

本来王老道也恨恨的看着草上飞，可等草上飞说完之后，王老道却是一愣。还不等王老道说话，草上飞却又说道：“山河路绕，绵里藏针，别扎了您老的手。能说的我都说了，您老好自为之吧。”

说罢，草上飞扭头便走，只扔下后面的几个道士在破口大骂，王老道却变得一脸的冷然。

那一边，草上飞已经一摇三晃的走回了黑田的军帐前面。因为这军帐并不大，里面又有黑田的作战地图等重要物品，索性黑田就让大伙坐在军帐的前面，又向小野使了个眼色。

论喝酒的话，黑田的酒量极浅，有时候甚至滴酒不沾。但他却知道，小野等几个小队长，都是嗜酒如命。平常在黑田的威压之下，谁也不敢多喝，今天有了黑田的眼色，小野这家伙算是放开量了。

小野不是头一天来东北了，更兼数次与东北的土匪打过交道。有的时候，小野都觉得挺奇怪的，也不知道这些土匪是咋想的，别的事都可以放在一边，只要喝酒喝通快了，那就是生死弟兄，过命的交情。东北人大半的交情，全是喝出来的。

别看小阎王在黑田面前夸下海口，可真是几碗酒一下肚，小阎王根本不是蝎虎子的对手，就连一边的齐三泰都喝得小阎王口歪眼斜，差点半身不遂了。

蝎虎子是个黑脸汉子，多少酒下肚，脸色不变。不论是小野还是周青皮，只要把酒碗碰过来，蝎虎子抬手就是一碗，绝不含乎。

到是看黑田不怎么喝的样子，蝎虎子还特意的向黑田举了举洒碗。黑田犹豫了一下，勉强挽了那么一小口，便再也不喝了。

这边几个鬼子军官一喝上，下面的鬼子兵可就收不住了，个个吆五喝六，还有的唱起了日本歌，河滩上一片鬼哭狼嚎之声，不绝于耳。

唯有一小队鬼子被黑田强制命令在周围放哨，虽然闻着酒香馋得不行，却只能忍着。还有就是鬼子的炮兵，更是黑田亲自交待，谁也不许碰酒，所以也只得闻着酒味就凉水，只当混个水饱吧。

喝了约有半个钟头，蝎虎子带来的十几个大酒坛子全都见了底了，那边草上飞悄悄的冲蝎虎子使了个眼色，蝎虎子看在眼中，便慢慢的站起身来说道：“行了，今天晚上，咱也算是和黑田太君认识了。有道是山水有相逢，江湖道上，咱们再见吧。”又冲周青皮说道，“别忘了把那一千大洋的尾数给我送过去。”

说罢，转身欲走。

黑田看在眼里，不由得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