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舍己为人

第二十六章、

从黑田的河滩阵地到关押王老道的位置其实并不算太远，许三姑打得太突然，又因为有蝎虎子送来的药酒，这让黑田多少有点慌神。因此上，在命人严密看守王老道之后，黑田一直在河滩阵地上转悠，就没再去多管王老道的看押位置。

此时在田豹子的带领下，韩大肚子背着王老道，玄机子等人扶着其他被俘的道士已经离开了原本的看押位置，远离了河边的篝火。

当初因为距离近，有火光的映射，外加黑田没仔细的往这边看过，一直就没发现王老道身上的秘密。这一回，经人提醒，黑田知道吃亏上当了，立刻爆跳如雷。河滩阵地不能不守，黑田亲自带着一小队鬼子杀了过来。

今天晚上这仗打的是什么？全都是围着王老道转呢，这王老道要是丢了，这一晚上不是白忙了吗？等到黑田远远的看到黑暗中有一点莹光闪现，似乎是个人影，顿时全明白了。

一开始这仗刚打上的时候，黑田还担心过呢，这到了战场上刀枪无眼。许三姑本来就不是穷党的人，说不定根本没拿王老道的命当回事。万一一枪过来打死了王老道，黑田可不是甘心的。按黑田的意思，王老道这种匪首，那是一定要押回同昌城，三堂公审后再斩首示众，这才解了心头之恨。

可是打了这小半宿了，许三姑的子弹象长了眼睛似的，根本就没往王老道的方向打过半颗，黑田自己还在纳闷。现在一瞅，好家伙这王老道身上穿的衣服居然会发光，黑田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是咋回事，他却是不知道草上飞给王老道送衣服这回事。

现在已经到了后半夜三点左右了，天上半颗星星都没有，四处都乌漆麻黑的，就是那道袍上的一点莹光最为醒目。事到哪今黑田也顾不得许多了，抬手就是一枪。要说黑田这枪法还真是不错，听到“哎呀”一声，知道是命中了目标。心里想着，就算是不能把王老道押回同昌城公审，起码的不能在放跑了啊，还是打死算了。

但枪声响后，眼瞅着那一点莹光还在跑，黑田瞪了瞪母狗眼，拿手一指，身后的鬼子兵架起机枪对准了莹光的方向，就开始突突。

不过机枪这玩意，要是在火力压制方面的确是个好东西，可真要是拿来点射，当成步枪似的专打一个目标，可就有难度了。机枪手眼看着那点莹光飞身跳跃，连窜带跑，好似股烟似的，地上的石到是被子弹打得四处飞溅，一边正在逃跑的道士也打死了不少，可偏偏就是打不着那穿着莹光道袍的人。

“开火，全力开火！”黑田气得额头上的青筋都快跳出来了，这王老道难不成让黄大仙附体了？绑了大半夜，又冻又饿，居然还这么灵活？到是听说过这王老道身上着实有些个功夫，这本事也太大了吧？子弹都打不着啊？

鬼子兵的装备一直是比较不错的，今天晚上黑田又是有备而来，不但带着炮火，机枪更没少带。不过现在大部分都在河滩阵地上，周青皮走的时候又带走了几挺，能腾出手带在身边就这么一挺机枪了。黑田心有不甘，也不管别人了，亲自蹲在机枪手边上，手指着那点莹光：“打，狠狠的打！”

鬼子机枪手心里暗暗骂娘，你黑田的脑子是榆木长成的？机枪有这么用的吗？你当我是阻击手啊？居然让我专打一个目标。如果说现在按照正规的机枪操典，鬼子的机枪手进行开阔式射击的话，完全可以成功的将所有逃跑的俘虏压制在一定范围之内，然后由步兵进行逐个消灭，这多简单啊！

可指挥官的话又不能不听，鬼子的军纪还是比较严格的，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尤其是在战场上，要是不听指挥的话，黑田一枪崩了他，他死了还不能算是为国捐躯，那可是窝囊透顶了。

因此上鬼子机枪手心想，爱咋打咋打吧，反正你是指挥官。回头我光打死这个穿莹光衣服的，其他的人全跑了，你可别怪我。不过话说回来，鬼子机枪手也觉得挺奇怪的。要说这黑灯瞎火的，完全不是机枪发挥的好时候，可前面这个支那人是不是脑子有病啊？还故意穿个带光的衣服，你是真想试试我这机枪子弹能不能追上你？于是乎，这机枪的子弹象泼水似的，往那莹光方向打了过去，到是放跑了大半的俘虏不管。

这鬼子机枪手想不明白的事，王老道在韩大肚子的背上可是就想明白了。而且越是想得明白，王老道越是心疼。

今天晚上被俘的道众加在一起得有四五十人，如果说鬼子的机枪扫过来，这四五十人当时就倒下一半，剩下的一半也休想逃出去。这田豹子是豁出去了，真拿自己当枪靶子啊？眼看着那机枪的子弹一个劲的追着田豹子不放，王老道连拍韩大肚子的肩膀：“大肚子，你把我放下，先救了田豹子再说。”

“他死不了！”韩大肚子现在满脑子全是羊肉，咋可能扔下王老道不管，“我和你说王老道，今天晚上这鬼主意全是田豹子出的，就他那德性，不坑别人就算是祖师爷显灵造浮屠了，他还能把自己给坑了？你就放心吧。”一说到这，韩大肚子又追问了一句，“王老道，都说你学问大，你跟我说说啥是浮屠？你们圣清宫里有没有？”

“那是和尚庙里玩意，我们道观里咋有？”王老道气得拍了韩大肚子一巴掌，“韩大肚子，你们都让田豹子给骗了。他这是把自己给扔进去，想让咱们都逃走。我王老道带兵打鬼子大半年了，是扔下自家兄弟不管的人吗？韩大肚子你快把我放下，先救了田豹子再说。”

“哎呀，你就放心吧。”韩大肚子却是一根筋的脾气，只想着先救了王老道再说。不过这么半天了，韩大肚子自己也在琢磨呢，这鬼子的机枪响了半天，咋不往自己这边打呢？这些人里要说目标最大的就是韩大肚子了，有一个先中枪的也得是他，可现在越跑越安全，鬼子就跟没看见他似的。

想到这，韩大肚子一扭头，就见田豹子穿着带有莹光的道袍已经距离他的方向越来越远了，似乎是在往蜈蚣沟方向跑。

不对呀，头来的时候田豹子不是交待过，让他带着王老道先回圣清宫吗？咋这小子自己却跑反了？就田豹子一转眼睛两主意的脑子，不能这时候转向了吧？而且鬼子的机枪手也不管别人，专打田豹子，谁让就田豹子那里亮呢。

“王老道在此！小鬼子，我在这呢！有种的冲我来呀！”韩大肚子还没想明白呢，他身上的王老道到是先喊上了，“冲我开枪，有种的冲我开枪！”

“你冻糊涂了吧？”韩大肚子吓了一跳。哪有主动往枪口上撞的？

不过王老道这力气也确实没有多少了，任谁绑了大半夜，冻得都快成冰棍了，这时候能喊出响动来？鬼子的机枪又响个不停，王老道连喊了两声，估计黑田根本没听见。

“一块喊，给我一块喊。”王老道大声道。

韩大肚子背着王老道跑的时候，有十几个道士也一直跟在他们身边呢。从他们现在的位置要是继续跑上几百米的话，就是曾家屯前面的小树林了。树林外面是个三叉路，一条通蜈蚣沟，一条通曾家屯，还有一条直通圣清宫。大伙心里都明白，只要进了山，钻到桃花瘴里，这条命就算是捡回来了。

现在突然听王老道下达的命令，人人一愣，有人便说道：“院监，咱们……这可是……”

“是什么是？听不懂我的话？”王老道怒道，“你们都是头一天跟着我的？我说过什么？怕死就别跟着我打鬼子。现在田豹子一个人在堵枪眼，让咱们跑。咱们就算是活着出去了，以后能睡得安稳吗？给我喊，把鬼子的火力吸引过来！”

一来王老道在众人心目中素来敬重，二来王老道的话也激起了众人的血性。扭头看那点莹光还在不停的翻腾跳跃，但已经明显不利索了，鬼子的机枪又响个不停，照这么下去，早晚活活打死田豹子。

若真是穷党中的自家兄弟，舍己救人到还说得过去，人家一个在道观里挂单的道士却对大伙这么舍生忘死，自己却一门心思逃跑。正如王老道说的，就算是活下去了，以后还有脸做人吗？

“王老道在此，王老道在此！”于是众人齐声高喊，一时间竟然比鬼子的机枪声音还大。

黑田眼看着那点莹光越跑越慢，心里暗暗发笑，我看你能跑到哪去。可突然之间听到喊声，不由一愣。黑暗当中看不太清楚，可似乎有人在喊“王老道在此。”

要别人就算了，但“王老道”这个名字对黑田的刺激太大了。可转念又一想，今天晚上吃亏上当还是头一回吗？越有人乱喊，就越说明那个穿着莹光衣服的才是王老道。黑田冷笑一声，这种声东击西、扰乱视线的小伎俩，还敢在我面前耍？

于是根本不理会王老道等人的喊声，只是手指着那一点莹光，对着机枪手狠狠的命令道：“打！一定要打死那个穿莹光衣服的支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