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荒野篝火弱女昂扬

徐铮山想让战士们早点休息，正准备散会，有战士提议：“徐队长，南宫妩月是我们部队最出色的宣传队员，明天我们就要战斗了，哪怕牺牲我们也不怕，今天就让她给我们大家表演一个节目吧！”

这话一出提醒了大家，顿时迎来一片赞同，许多战士鼓起掌来，齐声呼唤：“妩月同志来一个！妩月同志来一个！”

南宫妩月微微脸红，注视徐铮山。徐铮山笑呵呵点头，高兴道：“可以，如果南宫妩月同志身体尚可，那就给战士们表演一个，来一次战前动员吧！”

战士们掌声更热烈，殷切期望。南宫妩月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梳拢头发，戴正军帽。她走到场地**，端正身子，笑吟吟告诉战士们：“那我就先给大家唱一支歌吧！这支歌名叫《松花江上》。”

战士们一听这歌熟悉，是怀念失去的东北三省，那里有美好的江山，九一八事变后被日军占领。大家又一次鼓掌。

南宫妩月挺直身子，面容庄重，昂然仰起，开始歌唱：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我的故乡，

还有那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九一八，九一八，

失去了我的家乡，

抛弃那无尽的宝藏，

整日价在关内流浪，流浪。

······

爹娘啊，爹娘啊！

什么时候才能欢聚在一堂？

一曲终了，全场一片寂静，战士们都沉浸在歌声中，沉浸在对祖国大好河山的向往，对日本侵略者的仇恨之中。她那清亮委婉，有如天籁般优美的嗓音还在人们的心头缭绕。

终于，战士们醒悟过来，全场爆发出了热烈掌声。大家一致叫好，仰看南宫妩月拍手，一阵接着一阵。

看到战士们反应热烈，南宫妩月妩媚的大眼睛笑含热泪。篝火的光辉映照她单薄苗条的身子，苍白美丽的脸庞，显出高雅圣洁。尽管受伤尚未痊愈，她仍然不想歇息，又唱一首抗大校歌：

黄河之滨，集合着一群，中华民族优秀子孙。

民族解放，救国的责任，全靠我们自己来担承。

同学们，积极工作，团结紧张，严肃活泼，

······

唱完这首歌，南宫妩月朝陈然点头微笑，面色又转为庄重和蔼，向大家朗声道：“同志们，下面我要唱的歌是歌颂国民革命军中的抗日英雄，1937年八一三淞沪抗战，有一支国民革命军部队，为了牵制敌人，掩护大部队撤退，在上海苏州河边一座四行仓库内，坚守阵地，与几千名日军激战四天四夜，击毙击伤几百名敌人，创造了中国军队反抗日本侵略，英勇战斗的光辉事迹。上海人民为了纪念他们，编了一首歌叫《八百壮士之歌》。当时我就在上海人民组织的战地慰问团担任演员，亲眼目睹了他们英勇战斗的经过，现在我就把这首歌唱给大家听吧。”

南宫妩月这里说的是淞沪抗战，谢晋元团长率部坚守四行仓库的故事。那时候已经是会战后期，中国守军已经基本撤离上海市区，只有谢晋元部掩护主力撤退，坚守四行仓库与日军激战。四天四夜，打退日军大小十多次疯狂进攻 。当时虽然日军已三面包围了仓库，喊话让他们投降，他们仍然视死如归，与日军鏖战。日军最后调动坦克发起进攻，他们就组织敢死队，每一个人身绑集束炸弹，等到坦克临近，就跳下楼来与坦克同归于尽。有记者调查，当时仓库内其实只有四百多人，为壮声威，谢晋元团长就对外号称八百勇士。激战的第二天，有一名少女童子军冒死从苏州河南岸划船过来，给他们送来了一面青天白日国旗。他们就把国旗高高升起在六层楼顶，激励将士们继续与鬼子激战。当时整个上海市除除英法租界外已经全部被日军占领，苏州河沿岸许多高楼都已升起了日军的太阳旗，惟有四行仓库，仍旧中国守军的青天白日旗高高飘扬。战斗至危急时，炮火连天，火光闪闪，日军已经冲到楼下，许多战士冲出大楼，扑向日军与敌人展开肉搏战。上海人民被彻底激动了，彻底沸腾了，他们隔着苏州河，在南岸租界沿线敲锣打鼓，摇旗呐喊。许多人举着大黑板，上面写着激励的话语，还有日军部队行动的方向，鼓舞守军，提醒守军，为守军助威。又有人知道守军粮食缺乏，他们就拿了小贩们自愿捐献的馒头包子，冒着炮火驾了小船到河的北岸，朝仓库扔去。后来在南岸一直观战的成千上万市民，同声高唱起了大学热血青年为四行勇士新编的《八百壮士之歌》。歌声震天，在苏州河两岸激荡。许多人激动得热泪盈眶，哽咽难以出声。这首歌就是南宫妩月现在即将要唱的悲壮之歌：

中国不会亡，中国不会亡，

你看那民族英雄谢团长；

中国一定强，中国一定强，

你看那八百壮士孤军奋战东战场；

四面都是炮火，四面都是豺狼，

宁愿死，不退让，宁愿死，不投降，

我们的国旗在炮火中飘扬！飘扬！

八百壮士一条心，十万强敌不敢挡，

我们的行动有力，我们的志气豪壮。

同胞们起来！同胞们起来！

快快赶上那战场，拿八百壮士做榜样，

中国不会亡！中国不会亡！中国不会亡！

这首歌南宫妩月虽然用的是女声，但仍然唱得悲壮激昂。陈然对八百壮士的英雄事迹早就知道，这时听她扬声唱来，心血翻涌，激动不已。这是属于他的部队，中华民族爱国将士的歌，他为之自豪，为之激动。

南宫妩月又朗诵起了**将军的新四军军歌：

光荣北伐，武昌城下，

血染着我们的姓名。

孤军奋斗，罗宵山上，

继承了先烈的殊勋。

千百次抗争，风雪饥寒。

千百里转战，穷山野营。

获得丰富的战争经验，

锻炼艰苦的牺牲精神。

为了社会幸福，为了民族生存，

一贯坚持我们的斗争，八省健儿汇成一道抗日的铁流。

东进，东进，我们是铁的新四军！

东进，大家，我们是铁的新四军！

······

南宫妩月一边朗诵，一边用手势，用表情，用身姿演绎歌词的雄浑气魄。到后来她完全忘了伤痛，开始跳起舞来，用舞蹈生动表现新四军战士们不怕牺牲，英勇顽强，抗击日本侵略者，捍卫祖国利益的光辉形象。

受到感染，战士们激动地合声唱起了新四军军歌。南宫妩月立即用力打起了拍子，带动更多的人一起参加歌唱。她和大家都眼噙泪花，齐声歌唱。她又回身打开琴盒，拿出小提琴伴奏。激越的琴声和着歌声，越来越响亮，直至有如雷霆，冲向了夜空。又仿佛万马奔腾，气势磅礴，传向了广袤的大地。这时热血在战士们的胸中沸腾，大家都作好了杀敌的准备。小分队虽然力量簿弱，但她已成为一股汹涌滚烫，势不可挡的铁流，正在奔腾向前，势必冲垮前进道路上的一切敌人。

陈然不会唱，但他能听懂歌词，自抗战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振奋人心振聋发聩的歌声。他是军人，最易为真正的爱国军歌所感动。歌声在继续，他仿佛又置身到了血雨腥风炮火弥漫的南京保卫战，看见大火在燃烧，房屋在垮塌，炮火爆炸中，侵略者疯狂进攻，守城将士浴血奋战。他又看到了浑身鲜血，惨遭日寇杀害的未婚妻董君茹，看到了山河破碎，人民流离失所，惨遭杀戮。他浑身充满了战斗的渴望，他要上战场杀敌，杀尽所有的日本法西斯。

赵红雁跑上前和南宫妩月相依而立，两位瘦削的女兵都眼噙热泪。她们唱着自己的军歌，激动而又幸福。她们唱了一遍又一遍，徐铮山走到她俩面前，紧紧握住南宫妩月的手，久久才说出一句话：“南宫妩月同志，太好了，战士们太需要这样的歌声了。”

南宫妩月的表演太出色了，战士们都要求她继续。她很激动，又拉起了小提琴。这只小提琴产自意大利的佛罗伦萨，音质优美。琴声在荒地上响起，格外动人心魄。她又拉起贝多芬的英雄交响曲，此时的她，早已忘了伤痛，忘了自己。只见她紧抿嘴唇，短发晃动，用力旋拉。战士们虽然不能全部听懂，但他们被雄壮激越的旋律感染震撼，他们的血在沸腾，仿佛听到了战斗号角，大家充满了越来越旺盛的战斗热忱。

陈然出自文化世家，通晓音律，他知道她拉的是英雄交响曲。这首曲子在陆大军校，在德国军事学院的大礼堂里，他都听过。他看出南宫妩月的演奏近乎完美，他被深深地震撼了，想不到她看似一个羸弱的女子，竟然蕴藏了这么大魅力，迸发出了这么大力量，激励战士们更加英勇地去战斗。

南宫妩月继续演奏······

陈然注视南宫妩月，她没有华丽的衣服，没有修饰，只有一身粗布灰军装，覆盖她瘦削苗条的身子，连头发也有点干枯。但是她的形象就是新四军圣女，震撼心魄。

赵红雁担心南宫妩月身体，劝她歇息。她拒绝了，对赵红雁说：“明天是我们小分队最重要的一战，我不知道自己今后是否还能再给战士们演奏，也不知道战士们中有那些人今后是否还能再看我的演奏。今晚我要把全部感情奉献出来，尽情表演。如果这样作了，哪怕明天牺牲，我也心甘情愿了。”听了她的话，赵红雁眼眶湿润，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此时北风已经止息，大地变得宁静，篝火燃烧，战士们的胸前都是滚烫滚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