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鸠占鹊巢

清河将信将疑，武林中有许多生性乖癖，行事乖张的人物，杀人根本不问理由。财神的理由虽然荒唐，但也不失为理由。

“喂！老泼贱，你怎么说？”清河点亮了牛油烛。

“你如果想听，不妨请那老鬼再重复一次。”穷神满脸是血，躺在地上起不来：“老鬼已经运功护体，刀剑也伤不了他，你竟一脚将他踢伤，这怎么可能？”

“师兄，这样问不出结果，给他点颜色涂涂脸。”余生提议道。

“有理！”清河欣然接受。

“噗噗……”接连四拳重拳，捣在财神的小腹上。

“哎哟……”财神嚎叫：“不要打了，老夫说的是实情，老三想赢回家产，逼着老夫和他赌，若不答应，他便要烧老夫的房子……”

“我一点也不相信你的鬼话。”清河又给了两拳：“据附近牧人讲，这一带有妖魔出没，一定是你们这两个老鬼在此作祟。”

“我只比你们早到了一天……”财神上气不接下气，至死不肯改口。

清河问不出结果，凌厉的目光落在女郎脸。女郎吓得一哆嗦，忙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滚出去！再敢向咱们伸爪子，杀无赦！咱们要在这里过夜，自己去另找地方，滚！”

二人收缴了纯金杖，毫不客气地将三人逐出门外，鸠占鹊巢。

“师兄，小弟总觉得有点不对头。”余生扶正三脚架，架起烤羊肉，一边刮削肉上的灰土，一边不安地说：“二神势同水火，老死不相往来，每年一赌之说，闻所未闻，在此相遇，未免太巧了。”

“你是说，他们是冲咱们而来？”清河割下一块烤肉塞入口中，连呼好香。

余生道：“武林中，没有人知道二神的来龙去脉，师承何人，还有那女人，功力委实惊人，休说普通人，即便是二三流的高手，也不可能将烧红发软的铁条射入土墙半尺。”

糟了！我忘记了追问她的身份底细。”

“师兄放心，她的的汉语虽然很流利，但仍然带有异族口音，不会是同路人。”

“师弟，不聊了。”清河忽然打了个手势，大声说：“里屋的火炕热呼呼的，快吃，吃饱了好好睡一觉，明日早早赶路。”

午夜，星光灿烂。

风不吹，草不摇，山中万籁俱寂。大地在沉睡，天地一片朦胧。

土屋中传出轻微的鼾声，一粗一细，好梦正酣。

一条黑影在屋前停留片刻，悄然退走。

黎明将至，一条若有若无的黑影，犹如无形质的幽灵幻影，无声无息地接近土屋，蛇行鹭伏极为高明。

黑影在五丈外止步，谷中仍然一片死寂，就连屋内的鼾声，也不知何时停止了。

蓦然间，从天宇中，也许从地底下，传来“呜呜咽咽”的怪声浪。

蓦地黑雾旋动，怪异的形影挟电火迅雷君临。

整栋土屋像被飓风所撼动，烟尘滚滚，黑雾涌腾，摄人心魄的风雷殷殷不绝，坚实的土墙如冰向火，层层剥落。

“哗啦！”一声，门窗以及堵窗的毛毡变成木渣碎屑崩飞坍落。

片刻，各种声息怪影突然消失，黑影向后一挥，八条黑影迅猛扑出，手一扬投出一包物事立即飞退。

“轰”然一声大震，火光闪烁，里屋的屋顶飞上了半空，墙壁四面崩飞，两边的土屋也七零八落全垮了。

“呵呵呵……”有人狂笑：“打起火把找尸体，带回去示众，谁敢与本盟作对，便得死！”

“圣尊，恐怕不会有尸体。”黑暗中传来财神的声音：“四十斤火药，小山也会炸平，恐怕除了碎骨头烂肉，什么也找不到了。”

连光一闪，火把燃起，果然是财神，穷神与他并肩而立，死死注视废墟，痛惜地低叫：“我的金钱……”

身前三步，是个黑袍老丑怪。

鹰鼻碧眼眼窝深陷，大耳招风额突颧高两腮无肉，嘴巴凹进，像掉光了牙齿的婆婆嘴，尖尖翘翘的下颌猫须三五根，发色焦黄披于肩际，黑缎袍非蒙非藏奇形怪状，像个大口袋，底部开了个洞套在脖颈上。大袖中露出一只惨白的鬼爪，爪中握着一支褐红色的骨笛，形状颇似人腿骨，脚前插了一根蛇首杖。

八条黑影皆是身着蒙古袍的大汉，斩马刀出鞘，狠注废墟神情紧张。

老丑怪站在众人之前，说明地位不低。

“碎骨烂肉也要搜出来，搜！”他神气地下令。蒙语讲得不地道，奇腔怪调，像金属**，尖锐刺耳，闻之令人全身起栗。

“呵呵呵……”笑声震耳，两条黑影从马厩中大步而出，是清河与余生。余生在五丈外止步，清河继续向前走。

“不必搜，咱们没死。”清河在丈外止步，金竹杖指点老丑怪，声如洪钟，朗朗而言，声震苍穹：“你这家伙手中的骨笛发出的怪声浪，令人耳膜欲裂，脑门如受重物锤击，这是以音制人的绝技，内功火候不足的人，可能发疯发狂变成白痴，甚至七窍流血死亡，黑雾中幻现的鬼物也足以吓死胆小的朋友。你这混蛋出手便以绝技妖术对付两个过路的陌生人，这说明你们知道咱们的底细。喂！尊驾又是什么东西？”

“你们没死，听到了咱们的谈话。”老丑怪开口了：“不错，咱们是铁血盟的人，我是本盟护法圣尊，你们是猎人，对不对？”

骨笛一指，大袖中黑气狂涌，数道异虹流光，形成可怖的旋流，发出刺耳的异啸疾旋而至，老丑怪蓦然隐没。

武林二神与八大汉向后飞退。

“呔！”一声沉叱，人影向下隐缩遽尔消失，金虹贴地疾射抢入黑雾。

金虹突然上升暴涨，幻发出漫天虹影，夭矫如龙，猛然与异虹流光接触。

“啪啪啪！”黑雾中传来三声震鸣，一声鬼啸，异虹流光一泄而散，鬼啸声迅速远去，余音仍然令人毛发耸立。清河取代了老丑怪的位置，脚下散布着黑色碎屑，碎屑上有血迹。

“师弟，擒住这两个老混蛋问口供！”清河脸上见汗呼吸不稳，仍然声如沉雷一跃三丈。

武林二神混入八大汉中四散而逃，比兔子还快。

二神不傻，怎敢逗留？连他们的圣尊也栽了，再不走真的会江湖除名。

“休走！”余生刺翻了二名大汉，截住穷神扬手大叫：“老赌鬼，还你骰子！”

数十粒骰子迎面射到，每一粒皆有洞壁裂石之力，挨上一粒保证受不了。

穷神向下一伏，不退反进贴地疾射。

“困兽犹斗，给你一剑！”余生沉叱，“力划鸿沟”一剑挥出。

不奸不滑不配做贼，老家伙突然蛇一般一扭，身形转向双脚一蹬电也似窜入黑暗中踪影俱无。

“老狐狸！”余生气极大骂，奔向财神。

“师弟，不要插手！”清河摆摆掌，金竹杖左刺右点，阻止财神折向，陡然一杖点出，大叫：“倒！”

“噗噗”两声，杖尖点中腹部“神厥”“关元”二穴。这两处穴位，一处是软麻穴，一处是昏穴，二穴同时被制，怎能不倒？倒下便不醒人事。

“师弟，拿火把来。”清河吩咐道，伸手拉开了财神的牙关。

“师兄，你这是作甚？”余生捡来一支火把，讶然问道。

清河说：“贼人的重要人物，口中大多藏有毒牙，不可不防。”说着伸指在财神口中乱掏乱摸。

“师兄，我敢打赌，你一定找不到。”余生哈哈笑，嘲谑地道：“毒牙与正常牙齿毫无区别，除非一颗一颗地拔下来砸碎，不然，你会枉费心机。”

“呵呵！有理！”清河大笑，一不作，二不休，将财神的满口牙齿拔得精光。

“拖回马厩问口供！”

晨曦初露。

财神倒在草堆上，不时**一眼两个年轻人。

“老爷子，别装死，该你说话了。”清河笑吟吟道。

“你……你要我说什么？”财神无助地**，牙齿被拔光了，说话漏风，口齿不清。

“咱们已经从那位什么圣尊口中证实了你的身份，先说你自己，以及你所知道的一切。”

“我不知道……”

“不知道？二位一照面卑鄙地下毒手，说明你对咱们的身份来历一清二楚。不错，咱们正是血案的劫后余生者，为了千万名无辜的死难者，咱们只问目的不问手段。你不说是吗？很好！师弟，这家伙不见棺材不落泪，吊起来！”

“最好倒吊起来。”余生掏出绳索向前走：“在下对解牛术学有专精，人的骨骼肌肉与牛并无多大不同，我会一寸一寸地往下剔，骨头上保证不会留下一丝肉丝。”

“武林中有老夫的地位，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

“能的，老人家。”余生熟练地挽了个绳套，套在财神的脚踝上，将另一头抛上房梁拉紧，恶狠狠道：“小爷一家七口满门被杀，小爷是唯一的劫后余生者，所以小爷的名字叫余生。把你们这些丧心病狂的畜生，一个一个地剔了剐了，是我唯一的心愿。现在，我先拿你试刀！”双臂叫劲，财神双脚离地向上升。

“不要吊……”财神崩溃了，哀叫：“我招……”

“很好！若有一字不实，割你一刀，两字不实，卸掉一件零碎，招！”

“老夫与穷鬼，都是铁血盟下逍遥使。”

“什么是逍遥使，讲清楚！”

“所谓逍遥使，平时以普通人的身份，在江湖上活动，不参与任何杂务，必要时，专门搏杀与本盟为敌的高手名宿。日前，老夫与穷鬼接到密令说，群雄劫持了小毛神，闯入巴颜喀拉山，大内侍卫闻风而动，企图对本盟不利，要老夫二人觑隙予以搏杀之，那女人便是传令使……”

“小毛神又被捉去了？”清河暗暗心惊，不动神色地插言。

“是的，”财神有问必答：“据传令使讲，小毛神逃出峥霄宫的第三日，又落在了群雄手中，经过多次转手，目下在何人手中，不得而知。”

“你们认得咱们？”

“不认得，本盟已将猎人与大内侍卫列为头号大敌，并将诸位的形貌特征传谕有关人员，要求一旦相遇，务必予以搏杀之。老夫二人也是知情者之一，一看二位的相貌衣着，便知是猎人到了。”

所以你卑鄙地偷袭，偷袭失败，又请妖人来对付我们？”

“这是传令使的主意，人也是她请来的。唉！据说圣尊法力无边，竟也重伤而逃，老夫好冤！”

“铁血盟总堂在何处？”

“老夫从未去过总堂，不知道。”

“身为逍遥使，竟不知道总堂在何处？”

“你以为逍遥使是什么？”财神苦笑：“只是一个秘密杀手，除了传令使，不能接触任何高层人物，更不能进入总堂。护法圣尊可能知道，他的护卫八虎贲也可能知道……”

护法的身份不低，应该能自由出入总堂，心腹卫士自然也能。清河二人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追悔不已。

“震动天下的三次血案，你参加了几次……”

“我一次也没有参加！”财神大叫：“老夫虽然贪得无厌，但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地去参与血案。”

“铁血盟没有命你参加？”清河技巧地问。血案的主凶究竟是否铁血盟，尚无铁证。

“那些年，老夫在中原走动，不知道血案的元凶主谋是何许人。”

“现在你该知道了吧？”

“老夫仍然不知道。”

“你否认是铁血盟所为？”

“老夫没有任何证据证实你的判断。”

“你总不会连你的主人是谁也不知道吧？”

财神沉吟不语。

“为何不说话？”

“老夫不敢肯定。”

“说说看。”

“有人说，铁血盟的主人，其实正是草原之王……”

清河一点也不惊奇，他已经听到了不少类似的说法，他目前最担心的是胡混的安危。

“小毛神目下在什么人手中？他们在什么地方？”

“在何人手中不甚清楚，有消息说，劫持者在群雄围追堵截之下，逃进了巴颜喀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