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冤家路窄

小毛神自正北方悄然趋近，入目场上情景，怵然戒惧。

他不敢接近群雄，八指头陀、少司命、玉花娘师徒,皆是他的死对头，任何一人，皆可将他像捻臭虫一般捻死。也不敢向胡少光叫阵，对方人太多，徒逞匹夫之勇，智者不为，唯有丑丫头一方皆是生面孔。丑丫头换了侍婢，胡混不认得。丑丫头背向着胡混，他也没认出来。

二宝已失，群雄没有理由再难为他，因此，他蹑近丑丫头一方，缩头缩脑躲在众武士身后。

丑丫头听到身后有人接近，回头一瞥，眼中一亮，大步向前走。

胡混看到丑丫头，倒吸口冷气，拔腿便跑，肩头一紧，一名武士一把扣住了他的肩头，低喝：“不许跑！”

丑丫头走上前来，左右看看胡混，张口欲言，忽地掉首他顾。

峰顶人影连闪，大内侍卫佘能率十余名同伴赶到了，在群雄身后收住身形，冷眼观望。

杨德一眼看到了胡混，轻道：“大人，小毛神也到了。”

佘能冷眼一瞥，传音道：“此子对我尚有大用，稍时若有急难，不妨助他一臂之力……”

“哪位朋友愿意赐教？上啦！”胡少光上前几步，扬刀叫阵了。

“呵呵！洒家陪你玩玩！”八指头陀大步上前。

“是你！”胡少光暗暗心惊。贼头陀凶名素著武功盖世，第一阵便遇上这等硬角色，他的自信心迅速下降。

“呵呵，正是洒家！好汉难敌人多，单枪匹马绝对闯不出去，人一死任是金山银山也无法消受，唯有平分秋色联手拒敌才有活命的机会。”

“你想和我联手？”

“是极是极！条件是平分秋色。”贼头陀直言不讳。

“做你娘的清秋大梦！”胡少光粗野地叫骂。

贼头陀自讨没趣，老脸成猪肝，便要发作，只听有人高叫：“胡兄，不必惊惧，咱们联手！”叫声中，四名年青武士疾冲而上，将头陀团团围住。

丑丫头摆摆掌，示意武士放开胡混，转身上前观战。胡混松了一口气，亦趋近几步探头探脑。

八指头陀睥睨五人，轻蔑地笑：“不识抬举的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凭你们几块料，也想在洒家面前卖弄？乖乖交出二宝，否则，一个也休想生离此地！”

刘元达粗中有细，推波助澜大叫：“头陀，夺回二宝，你我对半均分，往日的过节一笔勾销！”

“勾你娘的腿！”八指头陀暗暗切齿。

胡少光心中发虚，色厉内荏扬声高叫：“你这家伙，凭什么说我得了二宝？不妨再重复一次，在下谋宝是实，但藏宝之处空无一物，在下并未的手，不会有人捷足先登，肯定是胡混那杂种使奸弄滑嫁祸于我。在下可以断言，二宝仍然在他手中，甚至业已完璧归赵。诸位不去寻他，反而阴魂不散，与我夹缠不休，真是可笑！”

“放你娘的狗屁！”胡混气往上冲，顿忘厉害，上前几步，戟指胡少光怒叱：“奶奶个熊，你他娘的有种做贼，没种承担，天生的贼骨头！男儿大丈夫敢作敢当，你他娘的却要婊子竖牌坊，此地无银三百两，鼻孔里插大葱，装什么熊相？”

若论口舌之能，小毛神堪称天下第一，胡少光望尘莫及，气得脸青口张，说不出话来。丑丫头忍俊不禁，拍着巴掌连声叫好。

胡少光陡然转身，举步欺进，阴沉沉道：“该死的东西，大爷要将你大卸八块喂狗！拿证据来！”

八指头陀看到胡混，登时眼睛都红了，狞笑：“嘿嘿……小王八蛋，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小辈，洒家今日要送你上西天！”

身形一动，便要扑出。刘元达喝道：“贼头陀，你敢伤他毫发，我吃你的心肝，喝你的血！”

八指头陀脸色一变，迟疑不决。

史文业不悦地道：“三弟你这是作甚？那尕娃是谁？”

刘元达嗫嚅不答，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何要这般呵护小毛神。

玉花娘接言道：“回师伯，他便是家师的仇人小毛神。”

“他怎会死而复活？”史文业脸色阴沉，追问道。

“这……弟子也不知道……”

胡混朝刘元达投来感激的一瞥，喝道：“胡少光，你那几刷子，少爷早已领教过了，免献丑岂不更妙？要证据不难，你他娘的抢先闯入石林盗去二宝，王府卫士与各道朋友有目共睹，抵赖不得！”

“证人安在？出来作证！”胡少光沉喝。

胡混暗暗叫糟，众卫士尚未赶到，参与石林夺宝的好汉也不见踪影，空口无凭，如何交代？

“在下可以作证。”杨德率二名同伴掠入圈内：“当日，在下等人也在王府中，小毛神所言句句是实。”

“你！”胡少光气得全身发抖。

“对，我！”杨德轻笑一声，侃侃言道：“财帛动人心，天材地宝人人想得，在下亦不甘人后，想分一杯羹。老弟的瞒天过海之数十分高明，哄得小毛神昏头转向，将你带入王府泄漏了天机。你老弟借口患疾，闯出王府，连夜赶往石林盗取了二宝，杀出重围落荒而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等虽然迟了一步，但你的一举一动皆在我眼中。老弟逃到花石峡，被小毛神赶上，二位恶斗半个时辰，老弟做贼心虚铩羽而遁……”

“胡说！我没有落败！”胡少光面皮发赤矢口否认。

“呵呵！败不败无关宏旨。老弟在前边逃，混世毛神在后边痛打落水狗穷追猛打，乃是无可辩驳的事实。老弟，小毛神适才说了，大丈夫敢作敢当，还是承认了吧。宝物虽然价值连城，为他送命委实不智。我等无意为它赌命，只请老弟拿出来，吾辈开开眼界立刻就走，倘然遮遮掩掩百般抵赖不特有损你家王爷的颜面，诸位朋友也不会容你从容脱身。”

“你……做梦！拔剑，咱们剑上见真章！”胡少光气得俊脸扭曲，变得说不出的狰狞邪恶。

杨德后退一步，双掌连摆呵呵笑：“老弟，少安毋躁。江湖鬼域，通常是强者为王，在下本钱不足，赔不起，也不敢得罪你家王爷……”他一再提到王爷，显然对胡少光的身份仍然不能肯定。

话音未落，丑丫头阿芷急声尖叫：“胡说八道！他不是我……我家王爷的人！”

杨德眉梢一挑，回头惊异地问：“这位老弟口口声声说他是草原之王帐下武士，衣着装束也与王爷帐下武士一般无二，姑娘此话从何说起？”

“不必问理由，反正他不是，他身后的那些人也都不是！”阿芷顿足尖叫拒绝解释。

“哦，老弟须知王爷领袖群伦声威远播，决不容肖小之辈假他之名撞骗江湖，坏他声誉。老弟，说啦，尔等究竟是何人麾下？为何要假他人之名打家劫舍？”

胡少光冷笑叱道：“小丫头知道什么！王爷帐下武士数千，分据各地极少相遇，互不相识不足为奇。再者，供人驱使也不是什么十分荣耀的事，凭在下的身手，大可独来独往啸傲江湖，没有必要狐假虎威寄人篱下。丑丫头，你是何人？”

“你管我是谁！”阿芷蛮横地叫：“王爷会豢养你这种敢做不敢当的懦夫，笑话！”

杨德满面疑云，移目阿芷。阿芷报之一声冷笑：“众武士虽然分散各地，但我大都见过，却从未见过你们这几块料。姓胡的，你说你是王爷的人，竟连姑娘我都不认得，你是谁？”

“哼！丑丫头，休要自鸣得意，就算你是王爷的亲女儿、亲妹子，其间种种机密，也非你所知。胡某不妨透露一二，我等乃是王爷帐下执行特殊使命者，通常蛰伏不出极少露面，姓名驻地也是秘密，除了王爷以及几位心腹，没有人知道咱们的身份。蓝宝石瓶乃是罕世奇宝，佛经也是绝世孤本，扎西奇寺势单力薄无力保护，为免佛门圣物沦为玩物，王爷特调我等设法取来妥为保藏，俟局势稳定之后，再物归原主。言至于此，信不信由你。”

杨德面色茫然，移目佘能，佘能微微摇首，神色亦甚困惑。

阿芷将信将疑，回头轻问一位五旬老者：“有这等事？”

老者颔首低答：“王爷曾遣人前往该寺查探动静，是否参与此事，不得而知。”

阿芷轻咬下唇，不再言语。

胡少光冷“哼”一声，打量杨德狞笑：“阁下，祸从口出，烦恼皆因强出头，阁下混淆黑白，诬陷在下，误了王爷大事，你的为此付出代价，拔剑！”

杨德急退几步不肯拼命，笑道：“抱歉，在下意在 瞻仰佛门圣物，无意与人争强斗狠，老弟既然不肯出示圣物，在下失陪！”率领同伴飞退。

对手不接招，胡少光也不敢追袭，将满腹怨愤倾洒在小毛神身上。他陡然转身，刀尖斜指，狠注胡混，目光阴森狞厉，一字一吐，有如空谷回音：“交出二宝，绕你一死！”

胡混与他拼杀多次，自信籍神奇的身法与神奥的盗来之技，二三十招之内可以自保，也动了籍此扬名立万的念头。只要能与胡少光狠拼五十招保持不败，他便不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混混，从此，江湖武林中便有了他的一席之地。

此念一生，顿时豪气干云，朗声道：“姓胡的，休要背着牛头不认脏，少爷虽然不会武功，但你那几下子吓不倒少爷，咱们不妨再玩一场。”说着，宝刀出鞘，挽了个刀花，登时旋光摇冷电，映日夺目，群雄见之，齐呼好刀。

阿芷斜眉一扬，暗道：“咦！臭毛神武功不济，是个玩世不恭的泼皮无赖，何以忽然生出这等英雄气概？”凝睇胡混，神情颇为关切。

一婢上前一步，附耳道：“小姐，这黑鬼果然傻的可爱……”

“去！”阿芷回眸轻叱：“再敢多嘴多舌，就马上给我滚回去，今后休想再跟我出来。”

侍婢吐舌缩颈，不再言语。她的两位前任在达力架山玩忽职守，逃走了小毛神，因而失去了追随小姐闯荡江湖的资格。这份差事来之不易，免开口大吉大利。

胡少光沉声道：“甚好！咱们今日彻底了断，谁败谁便得交出二宝。”

“放屁！无论胜负，你这杂种都是铁定的贼种……”

“接招！”胡少光一声沉叱出招了，逞口舌之能他永远是小毛神的手下败将，唯有诉诸武力才能讨回颜面。抢制先机突然发难，出手便是压箱绝学的泼风十八斩，一刀连一刀凶悍狂野地进击。霎时，刀声震鸣罡风迸射，刀虹急剧地闪烁、旋舞，交织出漫天刀网强攻猛压声势骇人。

小毛神鬼精灵不肯硬接，他知道自己的斤两，孤魂野鬼只灌输给他许多心法妙诀，尚未及习练，那些神功秘技一招也用不上，对手则强他百倍，傻瓜白痴才会以卵击石拿自己的小命过不去。惟有以游斗之数耗干对手的气力锐气之后，寻瑕抵隙行雷霆一击才是上策。他全力施展癫狂步法，在刀网之中东倒西歪全力躲避。但见他看似笨拙，却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躲过刀锋，乘势突发奇招猛攻几刀，一触即走立刻躲开。

二人究竟谁是二宝得主，群雄皆觉茫然。看到二人火拼起来，乐得坐山观虎斗坐收渔利，入目小毛神诡异的身法刀法，莫不诧异万分。

阿芷更是连声喝彩，脱口大叫：“好！砍呀！”

她与草原之王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渊源，此刻竟然胳膊肘儿朝外拐，为对头喝彩助威，真是莫名其妙匪夷所思。

胡少光凶野猛狂的攻势皆告落空，不觉羞怒交加眼睛都红了，忽见对手出现在五步之外，朝他嬉笑不已，愈发羞愤欲狂，怒叫：“不是你，便是我！”施出一招与敌同归于尽的杀着，疯狂地扑上，劈、削、斩、挑、刺、砍……疾如狂风骤雨迅猛搏杀，顿将小毛神前后左右尽皆封死。刀未及体，凌厉的刀气便将衣袍割开几条大缝，危极险极。

刘元达瞧出了危机，脱口大叫：“小心！”

史文业猛然回首，阴恻恻道：“三弟，你的所作所为，真令兄弟们寒心……”

“啊呀！”阿芷失声惊叫，芳心狂跳，捂住双眼，等待着预料中的惨叫声传来。

“啊呀！”小毛神也在叫，身形一闪、再闪，突然矮身从胡少光肋下穿出刀网。背对背正是最好的攻击时机，胡少光曾吃过苦头，心知要糟，惊出一身冷汗，向前疾窜。

时机稍纵即逝，意动身动身在意先，乃是武学的至高境界，小毛神距此境界遥之又遥差了十万八千里。他窜出刀网，虽有掉转刀锋与敌以致命一击之心，却无掉转刀锋之能，只能在百忙之中顺势以刀柄向后猛撞。

“噗！”一声，正中鹄的。

“啊呀！”胡少光惊叫，斜冲三步，应变出招出自本能，不假思索地反击，“回风拂柳”身随刀转向后挥出一刀自救。刀长二尺八寸，刀尖在小毛神后颈前电掠而过，相差不足一寸，森森刀气割裂了紫貂皮袍领，也将后颈皮肉划开了一道细缝，几粒血珠随之渗出，好险！

“哇！”小毛神捂住后颈踉踉跄跄向前冲，冲到了阿芷面前，只见她捂着双眼全身发抖。

胡少光感觉到对手业已受创，心底涌起喜悦的狂潮，痛打落水狗突然弹身，刀前身后平平疾射，猛刺胡混后心要害。

“小姐，快躲！”一婢眼见得胡混撞来，抓着小姐手臂向侧方带。

“滚开！”阿芷手掌离眼，看到胡混扑到面前，甩开侍婢本能地拍出一掌自救。

小毛神收式不住，胸口挨了一掌，身形一滞，向上一挺，口一张喷出一口鲜血，正巧喷在阿芷脸上。

玉花娘手舞足蹈，喜悦地叫：“杀死他！”

阿芷鲜血迷眼，抬袖急抹。

这瞬间，胡少光到了，刀尖触到皮袍，真力疾吐，向前疾送，“噗”一声轻响，刀锋贯袍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