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山雨欲来

擂台东、南、西三面，是群雄的营地，北面是贵宾的驻扎区。草原之王的大帐居中，左右是各方来宾，察罕的大帐在东首最边缘。

“小民拉乃合让叩见王爷！”拉乃合让与胡混来到察罕的帐前，一字拜倒。

“二位不必多礼，请起！”察罕搀起二人：“兄弟，愚兄备下酒菜，恭候多时了，快请进帐，咱们一醉方休！”

“哎呀！大哥为何不早说？”胡混大叫：“小弟适才吃得太饱，一口也吃不下去了，帐篷里太闷、太热，不如带上酒菜，去草原上找个风景绝佳之地开怀畅饮，大哥意下如何？”

“这主意不错！”察罕大声附和：“这几日，愚兄等你不着，时常进山打猎，发现了几处景色不错的地方，咱们先去打猎，然后野炊，可好？”

胡混看看天色，说道：“日已过午，这种时候能打到猎物吗？”

“能！”察罕肯定地说：“有些猎物，在清晨活动，有些则喜欢午后出来。拉乃合让，你是猎手，是不是这样？”

“王爷说得极是。”拉乃合让恭敬地答：“午后出去，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好！”察罕大声吩咐：“山庆，备马！带上酒菜，进山打猎！”

“奴才遵命！”

没有任何预谋，宾主在帐前一拍即合，不一时，山庆率领四名亲随，跟随王爷驰向北山的原始林莽。

察罕王爷共带来二十名亲随，走了五名，尚有十五人留在营地，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察罕王爷要潜逃。不过，扎木苏得到消息，依然派了二名侦骑尾随而来。

八人八骑，每人一张弓，一壶狼牙箭，人如龙，马如虎，纵马驰向北边的群山。

“王爷，有人盯梢。”拉乃合让提醒道。

“莫理他。”王爷浑不在意：“我每次狩猎，都有人跟踪。”

“大哥可知小弟的来意？”胡混问道。

王爷道：“大哥明白，什么都不必说。山庆，把我兄弟的东西还给他。”

“噢呀！”山庆驱马上前，递过一张小弓和一只沉甸甸的革囊：“老爷，这是你的弓，还给你，革囊里有五十支铁镞，是王爷为你打造的，请收下……”

“谢谢大哥……”胡混接过小弓，感慨不已。

一年前，他在扎西奇寺被人掳走，小弓从此失落，原以为再也找不到它了，没想到居然能够失而复得。

王爷道：“区区小事，何必言谢？你上一次来到寺中，铁镞尚未打造出来，所以迟至今日才完璧归赵。此次英雄大会，愚兄知道是鸿门宴，本欲不来，但思念贤弟，如若不来，你也许会远走高飞，再也见不到你了，岂不令人抱憾终身？因此，愚兄冒险前来，以求与兄弟一唔。”

“大哥，你真的不怀疑小弟是采花大盗？”

“初时怀疑过。”王爷直言不讳：“之后细细推想，觉得我的兄弟，无论如何也不会如此不肖。你也许会杀人放火，甚至造反，但绝对不会谋财害命，干出那等伤天害理之事。”

“大哥！”胡混热泪盈眶。

王爷回首道：“二宝之事，原本与你毫不相干，你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也完全可以据为己有，而你却豁出性命保护它，最终使之完璧归赵，这样的人，岂能沦为无恶不作的采花大盗？兄弟请放心，待草原上平静之后，愚兄将竭尽全力为你洗冤。”

“大恩不言谢，小弟铭记心中了。”

“咱们是兄弟，不必说这些。拉乃合让，你也放心，赴会之前，我已经派人将你的父母安顿妥当了。”

“多谢王爷！”拉乃合让感激涕零，落案之后，他担心官府会找上门去难为父母，没想到王爷为他解除了后顾之忧。

驰出十余里，山林在望，拐过一道山嘴，灌木林中升起三条身影，是王府管家才让扎西和两名王府卫士。

“奴才叩见王爷！”三人抢步上前，行叩拜大礼。

“三位不必多礼。”王爷伸掌虚抬：“才让扎西，道路探清了吗？”

“回王爷，探清了。”才让扎西站起身来，遥指东方：“顺着这条峡谷，向东走四十余里，日落前即可出山，不过路很难走，请问王爷，是否马上启程？”

王爷道：“事不宜迟，立刻动身！”

胡混道：“请大哥先走一步，小弟随后便到。”

王爷道：“也罢！不到万不得已，请勿伤人。”

“小弟谨遵大哥教诲！山庆，请把酒菜留下。”

两名侦骑拐过山脚，突然站住了。

灌木林前，绿草如茵，山花烂漫，草地上铺了一方毛毡，上面摆满了酒菜，小毛神正斜卧在酒菜旁自斟自饮，自得其乐。看到二人，举举酒碗，笑嘻嘻道：“二位辛苦了，天色还早，请下马喝一碗再走。”

“就你一个？”二骑士一高一矮，高骑士看看四周，跳下马走到毛毡前：“其他人呢？”

“打猎去了。”小毛神打个酒嗝，端着酒碗站起身来：“在下不喜杀生，所以留在这里看守酒菜。来，喝一碗！”

草原上的男子汉皆喜杯中之物，二大汉更是嗜酒如命，无如扎木苏御下极严，大会期间，严禁部下饮酒，二人已经数日滴酒未沾，闻到酒味，早就馋虫挠喉馋涎欲滴。二人曾多次跟踪察罕王爷，这位爷每次都是天黑即返，从不越轨，这一次大概也不例外，不妨喝一碗解解馋。

矮骑士跳下马，上前接过酒碗说：“老弟能和八指头陀狠拼十余招，虽败犹荣，是条汉子，我敬重你，干！”

“干！”胡混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高骑士端起酒碗问道：“老弟，史文业为何突然半途而退……”

“啪！”一声，胡混扔下酒碗吹胡子瞪眼：“好端端的，提他作甚？存心糟蹋酒菜是不是？”说着干呕了几声。

矮骑士嘲笑同伴道：“你这家伙真会找地方，真想知道，就去擂台下闻闻。我保证，如果老天爷不下雨，十天半月之后，还会其味浓浓。”

“去你的！”高骑士迫不急待，一饮而尽。

二人原想只饮一碗，谁知饮罢之后，喉头愈发奇痒难禁，情不自禁，拎起酒囊又倒了一碗。这一来，便你一碗、我一碗，一发不可收拾。

“二位为何跟踪察罕王爷？”胡混笑吟吟问道。

“这不是跟踪，是保护。”矮骑士一气吸干了酒碗：“这里是我家王爷的地盘，任何一位宾客出了事，我家王爷都脱不了干系，所以，无论哪位爷外出，大管家都要派人跟着。”

“哪位大管家？扎木苏？”

“不错，他是大会总管。”

“哦，如果我大哥要走，你家王爷会不会放人？”

“当然会。”高骑士抢着答：“不过，先要向我家王爷辞行，否则，是对王爷大不敬，王爷会很生气。”

胡混向东一指，道：“如果我们不辞而别，从这里走了，等你家王爷知道了，我们早就到家了。”

矮骑士说：“你们到不了家。”

“为何到不了？”胡混怵然一惊。

“这里的地形我们比你们熟，这条山谷长达四十余里，出谷以后，还是我们的地盘，王爷在那里驻扎了一支人马，没有王爷的允许，你们过不去……”

二人已经半醉，酒气上涌，管不住自己的舌头，说起话来争先恐后。胡混听得后心发冷，急急问道：“任何人都过不去？”

“当然不是。”矮骑士道：“普通百姓和落选的江湖人物，来去自便，没有人理睬，重要宾客，必须有人护送才能过去。江湖鬼域，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他们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胡混心急如焚无意再问，二人身份低微，也问不出多少有价值的东西。他端起酒碗道：“说得是，客人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干！”

二人举碗碰杯，忽然全身一颤意识模糊，兀自舍不得手中的酒，吃力地举碗凑到嘴边，只喝了半碗，身躯一歪，倒下了。

胡混站起身来，拍拍而人的后脑，道：“二位，好好睡一觉，睡醒了继续喝……”

察罕王爷一行急赶了二个时辰，日落前赶到了谷口，丛林中闪出六名壮汉，跪在道旁迎接主人大驾，他们是大管家安顿在此处接应主人的王府卫士。

王爷道：“诸位，不必多礼，快牵马来！”

众卫士纷纷下马，从树林中牵出廿余匹骏马。急赶了二个时辰，除了王爷的豹花马和胡混的乌骓马，其余的马已然浑身是汗，气力将尽，不能再骑了。

胡混也换了马，一马当先驰出了峡谷，出了谷尚有恶战，必须使乌骓马尽快恢复体力。

行不及十里，身后蹄声雷动，伏兵没有出现，追兵先赶到了，共有二十余骑，皆是头扎黄巾的武士，率队者竟是扎木苏。

扎木苏行事谨慎多疑，派出二名侦骑之后，终是放心不下，又派出二骑尾随而去。

二骑赶到林前，看到二位醉倒的同伴，心知不妙，急急返回营地禀报一切。扎木苏得报，急率廿余黄巾武士飞马赶来，他们走的是直线，王爷出谷不久，便被赶上了。

胡混跳下马，道：“大哥，你们先走，小弟会会他们。”

“兄弟，小心了！”王爷挥挥手，快马一鞭，急驰而去。

拉乃合让道：“兄弟，我也留下。”

“不，大哥，前面还有伏兵，王爷的安危托付给你了，快走！”

“兄弟放心，有大哥在，谁也休想动王爷一根汗毛，一切小心！”拉乃合让更不迟疑，绝尘而去。

追兵驰近，小毛神扬起木棍高叫：“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修，要从此处过，留下买路钱！”

“毛神老弟，你何时变成剪径毛贼了？”扎木苏勒马笑问。

胡混怪声怪气地说：“毛神毛贼，一字之差，本毛贼想换换口味。”

“要多少？”扎木苏仍然满面笑容。

“有多少要多少，照单全收！”

“就你一个？”

“对，就我一个。”

“你行吗？”

“试试看。”

扎木苏看看远去的人马，并不着急，说道：“老弟恶斗八指头陀与史文业，我临时有事，没有看到。”

“你错过了一场好戏，太遗憾了。”胡混假惺惺地说。

“我可以在十招之内击毙八指头陀，百招之内打败史文业。”

“在下深信不疑，不过，真要拼起命来，我可以在三招之内取了史老儿的性命。”

扎木苏目光一凝，深注胡混，指指天空：“天上有个大窟窿。”

“是我吹出来的。”胡混笑答：“不妨再吹大一点，你老兄亦非在下的三招之敌。”

与史文业和八指头陀一战中，胡混发现二人的武功破绽甚多，自己随时可以致其于死地，这使他信心大增。史老儿是绝顶高手，扎木苏声称可以在百招之内打败他，说明他并不比史老儿高明多少，他有信心在三招之内取胜。

“你想激怒我，缠住我？”扎木苏一点也不相信。

“大概是。”胡混高深莫测。

逃亡者正在迅速远去，扎木苏不敢耽搁，手掌一挥，十名武士分左右抢出，驱马便追。小毛神的身影一幻再幻，突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