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互诉衷肠

灯光再现，阿齐图望着满屋狼藉目瞪口呆。

两具死尸一具趴在火炉上，一具倒坐在墙角，喉部有一个血孔，血泡“咕嘟咕嘟”往出冒，兀自紧握宝剑双狠注胡混，一口一口地吐血沫。

胡混手持宝带面色如铁，对手太强，他不得不施出天绝三式克敌。

“前辈，隔壁有一个活口，请去问问口供。”

“问过了。”阿齐图回答：“他们都是年大将军的卫士，前来捕杀一个身具可怕指功的神秘杀手，这个人是不是你？”

“这里不能住了，收拾一下，明日一早就走。”胡混避而不答。

阿齐图也不追问，指着地上的死尸说：“ 这些尸体如何处置？留在这里，会害死主人一家。”

死者皆是当今皇帝的鹰犬，年大将军的贴身侍卫，一旦被官府发现，会顺藤摸瓜，查到房主头上。非常时期，没有道理可讲，极有可能会被满门斩抄冤沉海底。

毁尸灭迹，最好的方法是掩埋。可是，地冻天寒冰冻三尺无法掩埋，唯有凿开坚冰尸沉湖底。

湖水深达数丈，尸体沉下去便休想浮起来，因为每具尸体上都绑了一块巨石。

所有可能泄漏行藏的物品都沉入了湖底，马匹也不能留，它们将被带走，在途中驱散。

诸事打点停当，已是半夜时分。

玛莎已经进入梦乡，阿齐图说道：“相聚一场，可否容我一睹真容？”

“咱们见过面。”胡混“哈哈”一笑，揭下了人皮面具。

“原来是你这臭小子！”阿齐图亦放声大笑：“所谓久买，大概也不是你的真名。”

“在下姓胡名混，匪号混世毛神吃八方，人称小毛神。”

“小毛神！”阿齐图一把将他拉到灯下仔细打量，抱拳道：“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前辈，你别损我。”胡混还礼不跌：“什么大名，是臭名昭著。”

阿齐图道：“不然！少侠以拯救血案的受害者为己任，侠名满天下，据闻已经救出了不少受害者，可有此事？”

“是不少。”胡混叹息不已：“可我不知道这样做，是救他们还是害他们。”

“请问少侠，救出的人中，可有两个姓贺的青年？”

“什么！”胡混心头猛然一颤，结结巴巴地说：“他们叫……叫什么？”

阿齐图长叹一声，凄然道：“我姓贺名琛，有一对孪生孩儿，六岁那年，他们同时被悍匪掳掠，我夫妻二人分头追赶，从此天各一方……”

“前……前辈，你那孩儿叫……什么名字？”

“长子名岚，次子名宏……”

“爹！”胡混“噗通”跪倒，抱住贺琛的腿哭叫：“我便是你的孩儿贺宏！爹啊，孩儿终于找到你了……”放声大哭。

“什么！”贺琛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拉起胡混，问道：“你娘姓甚名谁？”

“俺娘姓梅名颖……”

“啊呀！我的儿啊！哈哈哈……”贺琛一把抱住胡混放声大笑，却是热泪滚滚。

玛莎从梦中惊醒，怔怔地望着父兄。

“玛莎，他是你二哥，快来见过你哥哥！”贺琛抹着眼泪说。

玛莎说：“父亲，他就是我哥哥呀。”

“他是你的亲哥哥！”

“他就是我的亲哥哥呀，第一次见面，我心里就把他当成亲哥哥了……”

胡混搂住妹妹喜悦地说：“小屁丫头，你倒未卜先知了，明日还要早起，快去睡觉！”

玛莎睡眼惺忪，说道：“你再叫我屁丫头，我就叫你屁哥哥……”话未说完，睡意袭来，伏在兄长怀中重新进入梦乡。

胡混指着妹妹问道：“她真是爹的亲生女儿？”

“是。”乃父满面愧色：“当年，为父一路追赶到草原，被人暗算，落入铁血盟手中，被点了昏睡穴，送进了水晶宫……”

“水晶宫？爹去过水晶宫？”胡混十分惊讶。

“去过。”乃父回答：“他们采掘水晶黄金，需要大量工役。当年，爹正值年富力强，便被送进水晶宫充作工役。半年之后，他们挑选了二百名年轻力壮的工役，运送一批奇珍异宝前往罗刹国，爹也被选中了。长途跋涉三月有余，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原以为可以回乡，谁知铁血盟将我等连人带货送给了双鹰教。”

“双鹰教？不是神鹰教？”

“是双鹰教。该教在罗刹国境内，据说有一任教主是个蒙人。蒙人崇敬雄鹰，所以又称雄鹰教，或者波罗教。”

“原来如此，爹为何不逃走？”

“谈何容易！”乃父感慨地说：“我等流落异乡，人地两生，不辨东西，何如逃走？该教地处深山，数百里没有人烟，猛兽出没，便是放你逃走，也会葬身兽吻。来到该教的第一年，数十名同伴企图逃走，结果不是被杀，便是被猛兽吃了，没有一人逃脱。”

“爹说得是，后来呢？”

“我等被分到各部充当杂役。为父分到玛莎的舅父巴卡洛夫的黑马队做了马夫……”

罗刹国亦如大清国，有不少江湖门派，门派之争时有发生。

贺琛的武功不高也不低，但在异邦堪称一流，在一次冲突中，贺琛崭露头角，救出了黑马队首领巴卡耶夫的胞妹妮娜，得到兄妹二人的赏识，更得美人垂青，执意要委身与他。

贺琛自知回乡无望，便与妮娜做了夫妻，一年之后，生下了玛莎。

两年前，又爆发了一场流血冲突，妮娜身受重伤撒手人寰。

半载前，贺琛得知将要派遣一支雇佣军，进入大清国协助草原之王，便恳请巴卡耶夫，允许他携带女儿返回故乡。

胡混插言道：“这位半个夜壶孩儿见过，他能答应爹爹，还算不错。”

“什么半个夜壶，是巴卡耶夫！”乃父板起面孔纠正道。

“是是，这名字很怪，孩儿的舌头打不过弯来。是了，爹，那位叫甚一碗两碗的八字胡，是否活着？”

“凶多吉少。”乃父叹息不已：“为父知道即将爆发大战，便在官兵合围之前，借故逃了出来，他们大概已经全军覆没了。巴卡耶夫的黑马队也遭到重创，只逃出十余人，结果……唉！但愿他能逃过此劫。”

“自求多福吧！“胡混也叹息不已：”据孩儿所知，哥萨克军团有一千五百余人，其他人在何处？”

“你知道的真不少。”乃父颇感惊异。

“孩儿凑巧知道。”胡混笑笑说。

乃父道：“此次参战者约有千人，其他人在何处，不得而知。是了，可有你哥哥的消息？你娘在何处？”

“我娘在崤山无为观，哥哥也找到了……”

“好！好！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母子了……”贺琛得知能够骨肉团圆，不禁热泪横流，仰面高呼：“感谢上苍！感谢佛祖！”

胡混道：“爹，先别高兴，能否回乡，尚在未定之天。”

“为何不能？”

“官府控制了所有关隘，设置了关卡盘查行人，没有路引休想入关，会被当作反贼余孽砍头，而孩儿是个正在被各方追杀的逆匪逃犯，一露头便会被砍了脑袋。”

“这……如何是好？”乃父手足无措。

胡混胸有成竹，说道：“爹爹莫慌，孩儿先将爹爹和妹妹送往扎西奇寺，请王府管家设法申领路引，有了路引，爹爹就可以安然返家了。”

“可是，这一路上……”乃父顾虑重重。

“爹爹放心，官兵虽然控制了大道，但还有许多鲜为人知的小道，孩儿有几副人皮面具，咱们翻山越岭走小路。来日方长，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请爹爹早些歇息。”

“为父不睏……”

骨肉团聚，贺琛毫无倦意，与爱子互诉衷肠，彻夜未眠。

* * * * *

半月之后，拉乃合让一行回到了无尘谷，令人不安的消息接踵而来。

天真送来消息说，草原之王在重兵围攻之下，正在节节败退，五虎门门主飞天威龙邓步青率众杀出重围，穿越戈壁大漠向东而来，极有可能会偷袭峥霄宫。

不奸不滑不配做贼，邓步青不愧为一代枭雄，他从左护法桑萧山口中得知，官府已经知道五虎门与悍匪勾结，在中原制造血案的秘密，知道自己便是真心归附官府，战事平定之后，官府也不会轻饶了他，必然会卸磨杀驴拿他开刀。因此，他口中答应弃暗投明，心中却另有打算。

他投靠草原之王也是迫不得已，从未打算为草原之王流血卖命。战事爆发之后，邓步青也曾打过几次小仗，但却竭力避免参与大规模的战事。因此，五虎门下损伤甚微，仍然保持着二百余人。

此次官兵重兵合围，草原之王将一个重要关**付与他，他却连夜弃关而走，穿越戈壁大漠向东而来，准备出其不意，夺取峥霄宫养精蓄锐再谋发展，如若不成，便化整为零潜入中原，改头换面另起炉灶。

胡混曾经答应唐小蝶，将会全力保证峥霄宫的安全。他的承诺便是众弟兄的承诺，不可坐视。

拉乃合让连夜起程，率领众弟兄赶到了峥霄宫。

峥霄宫中的好汉，已经散去大半，仅余不足百人，而且人心惶惶，五虎门大举来犯，不啻雪上加霜。唐小蝶正自焦灼不安，援兵不期而至，喜出望外。

寒暄已毕，宾主落座奉茶，四大天王与邓氏四兄弟也在座。

唐小蝶互为引见，尔后说道：“五虎门下虽然仅有二百余众，但却都是门中精英，更是亡命之徒，此次前来，志在必得。本宫仅有八九十人，而且人心惶惶，无力抗拒，行将瓦解，大哥仗义来援，本宫上下感激不尽！”

拉乃合让道：“宫主客气了，我二弟说过，峥霄宫的事，便是他的事，他的事，也是我们八兄弟的事。咱们都是一家人，理当同仇敌忾，共御强敌。”

唐小蝶恭敬地道：“大哥说的是，咱们是一家人，小妹就不客气了。”

“久闻草原雄鹰武功盖世，侠名遐迩，一把刀打遍天下无敌手，在下不才，愿向大侠请教一二，还望不吝赐教。”金刀天王站起身来，皮笑肉不笑地说，不服人的脾气又发作了。

“金刀天王，强敌降至，请勿伤了和气。”唐小蝶假惺惺地说，她也想看看拉乃合让是否虚有其名。

“老爷子，咱俩比划比划。”绿豆芽起身向前走：“我大哥是我们的大哥，按身份，只有你家宫主才有资格向他挑战，你老兄想活动筋骨，小可陪你，请！”

金刀天王自取其辱，面皮发紫心火直冒，冷笑道：“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毛神的同伴，果然个个都是尖牙利嘴，油嘴滑舌，哼！”

绿豆芽“哈哈”一笑，道：“老爷子，莫要扯上我二哥，他若在，只消一根手指头，便可令你灰头土脸，你信不信？”

“黄口孺子，欺人太甚！”金刀天王怒火高万丈：“拔刀，我要教教你，如何对长辈说话！”

“老家伙，休要倚老卖老老不要脸！我是看在你家宫主的面子，才敬你三分，否则，我便拆散你的老骨头，哼！”绿豆芽亦无名火发反唇相讥。

“八弟，不可对老人家无礼！”拉乃合让喝道。

“气煞我也！”金刀天王怒叫，金刀一扬便要出手。

倩影一闪，唐小蝶倏然欺近，按住他的手，含笑说：“金刀天王，大敌当前，不可伤了和气。”

拉乃合让道：“宫主说得是，八弟，快向老人家赔礼！”

绿豆芽不赔礼，指点金刀天王笑呵呵道：“你这老家伙，若大把年纪，还像炮仗一般一点就炸，真该叫你孙子来拔光你的胡子。”

金刀天王摸摸胡须，忽地放声大笑，笑毕道：“能被孙子拔胡子，也是人生一大乐趣。看来，老夫真该回家含饴弄孙了。”

绿豆芽道：“那也该收拾了五虎门再走。”

金刀天王道：“不是老夫长他人威风，五虎门下高手如云，便是有七位相助，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