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你就是那“守门人”

第三十章 你就是那“守门人”

说了也不奇怪，因为令周天佑不觉得当守门的小保安委屈，而下决心扎根佐野厂的那人，是厂里的副总工程师兼财务总监酒井芳子。

起先，他见了酒井芳子两面，只不过觉得她不像总工程师而应该是影视明星。多见了两面，又觉得她像是自己的大姐姐。及至再多见了对方几面，不知怎么的，在甜蜜的梦中，对方竟然成了他的情人！使他日夜渴望能见到对方，但是有机会见到了对方，他又胆怯地垂下了脑袋不敢看了。可是愈是这样想看又不敢多看，不敢正面看，更令他舍不得离开佐野厂，再也看不到他的“大姐姐”、“梦中情人”。你说，他还会嫌当个守门人受委屈吗？

这天，周天佑正在厂大门前值班，看到佐野三原厂长的轿车开了过来，知道酒井芳子也必定在车内，赶紧弯下腰亲抚几个小学生的头，帮他们整理背上的书包，希望能让酒井芳子看到并欣赏他对孩子们的爱心，没注意佐野的轿车已经停下，也没看到马路上即将发生的车祸。及至听到有人惊呼，这才发现那两名小女孩和一位母亲一位老师生命即将被车轮夺走，情急之下立即飞身过去救人阻车，虽然当时他绝没有想是为了让酒井房子欣赏他的绝世武功，以致后来发觉他违背了父母的警诫，才说出那句“我怎么能这样做”。

十天后，佐野三原在他的办公室内接见了他。酒井芳子也在场。

“周天佑，啊，你是叫周天佑吧？”佐野问周天佑。

“报告厂长，我是叫周天佑。”

因为看到酒井芳子也在，周天佑特别有礼貌地回话道，还向佐野敬了个标标准准的军礼。

“不错，到底是当过解放军的好青年，很有礼貌嘛！你坐下吧！”佐野和颜悦色地让周天佑坐下。

“不不不，厂长您有什么话，尽管指示，我只是个看守大门的小保安，站惯了。”周天佑望了望酒井芳子，嘴里礼貌地说不必坐，心里却在说：“你要是能让我坐在你夫人身旁我就坐。”

佐野三原当然不会让一个看大门的保安坐到他夫人身旁，但也还是坚持要对方坐下。说：

“不，你虽然只是一名保安，但你是一名舍己救人的英雄，又是一位超人级的绝顶高手，你要是不坐，我也只好站起来跟你谈话了。”

佐野三原有求于对方，更加“礼贤下士”。

这样一来，周天佑只好自己找了个离酒井芳子最远的沙发上坐下。他害怕佐野看出他对酒井芳子有不应该有的企图。

佐野三原哪会想到周天佑的心思，按照他自己的安排开始说话：“周天佑，我听你们保安部的同事们说，你刚进我们厂当保安时，有些不安心。觉得凭你的条件，当个看守大门的保安太不值得了。-------”

“这个-----”周天佑好像非常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准备解释。但又一时不知该怎样解释，着急得额头上青筋都暴出来了。幸亏酒井芳子同情地向他提出了另一道问题，说：

“周师傅，以你的学历、资历条件，当个守大门的门卫，的确是屈才了，你不安心也是应该的。不过，我们又听说了，你后来有了180度大转变，对你的本职工作完全安心了，并且还对劝慰你的同事们说过，你不但不觉得屈才了，还说能够当佐野厂的门卫挺光荣的。这又是什么原因促使你这样转变的呢？你能告诉我们吗？”

听了酒井芳子的提问，更难得是喊了他一声“周师傅”，周天佑的紧张情绪得到了缓解，但又感到另一种更大的为难。他能安心留下来的原因中，绝大部分是因为他不想失去能经常见到酒井芳子的机会。这样的答案当然绝对不能说出口。好在另外一个真实的原因也与酒井芳子有关，所以他立即红着脸回答道：

“厂长，副总工程师！说老实话，我刚进你们厂的几天，确实觉得当个守大门的太不光彩。可是后来，我看到了几件事，又觉得我为佐野厂看大门不但不丢人挺光彩了。”

“啊！是几件什么事是你转变过来的呢？”佐野三原很有兴趣地问道。

“这个么——”周天佑想了想，觉得不好把最留住了他的原因说出，整理了一下思路，才接着往下说：“厂长先生，首先的一件事，是因为山田久治总工程师。”

“什么？山田总工程师？”佐野三原好像有些吃惊，一个小保安怎么会与总工程师有关系。

周天佑见佐野三原神情有些古怪，解释说：“厂长，那是我救人受伤的第三天，我正在厂医务室给被破玻璃划伤的这只胳膊换药，一位老人家也去找医生看病，说是晚上经常失眠。他看到了我就问我：‘你就是前天在油罐车车轮下救了四条性命的保安周天佑么？’我回答说是，他又说：‘不错呀，孩子！’我说不是我不错，是那位爱女儿不顾自身的慈母，和那位舍生救学生的女老师的精神感动了我，我才莽打莽撞地救了他们，没什么不错的。他又说了一句：‘好孩子，你能这样说就更不错了!’那位老人家走后我问护士他是什么人？护士告诉我，他就是总工程师山田久治。不仅对青年人慈祥和蔼，他发明的抗癌新药化癌灵不知救活了多少癌症病人。我有个叔叔就是患癌症死了的。没想到这家厂里就有一位能治癌症的老神医，我能为老神医看守大门，绝对不算委屈。”其实，他不但把感动的他留下的先后顺序，做了颠倒，还没有说出他对山田总工程师做了的一件事。

那天每周天佑知道了两次说他不错的老人，是救了不少癌症病人的总工程师，还知道老人家有失眠症。当天晚上他主动找到山田总工程师宿舍里，对老人说治疗失眠靠药物治疗会产生依赖性，恰好他会一种按摩手法能治疗失眠，并且当时便给老人做了按摩。第二天老人找到他说，当晚他睡得香甜踏实。一连几天，周天佑都在晚上老人临睡前去给老人按摩，老人再没有因为失眠而苦恼了。老人问他为什么要这样，他说让老人能睡得香甜身体健康了就能把治癌症的新药研制的更好更完美。

佐野三原知道了周天佑与山田久治是偶然相遇，说了一声：“原来是这样”，接着再问：“就这样你就下定决心不离开佐野厂了？”

“不，厂长，最主要的还是有几天，我看到有几家吸毒者家庭，因为用了酒井副总的新生乐，彻底戒掉了毒瘾，敲锣打鼓给你们送来了感谢信和锦旗。尤其是我看到过一家父亲吸毒，没钱买毒品供他吸毒。不得不强逼着17岁的女儿在家里当暗娼接客的惨状，深深地感动了我。我也对我们厂能生产出救人的新生乐骄傲，更感到能发明出这种灵丹妙药的副总工程师您了不起，简直可以跟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媲美。我周天佑有么子了不起，现在有机会为能救人性命、家庭的制药工厂，发明抗癌灵药的工程师站岗守门，不也是在为戒掉毒瘾的同胞们做贡献吗？你们说，我能不为我先前的不安心，觉得屈了才感到羞耻，不立马转变过来吗？”

“好！你说的太好了！你转变的太好了！”佐野三原大声夸赞起来。

“这------”酒井芳子不知想到了什么，说道：“周天佑，你是不是读了《东关晚报》上发表的一首题名为《新生者唱新生乐》的诗歌，才有这样认识的么？”

“什么？你说那首《新生者唱新生乐》么。那有么子了不起的，我没事干了读它干嘛呀！”周天佑却这样回答、

“什么？”酒井芳子太感到意外了。“你说那首撼动人心的好诗没什么了不起？不，你是没读过它，不然你也一定会知道你没有读过它，是多么大的遗憾。”

“副总工程师，您怎么能这样说哪！”不知为什么周天佑还是坚持己见，认为那篇《新生者唱新生乐》没什么了不起。“就那么不到100句短诗，那不过是我一时兴起想到哪里写到哪里，胡乱涂鸦写出来的几句心里话嘛！有什么了不起！”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那首诗是你一时兴起写的？你用的笔名是‘守门人’？”酒井芳子惊喜地忙问.。

“是啊。怎么？”周天佑不解地问。

“你把那首诗投寄给本市的《南来雁》杂志社了？”酒井芳子紧接着问。

“是呀！”周天佑立即回答。

“你没有一稿多投？比如说，投给省里的《花山》，甚至《人民文学》？”酒井芳子问的更奇怪了。

周天佑被问得更不知所以了，他不解地说：“就那么一首不像样的小诗，怎么谈得上投给省里的杂志哪！”

“你在那篇诗稿上没留通讯地址？”酒井芳子又问。

“我胡乱写的几句，谁晓得能不能发表，留个什么通讯地址嘛！”周天佑这样回答。

“你一直不知道《南来雁》把你的诗发表了？没有去领稿费？”酒井芳子再问。

“几句话都没说完整的歪诗，还值得什么稿费罗！”周天佑不知是谦虚还是真不在乎。

“哎呀呀，你呀你，你这个‘守门人’啊！”酒井芳子大发感慨。“难怪杂志社找遍了全市上百家工厂都找不到你这位看守大门的诗人哪！嗨！你可知道，你说你只是话都没说完整的歪诗，可知道市文联的作家诗人们，全都夸赞你写的清新、动人，有血有肉有情有义，是一首不可多得的好诗哩！不过，他们那些作家、诗人，还是说了‘溢美’之词，他们不知道，在你那首诗中，把我这个新生乐的发明人，写的太------太令我惭愧了！”

酒井芳子说了自己应该感到惭愧，好像害怕对方问她为什么感到惭愧，立即又换了个话题问道：“看你在诗中把那个唱新生了的新生者，写得那么生动感人，难道你曾经去他们家实地采访体验过？”

“咳！”周天佑竟然先叹了一口气，才说：“副总工程师，不瞒您说，我还当真去过他们家，还------”他说到这里，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突然不再往下说了。

“还有什么呀？守门人！”酒井芳子感到奇怪，迫不及待地追问，情急之中，竟然忘了自己是副总工程师，对方只是个看守大门的保安，彼此身份悬殊，情不自禁地像朋友似的称了一声对方的笔名“守门人”！“你这是深入基层有真实生活基础写成的，当然不同凡响！”

“这-------”也许周天佑这位“守门人”，也敏感地觉得酒井副总的情绪有某种异常，加上他回答对方提问的答案，确实有不便直说的隐私，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也不想再说下去了。

周天又不想再说下去，因为对方如果继续要他解释他是在哪里深入生活的，那就糟了。没想酒井芳子并没有“打破沙罐问（纹）到底”，而是换了话题，改问道：“这首诗是你的处女作吗？”

周天佑的担心放下了，新话题又给了他向对方显摆自己的机会，于是不再谦逊地回答道：“嘻嘻！不瞒副总工程师说，我在读初中时便在省刊上发表过处女作，后来在高中时还真在《萌芽》上登过两篇小小说哩！”

“哎呀呀，没想到你这个超人保安还是个大诗人哪！”佐野三原听酒井芳子和周天佑的交谈越来越远离他今天召唤周天佑来的主题，不等他妻子底下要说的话出口，便抢着说道。“你知道我今天找你来是为什么吗？”

他这样问了，可又没让对方回答，自己便说出答案：

“告诉你，我派人去过你的家乡，还拜托朋友了解了你在解放军中两年多的情况。知道你是一个品德端正才艺惊人不可多得的人才。来我这里当一名看大门的保安的确是太屈才了。所以，我决定，调你来厂本部担任我和酒井副总工程师的保镖兼司机。因为我们都亲眼目睹过你车轮之下救出四条人命，临危不乱制住失去控制的大货车，保住了我这家厂子的超人身手，也知道你是一名驾驶过多种型号车辆的驾驶员。从明天起你就来正式上班，并且跟长谷川同样，住进我们的别墅。只要我或者酒井副总工程师有事出厂，你就是我们的私人司机和贴身保镖。月薪5000元，年终还有奖金，今天，先发给你10000元奖金，嘉奖你救了我们厂的家属子女，和保住了厂子为遭受浩劫的大功。怎么样？你愿意来厂本部吗？”

“报告厂长！周天佑愿意，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愿意！”

周天佑百分之一千地愿意了。因为那句“你就是我们的私人司机贴身保镖”，尤其是“住进我们别墅里”的诱惑力太大了。别说有月薪、奖金，只要能让他能多多接近酒井芳子，哪怕是要他写信让老家的父亲寄钱来养活他，他也会甘之如饴，绝不会说出半个“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