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妻子 孩子 鲁迪

海因里希心头的不祥预感稍定，他和同事又转到后院，准备从厨房进去。拉开厨房门，厨房里惨烈的战斗痕迹让海因里希的心头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又跌落谷底。克里斯蒂娜扑倒在厨房门口，身下是一滩早已干涸的血迹，后背上能明显看到被子弹击中的创口，后脑的创口显然才是致命一击。地上破碎的瓷器、散落的刀具和弹壳揭示着曾经发生过的激烈战斗。不用检查克里斯蒂娜的尸体，海因里希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母亲亲手射杀了丧尸化的女儿，这对于莉迪亚来说简直是痛入骨髓，海因里希强忍着悲痛和同事继续搜索，在餐厅的地面上，一支手枪引起了海因里希的注意。

对于可以合法持有枪支的德国来说，家里有支枪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所以，海因里希眼前这支沃尔特P99就更不稀奇了。不过，这支枪平时都放在海因里希和莉迪亚那间卧室的抽屉里，出现在这里本身就说明不对劲，滑套停留在空仓挂机位置上，显然弹匣已经打空了，握把上黏着厚厚一层血迹，莉迪亚看来是在想不到阻止克里斯蒂娜的办法后，才不得已把枪拿了出来……

拾起手枪，手指一扳分解销，滑套和枪机回位，海因里希把枪收入背后的杂物袋里，这看似平静的动作背后，是海因里希的心在流血。

一楼检查完毕，除了搏斗的痕迹之外再无任何异常。海因里希的一位同事留在楼梯口警戒，海因里希和另一位同事踏上了通往二楼的台阶。走到一半，二楼隐约传来压抑的哭声，夹杂在屋外传来的丧尸的嘶吼声里，显得那么诡异和令人不安。但此刻海因里希早已沉下去的心在听到这哭声后却又挣扎着飘了起来。

也许还有希望。

循着哭声来到孩子们的房间，房门虚掩，轻轻推开，只见莉迪亚背对着门跪坐在地，怀中抱着一具小小的尸体，痛哭不已。

是弗雷德里克。

海因里希痛苦地一闭双眼，心中的痛苦更甚。

“莉迪亚。”海因里希试着叫了叫莉迪亚。

莉迪亚闻声回过头来，在看见莉迪亚的脸的一瞬，海因里希一颗心刹那间跌入了深渊。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哪。面皮灰白，双眼看不见瞳孔，只剩一片死鱼眼一样的灰白色，眼眶中汩汩而出的不是眼泪，而是殷红的鲜血。

看见海因里希，莉迪亚怪叫一声就扑了上来，两手的指甲已被骨爪代替，先端闪着锐利的寒光，海因里希下意识地举枪一挡，架住莉迪亚抓向自己的利爪。与海因里希一起上了二楼的警官保罗听见不对劲，几步赶了过来，看见海因里希和尸化的莉迪亚纠缠在一起，举枪就对准了莉迪亚，却不想没等扣动扳机，莉迪亚脚下一蹬，一爪就朝着他的颈间抓来，这哥们往后一挫身，向后倒去，莉迪亚这一爪落空，抓在了他的战术背心上，胸前的弹包被撕开，弹匣掉了一地。

电光火石间的变化令海因里希措手不及，但是眼看同事遇险，海因里希一下跳了起来，冲了上去，双手从莉迪亚腋下穿过，反手巴掌就在莉迪亚颈后扣死了，被控制住的莉迪亚拼命挣扎，两爪向后胡乱的抓挠，海因里希为防中招，用尽力气把莉迪亚往上举起，同时还不忘对着同事吼道。

“保罗!快跑！”

保罗惊魂未定的倚着墙站起来，却没有按照海因里希的指示离开，举着枪对着莉迪亚，但是莉迪亚和海因里希此刻纠缠在一起，保罗不敢开枪，怕误伤了海因里希。

“希姆莱！那已经不是莉迪亚了。”保罗认识莉迪亚，见此情景，他的心里与海因里希一样感同身受，他甚至都不确定自己面对这样的状况还有没有勇气冲上前去与妻子搏斗。

守在一楼楼梯口的警官冈瑟听见楼上传来激烈地搏斗声，急吼吼地跑上楼来，冲到门口一看也愣住了。

海因里希感觉自己快要控制不住莉迪亚了，他不得不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莉迪亚往旁边一甩。莉迪亚被甩出去后在床上一滚就跳了起来，双爪前伸，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嘶吼，一步步逼近海因里希。海因里希借着把莉迪亚甩出去的力道转身就把挂在胸前的HK416端了起来，枪口对准莉迪亚，海因里希眼角一行热泪悄然滑落，嘴里说道。

“莉迪亚，别逼我……”

保罗和冈瑟也举枪对准了莉迪亚，却听见海因里希痛苦地说道：“不。让我来。”

莉迪亚继续逼近，海因里希却始终在痛苦中艰难地抉择。

“不，莉迪亚。别在靠近了……”

莉迪亚再进一步，海因里希的手指从扳机护圈上搭到了扳机上。

“莉迪亚……别这样……别逼我……”

泪水模糊了海因里希的双眼，他的手指微微颤抖，颤抖着在扳机上施加力道……

海因里希闭上了双眼……

“吼——————！”莉迪亚此刻的嘶吼充满了哀伤，海因里希始终没有扣动扳机，也许在那一刻他想的是随妻子儿女一同离去。但是莉迪亚这一声嘶吼让海因里希睁开双眼，眼前的情景令他惊愕不已。

莉迪亚因为尸化而呈现灰白色的眼眸此刻仿佛恢复了清明，眼眶中汩汩而出的鲜血不知何时成了两行清泪，一手抓过海因里希手里那支HK416的枪口，顶在了自己的额头。莉迪亚已经说不出话了，喉咙深处发出“呜——呜——”的哀鸣，似乎在请求。

不，是乞求。

……一声枪响……

“莉迪亚，对不起……”海因里希瘫坐在墙角，紧紧抱着莉迪亚，不住地这样念叨着。已经失去了生命气息的莉迪亚扑倒在海因里希身上，双臂在最后的时刻环住了丈夫。

保罗和冈瑟的眼眶也是红红的，眼见这样的情景，他们两心里也不好受。海因里希现在的精神状态已经崩溃了，任谁经历了这一切都不可能泰然处之。保罗和冈瑟对视一眼，来到海因里希身边蹲下，保罗说道：“希姆莱，莉迪亚是个好女人，让她回归主的怀抱吧。”

海因里希恍若未闻、无动于衷。

保罗提高了一点音量，又说了一遍，但是海因里希依旧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冈瑟似乎是发觉了什么，起身来到窗前看看外面，十分急促地说道：“保罗！没时间了，尸群围过来了！”

一听冈瑟的话，保罗一把揪住海因里希的战术背心，试图把他拉起来，可无奈海因里希死死的抱住莉迪亚的尸体不撒手。僵持不下之际，冈瑟过来照着海因里希脸上就是一记老拳，吼道：“希姆莱！莉迪亚已经回归主的怀抱了！可你还活着！”然后不等海因里希有所反应，冈瑟粗暴地把莉迪亚的尸体从海因里希怀里扯开，和保罗一起架起海因里希离开房间。

从原路退出海因里希的家，保罗和冈瑟架着海因里希跑到了社区的主道上，方才海因里希一声枪响惊动了周边的游尸，随着游尸向着这个方向走来，越来越多的丧尸汇集了过来。主道上游移的丧尸令保罗和冈瑟倒吸一路口凉气：太多了。而此刻的海因里希基本是个累赘，但是又不能丢下他不管，保罗和冈瑟不得不一边架着海因里希，一边开枪突围，但是枪声又引来了更多的丧尸，情况不好办了。

“希姆莱，醒醒！我们需要你！”保罗扛着海因里希，单手持枪，只捡离自己最近的丧尸射击，而冈瑟则在保罗身前开路。战斗中，保罗一边开枪，一边对显然还没恢复状态的海因里希吼道。

不知是保罗的吼声还是激烈地枪声起了作用，海因里希的眼神恢复了清明，但只持续了短短数秒就变成了憎恨与愤怒，他一下从保罗的肩头纵了下来，举枪开火。在“三角洲”十年磨练出的作战技巧早已成为他的本能，海因里希射出的子弹枪枪不离丧尸的头部，一发、两发就能把丧尸的脑袋打得粉碎，一个弹匣打空，一按弹匣扣退掉空弹匣，快速地从战术背心胸前的弹匣袋里取出一个新弹匣，顺手一磕，装上，一拍空仓挂机柄，枪声再次响起。

丧尸对声音特别敏感，更不用提此时如炒豆一般的密集的枪声了，海因里希、保罗和冈瑟为了突围而不断开火击杀丧尸发出的枪声又引来了更多的丧尸，不大功夫，街道上就汇集起了数目不小的尸群。丧尸越来越多，而弹药却越来越少，这下麻烦了。

“Shaizre！这样没完没了了！希姆莱，快走！不然要被包围了！”冈瑟的子弹第一个见底了，他对着海因里希和保罗叫道。

“给！”保罗递给冈瑟一个弹匣，虽然保罗的弹包被莉迪亚一爪子拍散了，但撤出海因里希家的时候，保罗还是把散落的弹匣给捡了回来。

海因里希就像没听见冈瑟那一嗓子一样，依旧在自顾自的向尸群倾泻着看起来像是打不完的弹药。

步枪打完最后一个弹匣的那一刻，海因里希闪电般的从腿上的枪套里抽出手枪，恍若癫狂一般地继续向丧尸开火……

“砰砰”作响的枪声、丧尸的嘶吼声、弹壳撞击地面的“噼啪”声伴随着海因里希近乎歇斯底里的吼叫声预示着眼前的这一幕或许将是一场血腥的终末。

尸群之外一间房屋的院子里，一头遍体鳞伤的黑色凶兽正在撕咬着一具已然身首分离的猎手，凶兽飞快地撕扯下一块块猎手的骨肉，利落地吞下肚去，远处的枪火和叫喊丝毫没有打搅到这头击杀了猎手的凶兽的好胃口。然而，在一团纷乱的嘈杂中的某个声音却使得这头凶兽竖立着的耳朵一动，凶兽抬起头来，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一张看上去依稀还有些狼狗模样的脸，只不过此刻已经面目狰狞，左眼只剩下一个空洞，一道长长的伤痕从头顶一直拉到嘴角，伤口早已结痂，看来受伤的时间不短了，右眼一片血红，凸露在外的犬齿闪着锋利的光，身体足足比北美灰狼（世界上体型最大的狼）还要大上一圈，身体和四肢的肌肉仿佛要撑破皮肤一般鼓着，脚掌生出黑色的骨爪，仔细看去，这家伙颈上的项圈早已深深勒紧了脖颈的肉里，项圈上的吊牌被早已凝固的血浆糊满，依稀能看到四个字母。

“RUDI（鲁迪）”。似乎是它的名字。

侧耳倾听了一阵，鲁迪全身巨震，仅剩的右眼中露出惊讶与喜悦，就像是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声音一样。很难想象，在一头浑身上下都透露出暴戾与杀戮之气的凶兽眼中竟然会流露出那样的情感。

仿佛一道黑色的闪电，鲁迪撇下自己的早餐，窜出门去，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奔而去……

咔、咔咔……

没有了子弹的枪机徒劳地发出绝望的金属撞击声，没有了子弹那蕴含着毁灭威能的力量，枪支不过是个摆设罢了。海因里希此刻好像终于从疯狂地宣泄中解脱出来，目光中露出悔意，他轻声对身边始终没有离他而去保罗和冈瑟说道。

“对不起，连累你们了……”

一切都该结束了吧。海因里希这样想到。

“我们是警察，不是吗？维护社会治安是我们的工作。”保罗扔下没了子弹的手枪，笑着说道，只是言语里的苦涩却怎么也隐藏不了。

“打起精神来！工作还没结束呢。”冈瑟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把大剑，递给海因里希。然后又塞给保罗一把钉头锤，而他自己则提溜着一柄长枪。

“这家的主人还真是有些有趣的收藏品呢。”保罗接过钉头锤，拿在手里掂了掂。

十分钟以前，保罗和冈瑟拽着打疯了的海因里希逃进了这间房子，赶在尸群冲进大门以前关上了门，然后寻摸了一堆家具把门给堵死了，不然他们三早没命了。但是眼下却成了**困境，外面的暂时进不来了，可里面的也出不去了。

没有知觉和意识的丧尸依旧在向房门涌来，丧尸拍打门窗的声音汇聚成一道洪流，似乎在顷刻间就能吞没屋内的三人。

“啪嚓——！”一道窗户的玻璃禁不住丧尸的拍打，碎裂成了无数细小的颗粒，一头丧尸奋力地想要从玻璃破裂处一尺见方的空洞中爬进屋内。

“去死吧——！”冈瑟挺起长矛，照着丧尸的脑袋用力一送，失去了植物神经响应的丧尸不动了。

可问题在于，撂倒这一头丧尸根本于事无补，还有更多的丧尸锲而不舍地向屋内涌来。

战斗依然在继续，而且每况愈下。事实是，一楼使用了不到二十分钟便告失守，海因里希三人且战且退，上到了二楼。唯一的优势在于，连接一楼与二楼的楼梯限制了战斗的正面，这使得海因里希他们艰苦地战斗稍事轻松了一些，但依旧处境艰难。

“希姆莱！尸群好像分成了两群！”激烈的战斗中，冈瑟偶然从窗口看见街道上的尸群有异，大吼道。

“现在没心情管这个！往这来！”保罗一脚踹开一间卧室的门，几步奔到窗口前，手起锤落，几下把玻璃连着窗棱敲碎，招呼道。

海因里希三人狼狈不堪地接连从窗户中跳出屋外，还算万幸，混战中三人居然都没被丧尸攻击到。海因里希下意识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在庆幸自己活下来的同时，也不禁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他的妻子和孩子们都去了，他的爱犬又不知去向，他该何去何从？

保罗和冈瑟同样画着十字，感谢圣母和耶稣，他两一个是天主教徒，一个是新教徒，保罗还是基民盟党员。

“快走吧，再被丧尸缠上就真的走不掉了。”冈瑟向海因里希伸出一只手。

对，我还有朋友。海因里希的目光流露出坚定，一手拽住冈瑟向他伸出的手，从地上起来。

三人扶持着向小巷中退却，没走多远，三人刹住脚步，脚心一股凉气直冲头顶。

巷子口一头看着上去像狗、遍体鳞伤的怪兽直勾勾的盯着三人。

完了！海因里希三人同时想到。愣了一愣，先前跳窗户时崴了脚的保罗小声对海因里希和冈瑟说：“我数到三，你们赶快跑，我留下断后。”

怪物在一步步靠近三人。

“要走一起走，我可没有丢下兄弟不管的习惯。”海因里希在军队里服役了十三年，从来没有抛弃过任何一个战友，无论是不是人类。海因里希注视着一步步逼近的怪兽，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但是令三人奇怪的是，怪兽并没有摆出攻击的姿态接近，反而像是出门遛弯的宠物狗听见主人的呼唤，撒着欢往回跑那样。

“怎么办？希姆莱。”冈瑟问海因里希。

虽然眼前的怪兽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但不知为何，海因里希心里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只怪兽他认识。

“等等，它没有攻击我们的意思。”说完，海因里希迎着怪兽走上前去。

“希姆莱，回来！哦——上帝啊——！Shaizre！”保罗和冈瑟试图叫住海因里希，但海因里希置若罔闻。

“汪！汪汪！”看见海因里希朝自己走来，怪兽高兴地摇着尾巴，欢快的吠叫着。

来到近前，海因里希这才注意到怪兽脖颈上的项圈，擦去吊牌上的血污，海因里希惊喜地叫了出来。

“鲁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