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010

009

天快亮了，东方已经有了鱼尾白，等了一会金色的太阳开始慢慢地跳了出来，陈大福跟蛋蛋欣赏着难得一见的朝阳，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在不远处的一个刚才没发现的小山村里飘起了炊烟，陈大福突然看见有七八个人背着枪转过山脚走进这个村子，靠！这就是匪窝嘛。靠山吃山靠铁路吃铁路？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铁道***？

陈大福赶紧带着蛋蛋往回走，劫匪回去了铁路上也就安全了。走了半个多钟头，铁路就在眼前了，陈大福再三确认昨夜就在这个位置，连拦路的石头还在，石头已经被翻到路边，火车已经不在了。

按照在车上听说的位置，陈大福判断这里离南阳不远了或者刚过南阳，不敢再沿着铁路走了，辨别了方向，带着蛋蛋从铁路旁边100多米的地方，顺着铁路往南走。

一处山泉处，他们饱饱地喝了水，又把竹筒灌满了，省着点喝够他们喝三天的了。

这里是山区，一直都没怎么看到人影，一直走到中午的时候，他们才看到铁路边有个小房子，应该是铁路看护人住了。他们停下来观察了很长时间，没看到有人进出，就带着蛋蛋从小房子旁边擦过快速地通过了。前面已经能看到有一条大路了。

陈大福带着蛋蛋在离大路不远的山头上休息，顺便吃点东西。这条大路是砂石路，东西方向的，和铁路是交叉了，陈大福一时不能判断到底往哪个方向了，考虑了好一才就决定等一等。

这条官道由于还没出山区，他们所能看到的只有一小段路，前后都有山挡住了，没一会就看到有三三两两的人走过，有推小车的，也有挑着担子的，看起来不像逃荒的像本地的村民。又等了一会，陈大福看到有4个人从前面走过来了，一对夫妻带着两个不大的孩子，男的大约三十左右吧，现在的人看不出年纪，只能大致判断，女人年纪不大，两个孩子都是女孩，看起来大的不过十岁，小的只有5-6岁。男人挑着担子，女人牵着孩子走的不快。

陈大福带着蛋蛋从山边走到大路上，刚好和这一家人走到一起。这家人看到他们一开始有点紧张，等看到他们只是两个半大的孩子，手上也没有木棍之类的东西，略停了一下就继续走路了。陈大福拉着蛋蛋跟上几步，向走在前面的男人问路“大哥大嫂，我和弟弟从老家出来，跟家人失散了，约好去武汉汇合，请问往哪边走啊？”。

男人停下脚步，女人也带着孩子停下了回头看。两个孩子躲在女人后面偷看他们。男人看陈大福和他们保持了4-5米距离没有再往前了，没什么表情地回答 “这里是胡家洼，离武汉很远要有300多里地，不过前面不远就是日本仔的地头了，有老总在卡着你们过不去的”。这么说前面就是前线了“大哥，现在前面还打仗吗？”陈大福问。“消停了个把月了，上个月还打了大仗，死了好多人”不打仗就好。看来前面有国军驻军了。

“大哥，我们兄弟能过去吗？”。男人摇摇头。女人插话了“大兄弟，前面不让过了，有老总把守呢，我们家就在前面山里，前面就进山了，你们要走官道”。说完了男人就带着家人继续赶路了。

蛋蛋等他们走远了，拉着陈大福的衣服说“哥，怎么办？”陈大福还是想试试，大不了绕路过关卡“还是要试一试才知道能不能过去，不行再想办法”。带着蛋蛋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傍晚才走出山区，蛋蛋已经累的走不动了，只好在山脚下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吃点东西准备就在这里过夜了。

有了羊皮背心，虽然天气很冷，他们还是很适应，跟以前相比，现在的条件已经非常好了。

第二天凌晨，陈大福把怀里的蛋蛋拍醒了，吃了点干粮喝了几口水后蛋蛋也清醒了。他们抹黑顺着大路往前，蛋蛋看不清，陈大福看的很清楚，他们没说话一直赶路，快天亮的时候，陈大福看到前面几百米的地方有个哨卡。哨卡旁边还有岗哨在来回走动，背上的枪刺在反光。陈大福不想引起误会，没有再往前了，就和蛋蛋蹲在路边等天亮。

他们刚刚蹲下来，就听到路边草丛里传来一声陕西腔“举起手，不然就开枪了”。陈大福和蛋蛋都吓了一跳，都愣住了，陈大福忽然想起来，这是个暗哨，赶紧把手举起，又让蛋蛋一样把手举高，对着草丛里小声地说“老总，我们兄弟俩是路过这里，不是坏人”草丛里传来声响，那边的哨兵也听到这边的响动，把枪端着过来了。

陈大福和蛋蛋吓的一动也不敢动，哨卡里也出来4个人拿着枪，不过他们没过来。草丛里爬起2个当兵的，手里的枪指住他们俩。这个时候天已经有点亮了。哨兵离陈大福5米远的地方停下来，看到他们俩就把枪背起来了，嘴里说“跟我走”，草丛里的又趴下了。

陈大福和蛋蛋走在前面，当兵的走在后面，路过哨兵的时候都能看到他的脸上眉毛处的白霜，蛋蛋很害怕都快哭出来，陈大福回头安慰她“蛋蛋不要怕，这是国军老总，是保护我们的”顺便拍拍马屁。当兵的喝令不要说话，不过语气好多了，让蛋蛋把手放下了。

哨卡旁边一个老兵带着几个当兵的等他们过来，哨兵紧走几步上前报告，一个当兵的过来简单地搜了身。老兵原来是个班长，胡子拉碴的看不出年纪，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着陈大福，陈大福也尽量坦然地看他。

老班长看了一会，眼里里柔和了一点，让陈大福把手放下了“你们这两个娃从哪里来，为什么要过这个卡？知道不知道前面就是日占区？”。陈大福赶紧把跟山民编的和老班长说了一下，又掏出车票和户牌递给老班长。老班长明显不识字，随手递给了身边的一个当兵的，当兵的把户牌打开对着光线看了看，对老班长点点头，把户牌还给了陈大福。

老班长说话已经柔和了很多“娃，前面过不去了，危险，你们还是回去城里等家人来找你们吧”。陈大福当然不肯就这么回去，腿都快走断了。“老总，回头的路太远了，我弟弟年纪小已经走不动了，我们俩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我们听说凭户牌能去武汉才敢过来，家里的老人还在等我们”。

老班长明显有点为难，同情地看看他们俩，都是半大的孩子呢“娃，先跟我们吃点热东西吧，天这么冷，看你弟弟都快冻的不行了”说完带头走进哨卡里。陈大福拉着蛋蛋跟着当兵的走进去，哨卡里面不大，一边都是炕上面都是被子，老班长招呼他们上炕坐，陈大福看老班长没有恶意，几个当兵的看起来也都是很平常的样子，就带着蛋蛋在炕尾坐下了。炕烧的很热，屁股坐上去感觉好舒服。

没一会一个老总端过来一大盆**粥过来，几个当兵的都围上去用手里的碗打粥喝起来，老班长递过来一只大碗，里面满满的一碗粥“娃，碗不够，你们兄弟俩就用这一只碗吃吧”，陈大福赶紧站起来谢过老班长，跟蛋蛋两个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起来，满屋子都响起喝粥的声音。

喝完粥身体已经暖和过来，陈大福的背上已经开始有点出汗了。老班长他们喝完粥，都着装整齐地准备出操了，他们只好跟着出来了。老班长没有和其他人出操，一个中士带着七八个老总开始沿着大路慢跑起来。老班长看着他们跑远，点起一锅土烟开始抽起来。陈大福和蛋蛋不敢说话，只好无聊地看着远处的队伍，他们跑到山口，掉头开始往回跑了。草丛里的两个也加入了回跑的队伍里。

半个小时后队伍气喘吁吁地回来了，换了哨几个哨兵进去吃早饭去了。老班长把中士喊到一边商量起来，边说边看他们。陈大福知道肯定是说他们了。

中士过来了，走到他们面前，陈大福和蛋蛋站起来“娃，长官说了，你们俩个娃自己过不去，等到有商队过来，看看能不能带上你们一起，你们就安心等在这里不要乱跑”。遇到好人了，陈大福赶紧地向中士感谢，又向远处的老班长鞠躬。

中午的时候，他们俩不好意思再蹭饭了，拿出干粮跟老班长要了点热水，跟蛋蛋在哨兵的旁边吃了。哨兵很年轻，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可能有纪律没跟他们说话，不过眼睛老是看他们，眼睛里带着羡慕，陈大福也看不出自己哪里会引起他的羡慕，为了不节外生枝，也没敢说话了。

蛋蛋吃完坐在陈大福身边打瞌睡，陈大福也有点迷糊，昨晚没睡好。突然，远处传来马蹄的声音，陈大福一下子醒了，山口那边走过来2俩大车，车子上面有几个人，大车装的满满的用雨布捆住看不出什么货。

陈大福拉起蛋蛋，老班长出来了，大车走到哨卡前停了下来，看哨兵的样子他们肯定是认识的。一个人下车跟老班长热情地打招呼，车上的伙计卸下来两包麻袋交给车边的国军，看起来像粮食。老班长把其中一个喊到里面说话去了，没一会就出来跟陈大福招手。

“娃，这是范掌柜，你们俩就跟着他走就行了”。范掌柜一脸笑容，陈大福赶紧带着蛋蛋向他鞠躬感谢，又跟老班长深深鞠躬告别，老班长笑着挥手，伙计们都已经上车了，他们按照伙计的指引，上了后面一辆大车。

010

大车继续赶路了，陈大福跟车上的伙计也慢慢地熟络起来。小伙计跟自己差不多大，可能一路无聊他的话很多。原来他们每十天左右都要往武汉东家店里运货，前面不是日占区，快到城里十里地才算是日占区，中间的都算是游击区，没有正规的部队，只有当地的保安队和游击队，都是当地人自发组织的，都是哪边过去正规军队就算那边的，两边都需要他们维持治安所以每次占领都没缴他们械。东家和范掌柜和他们基本上都熟悉。只不过前面前段时间打了一仗，路上情况复杂了，大掌柜的和东家才让范掌柜过来探路，以前他们的车队至少都有十几辆大车。

蛋蛋已经不看新鲜了靠在陈大福怀里睡了，陈大福和伙计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尽可能地问一些自己不知道的情况，特别是刚才国军的军纪，跟自己以前受到的教育完全不同。伙计告诉陈大福，国军大都是这样，只要不是打仗跟普通人一样，都是乡下出壮丁的，有钱人家哪里会当兵嘛，家里没钱只好出人了。他们最怕遇到土匪了，土匪不讲理，抢东西还杀人，陈大福深有感触。

陈大福问他见过日本兵吗，小伙计笑着说“见过，在武汉城里到处都是，一般不出来都在兵营里，城里大都是国民警察负责治安，日本宪兵只是协助，普通日军上街不管事。就是在城外看见了只要不乱跑，留在原地等他们过来检查，一般没事，只要有这个”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片，陈大福接过去，原来是良好市民证，大名鼎鼎的良民证嘛。陈大福着急了“我们没有这个，只有老家的户牌”。伙计说“也没事，看你们年纪不大，有户牌也行，只是检查的严格点”陈大福这才放下心来。

晚上大车歇在一个路边的村里一户院子里，陈大福和蛋蛋被安排跟这个伙计住在一张炕上，大家坐一天了都累，很快就歇了。

第二天天一亮他们就吃好早饭出发了，一直走到中午范掌柜吩咐大家小心，中午就在大车上吃点，还拿过来几张面饼分给他们。大车的速度加快了，大路边的村子里人烟不多，只看到少数几个村民在村子周围活动，路上基本上看不到什么人和车，中午在一个树林边看到了一个哨卡，不过离大路有几米，几个背枪的村民在哨卡边。看到他们车上插的小旗，没过来就让他们通过了。

下午在一个小山口，前面的大车突然被车夫赶到路边停下了，后面的车看到也跟着停到路边，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前面挡住了看不见，伙计吩咐他们不要下车，他也坐在车上，连车夫都没动。陈大福耳朵很灵，听到远处传来跑动的声音，不止一个，听起来好几十个，很整齐的脚步声，不像是布鞋。

陈大福抬头看远处山口，一队整齐的队伍打着太阳旗从山口开过来，这还是陈大福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侵华日军，一身黄色军装，背上背着绿色军毯，带着有红点的钢盔。不得不承认，这个时期的日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一队人走起来，就像一个巨人在走路，整齐划一，远远地都能感到杀气。

陈大福偷偷数了一下，大约180多人，轻机枪看不出来，重机枪就有两挺，四个人扛着。日军个子都不高，平均不到1.6，但都是眼睛有神，小腿孔武有力，脸色红润，一看就是平时伙食很好。背着著名的三八大盖，立上刺刀，一片片明晃晃的让人感到压抑。陈大福不敢用正眼看他们，只能壮着胆子用余光看，**又发紧，就差尿裤子了。

队伍从他们大车边小跑过去，前面的4个尖兵在前面大车上检查了范掌柜的证件就跑步追上队伍了。伙计嘴上说不怕，其实他也就比陈大福好点，脸上也发白，蛋蛋和陈大福差不多，吓的都哆嗦起来。

大车继续赶路了，车夫没看出什么，他们和伙计好半天才稍微恢复过来。陈大福在心里吐槽，以前在网上看到神剧，一出手几个人就是整个大队地搞掉，真他妈的瞎编，最起码自己可没那个本事，刚才看那些日军估计一个对一个自己都搞不掂，陈大福狠狠地往路上吐了一口痰，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的软弱。

晚上没找村子休息，只在路边的一个背风的凹口过夜，范掌柜下车安排，脸上没什么表情，两个伙计被安排轮流守夜，陈大福和蛋蛋跟车夫一起在大车下面铺一块雨布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