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石二鸟

此汤灿非彼汤灿，伍斌失望中更多的是欣慰。失望和欣慰这两种心情并不协调，但伍斌此刻的心情确实再没有比这两个词更恰当的了。

伍斌指着地上的汤灿吩咐吕方：“吕班头，此人具有杀害汤煜最大的嫌疑，把他绑上带走。”

众人目睹，伍斌刚才还对汤灿温情脉脉，一转眼竟又这么一副德行，都在心里怀疑他精神上是不是出了毛病。

严格按照职分来说，吕方是兵部配属的州衙护卫班头，伍斌不过是知州个人聘请的师爷，他们充其量半斤八两互不统属，但吕方临来之前，宁若成特意交代，一切都要以伍斌马首是瞻，吕方对伍斌的指手画脚虽然十二分的不情愿，也只能忍气吞声，叉手施礼：“是。”然后把汤灿从地上提溜起来，“装死可不成，咱们宁大人还等着审你呢！”

汤灿不过受了些皮肉之苦，并没伤筋动骨，真如吕方所言，刚才几番昏晕不过是在装死，看到吕方要动真格的了，向杨大发哀告道：“杨大发，你什么都知道，汤煜不是我杀的，你要给我作证呀！”

按伍斌一直的态度，杨大发最怕的是他把这池水搅混了，现在伍斌的表现上了他这条道，杨大发不由暗自松了口气，却叹口气道：“侄少爷你有冤无冤，大堂之上知州老爷自会明断，为了避免受苦，你还是跟随这位差官老爷去吧。”

打小起，这位汤府管家总是宠着汤灿，这会却这么一副德行，汤灿冷笑起来：“我明白了，刚才老鸨对我说的是真的，汤煜死了，你再置我于死地，汤记钱庄就成了你的囊中之物。”他忽然像真的明白了什么，向吕方大声叫道：“差官老爷，杀害汤煜的凶手是杨大发，一定是他，他这是一石二鸟之计，干掉了汤煜，然后再嫁祸于我。你把他抓起来，应该抓的人是他……”

在自己到来之前，老鸨跟汤煜还有这一番交谈，杨大发转身狠狠盯了老鸨一眼，老鸨像是极为怕他，浑身一阵哆嗦，伍斌对汤灿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她再无顾忌，奔过去照准汤灿就是一记耳光：“你满口喷粪，老娘何曾跟你说过什么，你别胡说八道。”

杨大发又恢复畏畏缩缩的神态，向伍斌捶胸顿足道：“天地良心，我跟随太爷老爷数十年，忠心耿耿天地可鉴，侄少爷是在污蔑老奴……”

“好了，好了。”伍斌想找的人没有找到，心情不知是喜是悲，不耐烦的向杨大发道：“伍某不愿管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有什么话到大堂上再说。”

时已近午，吕方肚子饿得咕咕叫，就想赶快把汤灿押回州衙，从腰间解下必备的铁索，把汤灿捆得结结实实。刚要押着他离开怡春楼，妓院伙计找的郎中到了。伍斌拒绝给汤灿疗伤，郎中一边向外走一边口中咕咕唧唧：“一屋子的病人等着，硬把我找了来又不给治，不是脑子有病吗。”

“谁说不给他治了，本官让你给他治。”

众人扭头，只见宁若成正一脚门外一脚门里，也是一身家常便装。屋内认识他的人仅仅伍斌、吕方、杨大发三人，吕、杨二人跪下参见，伍斌却是躬身一礼。 宁若成挥手让三人免礼，吩咐吕方道：“汤灿是当前最大的疑犯，不能让他出任何意外，先让大夫给他疗伤。”吕方抖手放开汤灿，郎中赶紧把他搀扶到春凳上躺好。皮外伤没什么难处，不到小半个时辰，已经上药包扎完毕。

人是怡春楼的人打的，老鸨不等吩咐，掏出钱把银子扔给了郎中。郎中转身刚要走，宁若成叫住了他：“先生，本官追到此处正是为了找你，希望你下午能去州衙一趟，咱们好好叙谈叙谈。”对他这番交代，厅内众人都没有在意，只是杨大发嘴角不经意的颤动一下，向郎中盯了一眼，又慌忙把脑袋低了下去。

宁若成双手背在到身后，踱到春凳前，向汤灿道：“汤少爷，现在伤也替你治了，那件东西该交出来了吧。”

“你是谁，我有何东西要交给你？”汤灿眼皮向宁若成翻了翻。

宁若成目光向四下逡巡一圈，走回到吕方近前小声叮嘱：“此处不是说话所在，把汤灿押回他家中。”

吕方早饿得前胸贴后背，州官大人的话他不敢不遵，只能点头答应：“是。”不用他再亲自动手，宁若成带来的四名护卫都是他的手下，重新将汤灿锁上，牵着走向汤记钱庄的方向。

宁若成对汤灿家中好像十分熟悉，亲自推开虚掩的大门，直奔正屋厅堂而去。伍斌清楚，在他去找汤灿的这段时间，宁若成一定亲自来这里搜查过了。

汤灿住处是一座标准的四合院，前厅后堂东西厢房俱全，从中可以得知，汤庆仁对他的这位侄子还是非常善待的。如果此汤灿真是彼汤灿，伍斌不能不少存欣慰之情，可惜这位汤家少爷是冒牌货，伍斌不由对汤怀仁更添忿恨。

等宁若成落了座，两名州衙护卫将汤灿推至他面前，都是练熟的把式，一边一个照准汤灿腿弯就是一脚，汤灿向前栽了栽，“嘭”的跪倒在地。

宁若成向伍斌虚抬抬手，让他在八仙桌一侧的椅子上坐下后，才扭头向汤灿说：“事情到了此种地步，你再隐瞒只能是自讨苦吃，把那把双龙戏珠夜光壶交出来吧。”

汤灿自小虽然缺少管教，但从架势上也能看出宁若成的身份，不敢再大呼小叫，叩了一个头禀道：“青天大老爷，小人真的没有见过什么壶。”

“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宁若成问道，“本官问你，昨夜你踹开洞房门之后，眼见汤煜中毒不去施救，却转身走掉，与此同时那把双龙戏珠夜光壶就不见了，不是你拿的，还会有谁？”

“禀报老爷，昨夜洞房是小人踹开的不假，但同时进去的还有杨大发，你怎么就敢断定茶壶不是他拿走的？”汤灿自以为问到了点子上，不再像刚才那么胆怯，把脑袋抬了起来，直视面前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