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高手（二）

郑堂是从上面跳下来的，难道宁若成搜查之时，他一直趴在咫尺范围的车厢顶部？

典史虽然奇怪，却根本没有心思探讨这些，宁若成派来监视的两名护卫就待在车厢内，郑堂此刻跳出来等于自投罗网。典史不敢明示，满脸惶恐反手向身后指了指。郑堂笑道：“昨日雨夜你装神弄鬼到大牢中见我，还以为你有两把刷子，州衙两名护卫就把你吓成这般模样？”

郑堂声音很大，夜深人静之时，即便两名护卫睡得死猪似的，也该能听得见。过了许久却不见一丝动静，典史终于忍耐不住，转身用鞭杆挑起车厢门帘，里面黑咕隆咚什么都看不清，一股呛人的血腥味却直灌鼻孔。

典史比刚才郑堂跳下时更大的惊惧，从靴叶子内掏出火折随手一晃，随着火光闪动，他看得真切，车厢内两名护卫头靠头歪在一处，血腥味正是从那里传出。

“他们都是你杀的？”典史惊惧的不是两名护卫之死，而是郑堂干掉他们，竟会一丝一毫的动静都未发出。

“你认为呢？”郑堂满含意味地看着典史。典史内心一动，州衙护卫绝非庸手，郑堂干掉他们易如反掌，要想干掉自己灭口还不像碾死只蚂蚁。

典史越想越怕，比兔子还快的速度跳下车子，转身要逃，郑堂早比他更快十倍的速度拦住他的去路。

这样迅捷无比的动作，典史清楚，今日无论如何是逃不出他的手心了。扭身往地上一跪，连连作揖：“我的郑大爷，郑祖宗，小的上有老下有小，求您放过小的吧……”

典史为何要这样？郑堂懵了，许久才醒悟过来，摆手笑道：“典史大人，你误会了，我拦住你可不是要杀你，你的车上死了两名州衙护卫，现在往回跑，不等于自投罗网吗。”

“你不是要杀我？”典史起身拍拍膝盖上的土，“你不想杀我，为何不早说，差点把我的魂吓没了。”

连日劳累，宁若成实在招架不住，日上三竿还未醒来。等不及的伍斌硬闯入他的卧房，把他从梦乡中唤醒，告诉他，州城西门外发现两名护卫的尸体，昨夜出城的大牢典史也失去踪影。宁若成记起夜晚那档子事，让吕方即刻带人前往典史老婆娘家。两名护卫是派去给他帮忙的。

早饭刚用完，吕方回来交差，据典史老婆娘家人交代，典史夜间确实去接了他老婆孩子，却不知去向。

杀人潜逃，连老婆孩子也未留下，天下未必有这般好事。宁若成狞笑着下令，把典史老婆娘家人无论老幼全部抓进大牢，什么时候抓到典史，什么时候再定他们的同谋杀人之罪。这些人无关典史痛痒，未必他老婆不心疼。

得知消息，伍斌急忙求见，向宁若成建议：“大人兴师动众，抓了那么多无辜之人，引来非议不说，消息一旦传入京城万老大人耳朵内，于您的官声大大有碍啊！”

宁若成气愤不过道：“郑堂没有抓到，又死了两名州衙护卫，不把典史逼出来，难道就此罢手不成？”

“典史拖家带口能跑多远，只要严令缉拿，抓住他不会是太大的难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对汤灿严加审讯，据郑堂昨日口供，向醉桃红逼取双龙戏珠夜光壶的是他，干掉蔡天石虽不是他主使，起因也是为给他掩盖罪证，如此多的事实摆在那里，汤灿是杀害汤煜真凶确定无疑，大人不应该再对汤灿心慈手软了。”

伍斌说的确有道理，但难消宁若成最大的疑问：“郑堂昨日骗本官将他带至济世堂，从容逃掉，他的口供能让人信服吗？”

伍斌道：“学生正要谈到此事。郑堂如此身手有目共睹，他既然打算逃跑，何必要撒那个慌，无论如何汤灿曾经是他的主人；反过来说，汤煜被毒杀一案，再拖下去对大人不利呀！您别忘了那位宫内老太监郭镛，只怕他回京之后，难保不进谗言。”

伍斌最后一句话正打中宁若成的心事，汤灿是他以杀人重犯为名，从郭镛手中强抢过来的，如果不能迅速定汤灿的罪，他就输了理，座师万安也未必能保得了他。

“事已至此只得如此了，谁叫郑堂将他证到了死处呢！”宁若成自我安慰道。

自从被当成疑犯抓进大牢，汤灿从未吃过太大的苦头，一方面有汤庆仁在外面打点，另一方面宁若成始终不太相信汤煜是他所杀。今日过堂情形大变，上来二十大板逼迫他在杀害汤煜的供状上签字画押。由于州衙护卫被杀，行刑的差役认定是他的同伙所为，下手比任何时候都重，刚打了十板子，汤灿已经昏死过去。

案子是审不下去了，宁若成喝命将汤灿重新关入死囚牢，并让人给他治伤，然后宣布退堂。

宁若成与众差役纷纷离去，伍斌摆手叫过准备拖走汤灿的两名狱卒，把供状递给了他们，向趴在地上的汤灿指了指。这些狱卒都是此中老手，拿着供状走到汤灿近前，一人拿着供状，一人抓起汤灿的手，在供状上按了指印。

伍斌拿着供状回后堂找到宁若成，告诉他，汤灿醒来后，愿意招供了。宁若成奇怪的问：“刚才大堂之上，汤灿口咬得很紧，几板子下去就忍受不住了？”

伍斌得意笑道：“谁的身子不是父母生养，对付这种泼皮无赖，板子总是比道理有用。”

“既然他已经招供，这是杀人重案，最终定罪必须刑部审核，先据实上报省按察司吧。”宁若成嘱咐完后，回转住处换衣服去了。让小厮将吕方叫了来。吕方看着宁若成身上的布衫轻帽，不解的问：“大人，您这是……”

“你不要声张，咱们去济世堂走一走。”宁若成让吕方也把衣服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