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漏网之鱼

尾椎骨被摔断的狱卒，醒来时正好看到吴昕被杀，他十分清楚，如果让汤灿他们知道自己没死，今日自己一条小命算是交回姥姥家了，继续装死才是硬道理。成功骗过了魏老汉对他的生死探试，紧接着又被拖入芦苇荡内的臭水塘。

估计因为这座臭水塘远离主城区，成了全城所有下水道的出口，常年雨水污水人拉牲口尿全部汇集于此。狱卒紧闭呼吸，仍差点被呛昏过去。好不容易盼到于卯等人离去，狱卒才敢大声呼救。

尾椎骨断裂，走着出去是不可能了，他最大的希望是附近有巡查的官兵差役。可惜吴昕为了能独霸一块地盘，便于敲诈那些商户平民，向吕方建议，将全城划成若干区域，这片区域是吴昕他们三个的，其他人绝不会染指。这名狱卒当初也是极力赞同吴昕这个主意的，现在却歇斯底里的把吴昕母亲姐妹七大姑八大姨臭骂一个遍。

天色眼见要黑了，狱卒开始还只是屁股上方痛疼难忍，现在整个身子都好像在疼，根本分不清伤在哪里，并且脑袋昏昏涨涨，发起了高烧。在州衙大牢混了近十年，犯人过堂刑伤见得多了，狱卒明白，如果不抓紧出了这片污水，自己仍难逃脱一个死。

嗓子都喊破了，连个鬼影子也未见到一个，狱卒只得寻求自救。先是拔出一根芦苇，挑最长的一节折断，一头含在嘴里，然后俯下身子，一点一点往水塘外爬。因为芦苇一头露出水面，虽然脑袋多半沉于污泥脏水之下，竟然没被憋死。

经过一番常人难以想象的苦苦挣扎，狱卒终于成功爬出芦苇荡。当他呼吸到第一口新鲜口气的时候，呜呜的哭了起来。等他哭够了，才想起自己并没有完全脱离危险，尾椎骨断裂，如果得不到及时救治下半生极有可能要在床上度过了。

再次鼓足勇气拼尽全力向土坡上爬，只要爬上这儿的最高点，才能唤来救他命的人。

狱卒刚爬到土坡一半，忽听得土坡上有人道：“伍先生，您看看那是什么东西，不会是鬼吧。我曾听爷爷说，成祖爷发兵靖难的时候，在泗洲城跟徐景隆打了一场大仗，上千尸体最后都扔进了这个臭水池子。”

另外一名狱卒嘿嘿笑道：“钱二，别尽瞎吹，我敢说你爷爷如果经见过靖难之役，不是狐狸就是黄鼠狼成的精。”

名叫钱二的狱卒还口道：“刘步贵，照我看，你爷爷不是狐狸精，你奶奶才是，听说她打十二岁起，就把整个泗洲城的小白脸招惹的差不多了。”

“你奶奶，你奶奶才，才招，招……”刘步贵气急败坏，正在思索用怎样的恶骂才能找回便宜，突听到土坡下有人喊他的名字：“步贵兄弟，救，救我……”

此刻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虽然看不清土坡上的人，声音听得却清，受伤狱卒与刘步贵平日里敲诈犯人弄几个酒钱的坏事没少一块干，所以才会先喊他的名字。

“刘步贵，女鬼叫你呢，还不快点。”钱二继续调侃，汤庆伦制止了他，说道：“趴在土坡下的是人，去看看。”

当受伤狱卒看到刘步贵他们，“哇”的哭出了声。

扶住他的钱二问：“怎么回事，你哭什么？”受伤狱卒强忍悲声，哽咽道：“兄弟我今日遭了大罪了。”他断断续续把今日经历向三人说了一遍。

听说发现了汤灿二人的踪迹，汤庆伦简直乐开了花，正要仔细询问，狱卒终于支撑不住，歪倒在钱二怀中。钱二把他往刘步贵身上一推：“他只认你是兄弟，你把他背回去吧。”

汤庆伦道：“谁都不必背，咱们有大事要办。”刘步贵到底跟受伤狱卒有些香火情，不解的问：“他已经受了重伤，一个人丢在这儿，死了怎么办？”

“放跑州衙重要人犯，本身就是死罪，死在此处倒是成全了他。”汤庆伦冷冷说道。

“可是……”

“可是什么？放着人犯不追，你想步他的后尘？”

狱卒眼中的这位师爷伍先生，虽不是官，在宁若成面前却是比几位县令还要红的大红人。刘步贵不敢再替同伴说话，把他放到地上，跟在汤庆伦身后奔向芦苇荡。

天太黑，想找到尸体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刚到芦苇荡边缘，汤庆伦临时改变了主意，那名狱卒受伤之重，显然不会撒谎，现在找不找尸体已经无所谓，当务之急是部署抓捕罪犯。

“刘步贵”汤庆伦把刘步贵叫到一旁说，“你不是想救那位兄弟吗，你现在跑步前往州衙，找到宁大人，就说我说的，把关闭的城门全都敞开，办完这件事，你再去寻一名郎中来救人。”

“城门敞开，不是给吴典史他们逃命提供了方便？”

简直是猪脑子，根本不会想事儿。汤庆伦轻蔑一笑道：“汤某正要引他们上钩。”

“汤某人？伍先生，您原先姓汤吗？”

二十多年来，汤庆伦早将自己姓汤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自从前几天得知自己还有个名叫汤熠的儿子活着，忽然之间感觉，汤这个姓氏还是值得自己怀念的。

该是去见见自己儿子的时候了。汤庆伦打算，等抓住假汤灿和那位沂王介绍来的典史，一定去魏家庄看看曾未谋面的儿子。

想到这儿，汤庆伦抓住汤灿的心情变得更为迫切，因为如果完不成万贵妃的使命，他连同熠儿都难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