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死兔子打活了

铁柱和胖娃打赌的事儿，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英庄。散播这个消息的并不是小栓，小栓对谁都没提过这件事，甚至连老满都没告诉。这件事是胖娃自己到处宣传的。后来，冬雨也知道了这件事。冬雨没有问铁柱。但是每次出去打兔子，他都很认真地教铁柱怎么打。铁柱感觉到压力很大。他也加倍的努力。可是事情就是这么怪，你越是迫切需要做好一件事，往往你越是做不好。本来铁柱就没有打中过一只兔子，这一来，就更打不中了。

冬雨也很着急，他天天陪着铁柱到荒洼里去。他端着土枪，一边往前边虚瞄着，一边说，打枪之前，最要紧的是要在一瞬间确定你的枪往哪儿打。兔子在跳起来的时候，你就要很快的做出判断，它要往哪个方向跑。然后你的枪就要在它前边等着它。这个时候是最好打的。如果你错过了这个时机，等他跑起来的时候再打，那你就要根据他跑的速度，估计好你的枪往它前边多远的地方打。这个是全凭经验和感觉，一旦你的感觉告诉你这个距离是合适的，你就要毫不犹豫地开枪。因为我们的枪射程只有500米，兔子跑得又很快，你只要稍微一犹豫，它就跑到射程之外了。如果这两种办法都不行，还有一种办法，那就是在兔子跑的时候，你把枪迅速地瞄向它，它跑，你的枪跟着移动，要让它始终正冲着你的枪口，然后你迅速开枪。不过，这个办法，难度也比较大，往往不等你跟上它的速度，它已经跑出射程之外了。说白了，我就是这么几招。最要紧的是你自己找感觉。找到感觉了，就容易了。

这些话，冬雨已经不知道跟铁柱说过多少遍了。其实在冬雨之前，冬雨他爹英秋润就是这样跟铁柱和冬雨说的。这些话，铁柱早就听得耳朵起了硬茧子。可他就是找不到感觉。

十几天过去了，铁柱还是没能打到兔子。铁柱在村里简直抬不起头来了。他晚上愁得睡不着觉。有时候他也想，自己肯定不是玩枪的料。要不就算了。可每当这个时候，他的眼前就浮现出胖娃的那一双小眼睛，冷飕飕的瞅着他。后来他终于想出了一个主意，他在心里说，胖娃，对不住了。谁让你那么欺负人呢？

第二天，他又跟着冬雨来到村外，刚刚走进荒洼不远，冬雨的枪就响了，一只灰色的兔子，一头栽倒了前面。铁柱跑过去一看，那只兔子的头上中了枪，好像只有几颗铁砂击中了它。血正慢慢地从小孔里往外流。他知道，土枪打出去，那些铁砂是一个圆圈，这是冬雨打兔子的时候，让喷出的铁砂的圆圈的边缘扫中了兔子的头部。这样就能保留一个完整的兔子皮。不过，这样一来，兔子的血也就要流的时间稍长一些。这正是他所需要的。

他对冬雨说：“这只兔子送给我吧。昨晚我爹说要吃兔子肉。”说到这儿，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说，“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在这儿，不紧张，或许能打着。”

冬雨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走了。铁柱不知道冬雨是否猜到了他的心思。可他眼下顾不得这些了。冬雨一转身，刚走了没几步。铁柱就赶紧提起那只兔子，快步跑到一个坟头那儿，把兔子扔在坟头旁边的一个坑里。然后转身绕道跑回村里。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等来到铁匠铺门前，他定了定心，叫上小栓，一块又去叫胖娃。他说，今天他一定要让他们俩亲眼看着，打一只兔子。

三个人走进大荒洼，铁柱走得很快，小栓和胖娃紧紧跟随。胖娃累得气喘吁吁。铁柱一边走，一边把枪端起来，学着冬雨的样子向前方瞄着。他把冬雨说的那些打兔子的方法说了一遍。他说的比冬雨说的还要流利，还要详细。最后，他说：“这都是打兔子的一些绝招。有了这几招，只要有兔子出现我的视线里，那它就死定了。”

胖娃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别吹牛了。铁柱，我可告诉你，你把我和小栓都叫来，跟着你瞎跑。能打着兔子，啥都好说。如果今天你打不着兔子，你就在枣园酒馆请客。还要发誓今后不再打兔子了。”

铁柱连头都没有回一下，他满口应承说：“行。就这么的吧。我今天一定能打到兔子，让你心服口服。”

胖娃撇了一下嘴角，说了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粗话：“泰山不是垒的，牛逼不是吹的。我不是来听你瞎白话的，我要看见你打到兔子。”

小栓担心地看了看铁柱。

铁柱倒是满不在乎。三个人正往前走着，前边还就真的出现了一只兔子。铁柱用枪瞄着，却没有开枪。等兔子跑得没有踪影了。胖娃说：“刚才那不是兔子吗？你咋不打呢？心里没底儿了吧？”

铁柱学着胖娃的样子，撇了一下嘴角，说：“那只兔子太小，不够我们仨吃的。我要打一只大的。”

走着走着，很快就来到了那个坟头附近。铁柱端着枪在前边，胖娃和小栓被他落在了后边。胖娃喘不动气了，嘴里骂骂咧咧的。正在这时，铁柱的枪响了。

听见枪响，胖娃不骂了。他和小栓赶紧往前跑。铁柱倒是不紧不慢的，好像在等着他俩似的。只不过铁柱还是比他俩早几步来到了分头前。他大声说：“这回我打着了一只大兔子，足够我们仨吃一顿的。”

他来到那个坟头前，弯腰去拾那只早就放在那儿的兔子。他的手伸出去了，却停在了半空中。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地上倒是有滩子血，兔子却不见了。他愣了，一时间忘了他的身后站着胖娃和小栓。他自言自语地说：“怪了，死兔子咋会跑了呢？难道让我又给打活了？”

胖娃和小栓都没明白过来，他们也看到了地上的血，他们也是愣在了那儿。可他们分明听见了铁柱说的话。他俩瞪着眼，用疑惑的目光看看铁柱，又看看地上那滩血。胖娃说：“你说啥？兔子呢？”

听见胖娃说话，铁柱回过神儿来了，他眨巴了一下眼睛。说：“我明明打中了，可能没打死，它又跑了。”

胖娃有点不相信，可他也看见地上确实有血。他看着地上的那滩血，想了想，疑惑地说：“刚刚打中了，咋流这么多血呢？”

铁柱指着自己的枪说：“这枪打出去，那么多铁砂子打在兔子身上，流血还能少吗？”

小栓虽然也有点怀疑，但是他心里却是向着铁柱的。于是便说：“嗯，是啊，是啊。”

胖娃又想了一想，说：“这只兔子流了这么多血，肯定跑不远。我们顺着血迹找一找。如果能找到，就算你赢了。如果找不到，就算你输了。”

说完，三个人便顺着血迹去找。一边找，铁柱一边说：“即便找不到，也不能算我输。我毕竟是打中了吗。找到了，算我赢。找不到，就算不输不赢。”

胖娃不干：“那不行。你说的是打死兔子，没说打伤兔子。”

铁柱说：“不对，我说的是打中兔子，没说打死兔子。”

小栓说：“别说话了，快找吧！”

三个人走出坟地。没有了那些松树遮挡视线，远远地就看见前边有一个人，手里好像提着一只兔子在走着。三个人往前紧追。到了近前，原来是牤子。他手里果然提着的是一只兔子。牤子听见后边有人追，就停下了脚步。等看见是胖娃他们。他说：“你们跑啥？”

铁柱说：“这只兔子，你是在哪儿捡的？”

“在坟地里。咋了？”

“这是我打的。”

“你啥时候打的？”

没等铁柱说话，小栓接过话茬说：“你没听见枪响吗？”

牤子说：“听见了。可这只兔子是我在枪响之前就捡到的。枪响的时候，我已经走出坟地老远了。”

这时候，胖娃忽然有点明白过来了。他说：“对呀，如果是牤子在枪响后捡到了这只兔子，他能走出这么远吗？难道他比兔子跑得还快？”他又一下子想起了铁柱在坟头说的那句话，他说，“哈哈，我明白了。铁柱，你小子一定是捡了一只死兔子，放在坟地里，然后领着我俩来，放了一枪，说是你打的。怪不得你会说，死兔子咋又打活了呢？”

说完这句话，他哈哈大笑。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说：“铁柱，你真厉害，死兔子都能打活了，死兔子都能打活了，死兔子都能打活了……”

铁柱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从此以后，大荒洼里渐渐地流传开了一句歇后语，铁柱打兔子——死兔子能打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