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约定

对瞪持续了足足一分钟。

王成首先败下了阵来。转过身，走到了床边坐下。

抬头时，发现何思慎虽然依旧在死死的盯着自己，但并没有阻止的意思。

“果然，这个老狐狸已经是内焦外困到了极致，分明是打算投降的主意了。嘿，眼下这么强自撑着，不外乎是是在拿捏身价而已。看来……大局已定！”王成沉吟间，目中露出了笑意，只觉得这个答案，最为贴合当前的事实。

毕竟，对方既然在门外偷听了很久的样子了，当推开门走进来时，却既没有招呼士兵一涌而入，也没有拿枪指着什么的。

那么这个日伪侦缉队队长的打算，已经是很清晰了。

至于目下的斗鸡似的表现？嗯，人之常情嘛，老家伙总不可能一见面就高喊我愿降，愿降的话语嘛，那也太掉身价了，今后还怎么混！

一念通达，王成顿时对当前的情况摸了个通透，连带的，整个人也自信了起来。

他坐在床头，很好笑的看着面前的何家父子，忽然道：“老何啊，在你手底里，有多少个铁定能跟着你走的兵啊？”这样的说话方式……好嘛，连问别人愿不愿参加革命队伍的话都直接省略了，开门见山就盘问别人家底来了。

何思慎一愣，复杂地看了王成好一会儿，才感慨地叹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王成淡然一笑，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何思慎，等着对方明确态度。

事实上，王成本身也不善长耍嘴皮子。他是个战士，一个喜欢快刀斩乱麻的战士。并不是谈判专家。

所以这会儿啊，王成并有顺势来上一句“哪里哪里，您才是老当益壮啊”之类的客套话语，来增进双方感情什么的。

于是这么一冷场，何思慎的呵呵干笑就有些挂不下去了，颇有一种抛媚眼给瞎子看的尴尬。然而老家伙毕竟是老家伙，忽然把脸一板，正色问道：“马明山，是你策反的吧。”

老家伙用的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却非常肯定。

不过这么单刀直入的谈话方式，倒是很对王成的胃口，立即回答：“不错，确实有我一份功劳。”

“果然。”

何思慎点了点头，抬起头时，双目已经变得炯炯有神，直视着王成，道：“你来此地游说老夫，是想让老夫率部起义对吧？然后，就准备让老夫和马明山一样，率兵去攻打岛山，是不是？”

何思慎的这一串话，还是用的肯定句，似乎料定了王成的最终目的，就是如此。也只能是如此。

谁曾想，王成的回答却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只见王成一脸坚定地摇着头，道：“不，岛山的老窝，用不着你攻打了，因为那厮的狗命，我是必定要亲手干掉的，你可别跟我争啊。”

“鬼才想跟你争！争你个锤子！”

何思慎一听之后，是真想这么一句嚷回去。错愣之余，心里却也一子就稳当了，想到：原来不是让我挥兵攻打岛山。既然如此，那么一切都好说了嘛。

于是何思慎脸色登和，微笑道：“行，不争，我不跟你争！哈哈，干掉岛山的功劳当然是小将军你的。”顿了一顿，续道：“但岛山那厮，毕竟是个有兵有权的主，小将军要干掉他，难道说……是贵军的大部队已经开过来了？”

王成摇头道：“没呢，只要我想干掉岛山而已。”

何思慎惊讶：“你，就你一个人？”

“啥话？一个人就不可以干掉岛山啊？”王成瞪起眼，站了起来，“再说了，不是有你给我提供内应么，有着你这么个特大内应协助，我再干不掉岛山，我不如一头撞死来得好。”

“啥？说来说去，你还是把主意打在老夫我头上！”何思慎如同被强烈刺激到，猛的抬头，恶狠狠地盯着王成。“你刚才说的不要老夫和你争功，屁话是不？”

王成皱起眉头，双眼刹那冰冷，毫不客气的一嗓子喝了过去：“得得得，还没让你怎么着呢，看你激动成啥样子了？放你的心吧，我只是准备借用你的身份，做一点点小事而已。不至于影响了你。更不会让你动刀动枪。”

“就一、点、点小事？”何思慎加重了语气。

“当然。”

“是什么？”

王成撇了撇嘴，对于这些二鬼子头目们的前怕狼后怕虎心态，他和马明山打过了交道后，多少也算了解了，此刻也就不觉得何思慎的蛇鼠两端有什么不能接受了，立即就事论事的抛出了自己的计划。力争打动这个老狐狸。

“听着，你是日伪侦缉队队长是吧？按你的级别，抽空溜到岛山的住宅窗外，丢下一块钉有倒钉的木板，这个有没有问题？你别说，天大的难题啊！”

何思慎沉默了一下，在脑中构思行动细节，立即觉得，凭他的身份真要执行这么一件简单事儿，倒是不难，相反还挺容易的，绝不会被人发现了。也既是说，这对于他来说，的确只是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而已，风险几乎不会有。只不过……

这小子花了如此大的心思来策反自己，临到头了，仅只交待这么一件小就就算了？

不可能啊！

古怪，古怪，这小子，究竟藏着什么阴谋了？

这一刻，老狐狸是越想不对劲，目光不由就阴沉了下来。

“哎，老何啊，你究竟想好了没有啊，这么一件简单的小事儿，你难道也没胆子干？”王成等不耐烦了，催促起来。

何思慎目光一闪，沉声道：“此事……老夫倒是还有些胆子的。”

“那就好，不过啊老何，还有一件小事要麻烦你啊。”王成把“小事”又咬得格外地重。

果然，我就说不会有那么简单的事儿给我。这不，来了吧！

不过想是这么想，何思慎反倒是精神一振，顺口道：“还有小事？什么小事？”

“这事儿也简单，那就是需要你老何放好了木板后，等到岛山回到他房间时，你还得在那条走廊里，丢进去两个大鞭炮，炸响。”

“什么意思？你让我丢……鞭炮？”

“对。丢完鞭炮你就闪人，然后就没你什么事了。”王成笑吟吟的说，对于何思慎惊疑不定的表情直接的视而不见，握紧了拳头：“你只要办到了这两件小事，呵呵，岛山想不死都难啊！”

何思慎目光呆滞地看着王成。

如同在看一个疯子。

王成却是对着他微微一笑，说道：“怎么样，这样的两件小事，还不至于让老何你为难吧。”

“小事？前面那个丢木板，不错，确实是小事，难不了老夫我。可后面的丢鞭炮呢，多大的动静啊？这也叫小事？”何思慎嘶吼了起来，连眼睛都红了。

他凶，王成也不是弱的，立即就瞪眼对吼了过去：“我去！只是让你丢两个鞭炮而已，又不是要你去拼命，你那么激动干嘛？你至于嘛你！再说了，要不是你还有点用儿，我又何必巴巴的跑来，给你这个伪军头子弃暗投明的机会？一句话，这事情，你干还是不干？”

得，你以为我想弃暗投明啊？还不是被你给逼的！何思慎脸都绿了，瞪着王成，咬牙切齿地低吼：“但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要往岛山的走廊里丢鞭炮吧？我必须要知道这么做的理由。”

“理由啊，很简单啊！不过你现在还处在考验期，到少得等你做成了一件事后，才可以给你透底儿。这是纪律。纪律你懂不？”王成全然的理直气壮，一点也不怯场。

“我干！”何思慎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好嘛，要老子给你办事情还不肯给老子交底，拒绝得真是毫不含糊啊。我去，没有这样办事的。

但恼火归恼火，何思慎也是无可奈何。谁叫他宝贝儿子惹下了天大的祸事呢。

也只好暂时先这么听从吩咐了。

接下来，自然就是一些具体的事务商量了。

而到了这个时候，何思慎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气度睿智谈笑风生，无论是眼光，还是对时间上的安排，都体现出了作为老狐狸的水准，让王成不禁暗生佩服之意。说实话，他对老家伙的气度还是有些羡慕的。

而具体的安排是这样的：明日天黑后，大约晚上十点，根据岛山的行动规律，其会进入房间去睡觉。这个时候的何思慎，会连接把四颗大鞭炮丢进走廊里炸响，然后……

然后就是王成的事儿了。

何思慎在把这些细节商量定了后，微微闭上了目，脑中再度构思了一遍，良久，睁眼笑道：“那么，明天见？”

“对。明天见。”王成点了点头，转身时似乎想起了什么，来了一句：“老何啊，有子弹不，给我弄点。”

对于子弹问题，何思慎倒是非常痛快，绝不小气，立即抚掌笑道：“有啊，老弟你要子弹，老哥哥我这里，就算没有也得变出来啊，一千粒，尽管拿去！”

二人相视而笑，气氛顿时轻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