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混乱局面

警卫排前出警戒的一个暗哨猛然动作一凝，屏息侧耳聆听，前方夜色中隐约响起轻微但连续的响声。

打了个冷颤，手中的枪一紧，哨兵死死盯着响声传来之处，一个、两个、三个……人影猫着腰相继出现。

人影头上的钢盔反光让哨兵判断出来人是敌非友，确认了日军的人数，哨兵迅速后撤。

“班长，小鬼子来了！”哨兵找到班长小声报告。听说有一个班的日军，班长下令撤向主警戒阵地。

“排长，有一个班的小鬼子！”

“慌什么！这是前哨，鬼子的大部队还在后面！”警卫排排长瞪了眼脸色紧张的班长。

“可黄参谋命令我们一发现小鬼子就撤回阵地的！”

“别急，等另两个班弟兄回来再说！”排长沉吟了下又道，“小鬼子在明，我们在暗，有机会的话就把这股小鬼子吃掉！”

正说间，布置在两侧的另两班也撤了下来，把情报一综合，发现当中的日军最为突前，而另两个班的日军可能要扩大搜索面，距离拉得极为大。

“排长，好机会，我们完全可以把这突前的小鬼子干掉！”一名班长兴奋地建议。

“给小鬼子缠住怎么办？”另一名班长反驳。

时间紧迫，不可能仔细商量，三位班长加上副排长，将眼光投向沉思状的排长。

三十八对十三，有心算无心，只要不恋战，就不存在被日军缠住的危险；再说枪声一响，横坡岭也知道日军来了，并不会耽误军情。想清楚这两点，排长不再犹豫，“我决定了，打！”

三个班迅速以反八字形展开，两挺轻机枪则分别布置在侧翼。

数分钟后，一道道有如鬼魅般的人影穿出夜色，十三名日军以散步线缓缓搜索推进着。

左翼，排长轻轻按了按呼吸急促的机枪射手肩膀，示意别紧张，然后默默计算着距离。

当日军全部进入伏击圈的一瞬间，排长轻勾板机，“砰”清脆的枪声打破了宁静。

“敌袭！、“隐蔽！”……电石火光间，十三名日军脑中闪过各种不同念头，可身体的反应永远不可能超越大脑。

未等日军做出卧倒的姿势，砰砰砰、哒哒哒，三十多支步枪、两挺轻机枪同时击发，璀璨的弹痕交叉着掠过日军队形，掀起阵阵血雾和不绝惨叫！

“撤、撤、撤！”顾不上打扫战场、也不管战果如何，排长和三位班长连声催促。现在一秒钟都不能浪费，要是给另两路日军缠住的话，他们一丝生还的机会也不会有！

一瞬即逝的枪声让中日部队高速运转起来。

“起来！”、“小鬼子来了！”、“准备战斗！”后勤连士兵在军官们紧张得喝斥声中纷纷进入射击掩体。

指挥部中，刀疤刘却和后勤连连长争吵起来。

“刘连长，我连战斗力不强，恐难顶住小鬼子第一波进攻，你们营应该也立即进入战壕！”

“江连长，小鬼子的炮火太猛，全部上去会造成无谓伤亡！”

两人军职和军衔都是平级，谁也不卖谁的帐，只得将目光看向黄诚。

黄诚却目光呆滞，嘴中喃喃道，“宋营长不是说小鬼子十二点后才会进攻的吗？现在可才十一点呀！”

“这打仗的事哪有完全按照计划来的？”刀疤刘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在这一点上，后勤连连长倒也同意，“现在就希望宋营长他们及时端了小鬼子的炮兵阵地！”

“你们说，我们能撑到援军到吗？”黄诚紧张地看着两人。

对视苦笑，这次两位连长直接无视黄诚的话，由于日军随时可能进攻，刀疤刘只得妥协，不过提出三营防御山形相对陡峭的右侧地段。后勤连连长也知道对方的战斗力还不如自己，便同意。此时，警卫排也大喊着口令冲上岭顶。

一时间，三百多名官兵全摆在第一线！

听到前方一瞬即逝的枪声，日军中队长立即命令加快步伐。当他们抵达时，另两个前哨班已完成战场打扫和救治。

九具弹孔还在趟血的尸体摆成一排、四名不停**的日军被包扎成木乃伊，望着眼前的一幕，中队长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八嘎！”副中队长更是恼羞成怒，朝中队长建议立即进攻。

没想到中队长一口否决，“伊藤君，支那人既已发现我军的偷袭行动，那干脆就让我方强大的炮兵先重创支那人，然后……”话还没有说完，就发出得意得嚎笑声。

“山本君的高明！”副中队长脸上挂满恭维，眼中却闪过一丝不屑。

接到前锋中队的报告，日军大队长立即批准新的作战计划，一道电波迅速飞向两公里之外的炮兵阵地。

“杀给给！”

随着日军炮兵指挥官指挥刀的劈落，早就待命的炮手狠狠一拉炮绳，只见火焰一闪，咣当声中，八枚榴弹呼啸而出，拖曳着桔红色弹痕掠向夜空。

训练有素的弹药手迅速将榴弹塞进冒着青烟的炮膛，副炮手则一推炮栓，不到四秒，步兵炮再次完成炮击准备，炮手们又以零点几秒的差距再次击发。

当日军炮兵进行第三次炮击准备时，第一波弹群也掠过了两千余米的距离，啾－啾－啾，八枚榴弹狠狠砸在横坡岭

轰轰轰！”连成一声的爆炸声中，大地顿时就像发生强烈地震一样剧烈抖动，八团猩红的火球从地面次第腾起。火光和浓烟之中，石块、木屑飞扬，数以百计的弹片怪叫着高速罩向四面八方。

一轮又一轮爆炸将整个岭顶笼罩在火光、硝烟之中，这一次整个阵地再也没有出现慌乱。

三营的新兵们死死趴在战壕内、掩体内，个个脸上依旧写满恐惧，但也能象老兵一样张大着嘴巴默默承受着这一切。而后勤连的官兵虽以老弱为主，却也是历经大战，警卫排更不要说了，无一不是补充团精锐。

第一波榴弹炸响之时，黄诚就想冲出指挥部，却被刀疤刘有意无意堵在里面，只得紧缩在一角。

随着榴弹接二连三在指挥部附近轰鸣，黄诚抖动得越加剧烈，这一次刀疤刘倒没有轻视之意，毕竟新兵怕炮，老兵怕机枪，不停地安慰着对方，可这效果并不明显。

“啾”一发榴弹准确坠入离指挥部不远的战壕，“轰”一名士兵化成满天血雾，强大的冲击波将肢体抛向四面八方。

“呼！”没等嘴中不知念叨着什么的黄诚反应过来，一个重物狠狠地砸在他背上，扭头看去，映入眼帘的却是颗血肉模糊的头颅，圆睁的眼睛正瞪着他。

“啊！”凄厉地尖叫着，黄诚不顾一切就爬起来，好在刀疤刘反应迅速，一把将他拉倒，又死死压住！

正在山路上搜索前进的宋炎华第一时间发现弹痕，脸色大变，脱口道，“糟糕！”

目前的位置离土咀岭还有三公里左右，却没想到日军的攻击竟比估计时间整整提前一个多小时！

顾不上日军可能布置的暗哨，宋炎华发出全速前进的命令。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翻山越岭，老兵们的体力已到极限，但情况紧急，所有官兵还是咬牙竭力加快脚步！?

最后一声爆炸过后，刀疤刘长长吐口气，起身将黄诚拉起来，丢下一句不要乱动就冲出指挥部。

好在三营防御地段就在指挥部右侧，刀疤刘先让两名新兵以保护的名义去死死看住黄诚，然后组织其余新兵做战斗准备。

“把手榴弹准备好！”、“听我命令再开枪！”刀疤刘猫着腰穿行在战壕内叮嘱着显得异常紧张的新兵们。

手下几乎全是老兵的后勤连连长和警卫排排长则要轻松多了，睁大眼睛观察着勉强可见的百十米开外情况。

利用夜色的掩护，少一个班的日军前锋中队迅速冲上了横坡岭的山坡，掷弹筒和轻机枪纷纷展开建立火力支援阵地。

皮鞋踩动山石的声音越来越近，后勤连连长和警卫排排长举起驳壳枪，当数道人影一映入眼帘，两人几乎同时大吼一声开火，就勾下板机。

枪声就是命令，近二百名官兵纷纷击发步枪、轻机枪，顿时枪声大作，无数一闪而过的弹痕掠向纷纷倒地的人影。

这能打中吗？刀疤刘刚叹息着摇摇头，身边的新兵们竟也接二连三地开火！

“停火！”刀疤刘气急败坏地制止这种无意义的射击。

事实也是这样，中国官兵的射击精度本来就差，再加上是晚上，日军只付出数人的伤亡就卧倒在地并开始反击。

不得不承认日军的射击水平高出很多，同样一百多米的距离，同样是晚上，日军根据弹焰闪现瞄准射击，子弹要么几乎是贴着中国官兵的头顶掠过，要么就是击在离身体极近的山石上。

不时有惨叫声响起，头部或肩部击中的官兵接连倒在战壕边。而后勤连和警卫排六挺不停喷吐火舌的轻机枪更成为日军掷弹筒和轻机枪的靶子！

“咚、咚、咚……”九枚榴弹直扑轻机枪阵位。“轰、轰、轰……”火球骤然腾起，两名正副机枪手哼也没有哼一声就连同轻机枪被掀出掩体。

“哒哒哒！”与此同时，日军轻机枪也向目标彻泄弹雨。火舌席卷而过，正在拼命射击的两名机枪手倒在血泊中，副机枪手倒是拉过被鲜血染红的枪托，可连抬头射击的机会都被有。在日军火力压制下，其余轻机枪手也被迫转移阵位。

几乎是同时，后勤连和警卫排最为重要的火力支撑——六挺轻机枪都哑了！

日军副中队长是一惊一喜。

惊的是，从中国守军火力来看，兵力显然比所说的增加一倍还不止；喜的是，对手竟这么早就暴露火力点并轻松被压制住。

本来按照计划，这次进攻只是佯攻，引诱中国守军火力点开火并消灭，但副中队长认为这种天赐良机不应该浪费，毫不犹豫就发出强攻命令。

“杀给给！”

随着副中队长的嚎叫，近百名日军一跃而起，沿着平缓的中间及左侧山坡直扑岭顶。

见状，待在火力支援阵地后方的中队长一副懊悔表情，早知道中国守军这么弱，他就亲自带队攻击了！

战壕中，步枪手们拼命射击着，但由于视线问题，给高速运动中的日军造成的伤亡极其小；机枪手们见形势危急，只得拼死拦截射击，却往往没打几个点射，就被日军支援火力封锁住。

眼看着突击最快的日军只有二十多米，官兵们开始拿起手榴弹，日军也吸取下午的教训，几乎是同时掏出手雷。

一枚枚手榴弹或手雷在空中飞舞，旋即炸成一片，一团团桔黄色火光的闪现中，惨叫声此起彼伏，处在爆炸点上的中日官兵一个接一个变成一具具尸体或倒在血泊中哀号。

此时最紧张的不是别人，而是呆在指挥部的黄诚。

从战斗打响起，黄诚就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打转，数次想以观察战况为由走出指挥部，结果无论他是怒斥或请求，两名新兵愣是不理。

在这两名新兵眼中，刀疤刘是上尉，黄诚是中尉，当然得听官大的命令。

对轰中，眼看着日军就要突入岭顶，没想到自己一时失误竟会造成如此局势，后勤连连长和警卫排排长红着眼正要下令反冲锋时，一阵猛烈的轻机枪扫射声在日军侧后翼响起，紧接着手榴弹连续不绝爆炸，措手不及的日军纷纷倒地。

后勤连和警卫排火力被日军死死压制后，刀疤刘就知道要糟，不过以三营现有的兵力和火力即使开火支援，也扭转不了战局。

正待拼死一击时，刀疤刘发现日军的进攻路线避开了右侧，一个大胆的主意在脑中闪现。战况的进一步恶化，不容他犹豫，立即下令新兵们带足手榴弹摸出战壕。

利用夜色和地形的掩护，刀疤痕率新兵们顺利地潜行到日军队形的侧后翼。

在两挺轻机枪扫射和两轮近两百枚手榴弹的猛轰下，几乎突进战壕的日军再也支撑不住，抬着尸体和伤兵狼狈撤下。

“八嗄！”日军大队长望着眼前兵力不足一半的前锋中队，咆哮着连抽身上沾满血迹的副中队长数个耳光。

一旁，中队长则用幸灾乐祸的眼光看着被打下就嗨一声的副中队长。

见差不多了，中队长才汇报，“大队长，支那人虽然增兵了，但从火力来看并不是主力！”

“哟西，山本君分析的不错！”已和佯攻鸭婆山日军联系过的大队长满意地连连点头，又考校般地问道，“山本君，接下来应该如何进攻？”

“大队长，属下认为应先以猛烈炮火杀伤支那人并彻底摧毀他们的抵抗意志！”中队长一挺胸膛，立正道，“然后属下亲率第3中队勇士一举拿下横坡岭！”

“哟西！山本君才是大日本帝国的优秀军官！等活捉支那将军，定向师团部请功！”

喜出望外的中队长连忙恭身道，“多谢大队长栽培！”

就在日军讨论新的进攻计划之时，刀疤刘和后勤连连长、警卫排排长一前两后地走向指挥部。

警卫排排长阴沉着脸道，“一下子就损失五十六个弟兄，这仗还怎么打？”

“是啊！”后勤连连长也发起牢骚，“早知道如此，就不应该同意宋营长去偷袭，现在这么点兵力怎么守？”

脚下虽未停，刀疤刘心里却是那个火，明明是他们自己指挥失误，反而怪起营长，便反驳道，“我说两位，不把小鬼子炮兵阵地端掉，这仗更不好打吧？”不等两人说话，又道，“再说了，当初可是大家都同意的！”

“呵呵！”后勤连连长尴尬地笑笑，看下手表，“已过十一点半，不知宋营长能不能得手？”

“放心，我们营长本事可大着呢！小鬼子的炮兵阵地肯定完蛋！”刀疤刘自豪地保证。

“那就好、那就好！”

听出后勤连连长语气中的不相信，刀疤刘急了，这人一急，用词就不注意，更何况他又是个粗人，“刚才小鬼子明明试探性进攻，要是营长在的话，肯定不会象两位一样把火力点全暴露！这不是明着给小鬼子当靶子打吗？”

话是不错，可这样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后勤连连长和警卫排排长的脸色一下子铁青起来。

好在指挥部到了，不然不知刀疤刘还会说出什么伤人的话。

“黄参谋没什么事吧？”刀疤刘朝两名新兵小声问道。

“报告连长，黄参谋没事，有……”新兵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刀疤刘打断。

“干的不错，等会儿继续保护黄参谋！”刀疤刘边说着边走进指挥部，却发现除了黄诚外，竟还有位军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