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欲盖弥彰

“十万！小鬼子给的钱我一分钱都没敢用！”程成泣声道。

看了看破败的厨房，赵其摇摇头，轻叹一声，“值得吗？”没有回应，但见程成的脸上除了愧疚外还有那么一丝丝执着，便不再说什么，正要下令收队，程成突然道，“赵其，和你商量件事！”

一愣，赵其警惕地反问，“什么？”

看着成捆的纸币，程成伤感地笑笑，“这些钱我本来不敢也不想用的，准备让它们一直埋在这里！”然后看着赵其，用哀求的口气道，“现在事发了，你知道我妻子没工作，又带着一双儿女，这些钱能不能留点给他们，算我求你了！”

“你……”赵其没想到对方竟提这种无理要求，这些钱不知道是用多少将士的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正要怒骂，程成抢着道，“这样，这十万你们上交一半，给我妻儿留一万，剩下的你们分了！”

一人一万，这也是笔大数字了！

赵其没有心动，不代表着其他人也不心动。那三名特工用眼神交流了几眼，其中一人走到赵其身边轻声道，“赵参谋，干我们这行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丢了性命，有这些钱，家中老小也就有了着落！”

“是这样呀！”赵其看看一脸希翼的三名特工，又看看一脸哀求的程成，知道有些事情还是随大流的好，便点点头。

钱很快分好，赵其本想将自己那份给三名特工分了，话才出口，就被他们干笑着拒绝，清楚他们的想法只得收下。

等程成写好留言，一行人上车离去。

审讯进程很快，在军统的威吓、酷刑下，这些本身意志就不坚定的日本间谍纷纷招供，然后又是一轮抓捕、审讯！

到傍晚时分，行动总结摆在了黄澄明办公桌上。

看完，黄澄明失望地扔下报告，抓到的都是些小喽啰，单线联系，再加上采取了中转方式，线索一下子全断了！

中转人连什么人什么时候来一无所知，那情报放置时的安全又怎么做到的呢？黄澄明带着疑问再次翻阅报告！

夜来红、迎福客栈、来利商行……看着这一串名称，其中数个特别熟悉，它们是同一老板所有！

巧合？还是……

黄澄明精神一振，叫进副官，让他派人去查下名单上这些地方的幕后老板身份！

这种调查对于军统而言不费吹灰之力，不到一小时，黄澄明要的资料就拿到了手。

范德榜、范德榜……还是范德榜，所有产业都归同一个人所有！

这就对了！黄澄明眼中精光闪闪，情报渠道隐藏在范氏繁忙的交易中，任军统有通天本事，也不可能一一查获！

而能同时接触这些产业的人，就是在范家也是曲指可数，黄澄明明白自己终于能触及到日军这张网络的核心了。

再次叫进副官，命令全力调查和监控范家核心成员的一举一动，鉴于范德榜的地位和影响力，一切都在暗中进行。

就在黄澄明将怀疑目标锁定在范家核心成员身上时，卧室中，范惠琴也正粉眉紧锁，听着管家的汇报。

“小姐，我已将涉及到渠道全部关闭，相关人员也已调离，不会有连锁反应！”管家似是邀功又似是安慰。

没想到范惠琴脸上的忧虑更浓了，“出事的原因搞清楚了没有？”

“他们都是单线联系，而且是自己先被捕，然后中转人才暴露！”管家小心翼翼地解释。

“这些没骨头的支那人！”一想到苦心精营的渠道一下子中断半数以上，范惠琴心疼的痛骂。

“支那人就是这样，小姐也别生气！”管家好像自己也是日本人似的一副愤慨表情。

匀了口气，范惠琴不耐烦地哼道，“我要知道原因，到底哪儿出了问题？”

管家忙道，“小姐，已有初步发现，不过……”

“不过什么？”

“如果小的猜测正确的话，那这一切都是军统下的圈套！”

见管家表情凝重，范惠琴也更加紧张起来，忙问怎么回事。

“小姐，我发现被捕的这几个人只有一个交集，那就是他们都提供了与军统那支特别行动队有关的情报！”

“你认为，这支特别行动队是军统抛出的诱饵？”范惠琴反应很快。

点点头，管家又迷茫地来了一句，“问题是，忍者三号传出的信息证实这支特别行动队的确是存在的！”

见范惠琴沉默不语，管家一咬牙，“小姐，要不让其他人再刺探？”

“不行！”范惠琴连考虑都没考虑就否决，无论是否是军统设的局，有一样她能确定，军统已经盯上了范家，这个时候再有动作，就是自寻死路！

“管家，如果你是军统，发现这些产业都是我伯父的，会有什么想法？”

“这个……”管家看着范惠琴冷漠无情的眼神，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虽没有接受过正式间谍训练，但两年来也积累了不少经验。

管家明白，以军统的能力很快就会找上门，而掌管这些渠道的自己无疑就是目标，也是唯一的线索。

“你走吧，你的家人我会让他们释放的！”

“是，谢谢小姐！”眼中闪过一丝悲哀，管家身体略一躬退出房间。

在管家背影消失在门口的一瞬间，范惠琴原本冷酷的眼神一黯，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叫住管家，自幼接受的训练告诉她这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等待过程中，视线无意识中转向梳妆台上的相框，里面放的正是宋炎华给的那张合照。冰冷的眼神瞬间温柔如水，相片上记录的俊郎和前日看到的刚毅在脑海中渐渐融合。

“炎华，你在哪？我好想你能再牵着我的手！”呢哝中，范惠琴伸出手，似乎要探进相框。就在此时，外面响起惊叫声，然后传来快来人快来人，管家上吊了的哭喊声。

“什么？”刚拿起筷子的黄澄明腾的一下站起来，朝还在喘气的副官大吼，“范德成自杀了？”

“报告副处座，是的！”副官大气也不敢透，“监视的弟兄先发现范家乱成一团，后来警察局来人，问了警察局中的弟兄，才知道是范德成自杀了！”

“自杀？”黄澄明恶狠狠地摔掉筷子，早不自杀，晚不自杀，刚将监视重点转向范家，主要嫌疑人之一就自杀了！

愤怒过后，黄澄明马上道，“立刻通知施局长，准备四套警服，告诉他我要以警察名义进范家！”

“是！”

“对了，上次那个范惠琴是不是见过你？”黄澄明叫住了副官。

迟疑了下，副官点点头。

“那你就不要去了，叫大黑他们三个！”

“是！”

当汽车开到范家大院门口时，大腹便便的警察局局长已在场，车一停，亲自捧着四套警迎了上来。

打了下招呼，黄澄明四个在车内换好警服，然后在局长的带领下进入太院。

得到通报的范德榜已等在大门，强笑着握着局长手道，“没想到施局长亲自来，有失远迎！”

“哪里哪里！范先生一心爱国，今府中出如此大事，施某岂能不来！”

“那就有劳施局长了！”范德榜一恭手，然后看向黄澄明四人，“这四位是……”

“哦，这四个是我警察局最厉害的，我全带了！”这也不是和黄澄明第一次合作了，局长随便编了个理由。

但范德榜是什么人？且不说警察局上下凡是叫得上名号的都打点过，就凭他的观察，一人身具上位者的威势，另三人杀气外放，都不是警察局这帮酒囊饭袋能比的。

“那就有劳四位！”范德榜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又一恭手，然后亲自带着五人走向自杀现场。

一间房间，几个警察正在检查尸体和物品，见局长来了，正要上前，都被一股恼赶了出去。

“黄……黄队长，你们好好检查，一定要给范先生一个明确答案！”局长摆出官架指挥起来。

“是，局长！”黄澄明四人也是有模有样的敬了一礼。

大黑三人的专长就是将谋杀现场伪装成自杀现场，黄澄明便看起范德成留下的遗书，内容很长，大部分是在表达对范德榜的感激，最后才提到前几天一笔大交易，因为他拿了对方的好处，没有仔细核验货物，结果对方以次充好，导致范德榜损失巨大，内疚之下只得以死谢罪！

“范先生，有这回事？”黄澄明向不停嘘嘘的范德榜求证，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又数了下钱额，一万元一扎，竟有十扎之多，不禁暗暗吃惊，对范德榜的贸易能力有了直观了解。

再没有发现有价值的地方，黄澄明便旁听侧击的与范德榜聊了起来。

“范先生，这范德成是你亲戚吧？”

“对，是我族弟！”范德榜长长叹口气，看了眼被剥的精光的尸体，“跟我十年了，一直勤勤恳恳的，没想到会出这事！”

“十年？”黄澄明抓住了重点，“那十年他是做什么的？”

虽然对黄澄明身份起疑，范德榜还是实话实说，“十年前，他一直在东北老家，小鬼子占了东北后，就到南京来投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