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吐露真情（2）

王氏听见儿子这么说，似乎有回心转意的希望，很高兴。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得范长生说道：“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我也不想听你的解释。你还不走？”说着站了起来，拿起拐棍，就要动手。

王氏赶忙拦住了范长生，陪笑着说道：“爹，你消消气，看看云龙怎么说嘛。我先走了，你们爷俩好好聊会儿。”说完王氏起身走了出去，并关上了悦心阁的门。

见到母亲出门了，范云龙坐到了爷爷身边的椅子上，端了一杯茶递给范长生。范长生没有接，仍旧气呼呼地，他把头靠在了椅背上，闭着眼睛，似乎范云龙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似的。

范云龙没有理会爷爷的神态，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爷爷，您真的误会我啦，本来因为组织纪律的原因，我不能说的，但是看到您这副样子，真的比割我的心还难受，所以我决定和您说实话。但您听了以后一定要替我保密。”

范长生的眼睛还是没有睁开，范云龙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爷爷，其实我才是真正的**卧底。”范长生听到这句话，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身子也从靠背上坐直了起来，他用眼睛看着范云龙，有点疑惑，没有说话。

范云龙接着说道：“我是**的老党员了，早在上海大学读书的时候，我就加入了中国**。去天津，其实不是因为和父亲吵驾，是受了党组织的委派去那工作的。我在天津担任的职务是市委的副秘书长，主要都是从事地下的情报工作。这次回到上海也是受了党组织的派遣，组织上要求我想办法打入敌人的内部去工作，那样的话可以为组织提供更多的有用情报。”

范云龙在悦心阁内，靠着范长生的耳朵，小声地将他回到上海后的很多事情都告诉了爷爷。其中包括那天出手相救杨丽的事，还有设计除掉村山课长，救出上海市**部张部长的事。当然他在陈述的时候，象侯掌柜，王大勇，中村等人以及联络地点呀什么的，他都没有直言，一语带过。

范长生听完范云龙的话，被震惊了，一种深深的自责深感由然而生。范云龙所述的每一件事都是那么的复杂和凶险，什么土肥原、李玉梅、云子，李士群、村山等等，形形色色，真真假假，尔虞我诈，充满了智慧的较量。这些事情难道只要有一颗善心，一腔热血就能做到的吗？不行的啊，云龙真不简单，也不容易呀。自己每日里标榜着好象多么的爱国，多么的嫉恶如仇，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但自己真正做了什么吗？什么也没有呀，还逼着云龙说出了他的秘密，唉，自己也真是的。想到这里，范长生突然对着自己的脸，左右开弓地打了几个耳光。这个举动把范云龙吓了一跳。他赶紧拉住了爷爷的手，说道：“爷爷，你这是干什么？你想吓死孙儿呀。”

范长生抱着范云龙老泪纵横，轻声地呜咽起来。过了一会儿，他说道：“云龙，好孙儿，你能原谅爷爷吗？我不该不相信你，不相信自己培养出来的好孙儿。你放心，爷爷就是拼了老命也不会说出你的秘密的。”说完，范长生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茶，心里一高兴，他又乐出声来，呵呵地说道：“云龙，你别说，我知道了你的真实身分，别提有多高兴了。你要是早诉了我，这些日子我也不会也不会这么的生气，这么的郁闷啦。现在好了，呵呵，呵呵。”

范云龙看着爷爷一会哭，一会儿乐的样子，心里百感交集。他小声对爷爷说道：“爷爷，你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从今往后不仅要替我保好密，更要配合我演好戏，行吗？”

“演戏？怎么演？”

“今后你见了我呀，还是要破口大骂，象今天一样。不仅要一样，而且要做到一次比一次凶，最后，你还要动员父亲和母亲一起和我断绝关系，把我逐出家门。当然您那是假生气，可别真的气坏了身子。怎么样，您做得到吗？爷爷。”

“为什么呀？”

“因为呀，你们对我态度越差，我就越安全，你们也就越安全。”

“为什么呢？”

“呵呵，呵呵”看着爷爷一副象是又回到童年的天真神态，范云龙乐了，他解释道：“你们越是骂我，我就越象汉奸，在梅机关里也就越安全。你们把我逐出家门，断绝关系，你们就不是汉奸家属，那些军统呀，中统和其他的什么爱国组织除奸队也就不会来为难你们，你们也就安全啦。而我在梅机关里做事，日本人也不会因为家里把我赶出了家门，就来找你们的麻烦，对吧。家里面的人安全了，会让我省很多的心，我就更能放开手脚去做事，对吗？爷爷，您的这个戏演得好的话，也就是为抗日出了一分子力啦。”

范长生听了，想了想，觉得范云龙说得很有道理。他激动的说：“我也能为抗日出力啦，哈哈，没想到我这个糟老头子也能为抗日出力啦。小子，你就放心好了，我保证把戏演好。哦，对了云龙，这事能够告诉你妈妈吗？”

“您最好别说，我妈是个沉不住气的人，她一高兴，说不定就告诉我爹了，您知道，我爹要是知道了，就爹那张嘴他还能瞒得住？就算他不说，咱一家人都知道了，还怎么演戏？”

范长生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他答应了下来。

祖孙俩又在悦心阁说了一小会儿话。范云龙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他不能够在这无声无息地停留太久，于是他对爷爷说道：“爷爷，我今天得走了，我们开始吧。”

范长生会意地一笑，站起身来，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突然大声说道：“你这个畜牲，你今天就想把我气死呀。咱们范家就没有象你这样的子孙。”

说完，他抬起脚来，顺势一踢，踢翻了脚边的椅子。见还没有人过来，范长生禁不住内心的喜悦，又偷偷地笑了起来，吓得范云龙赶紧向他摇手。

王氏和佣人吴妈听到悦心阁有动静，两人赶忙跑了过来。在门被推开的那刻，范长生才收拢住了笑容，努力挤出了一些愤怒的表情。王氏和吴妈进来后，扶住了范长生的身子，范长生锤胸顿足，开始老泪纵横了，表演也渐入佳境，越演越象。

王氏见到范长生这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也很生范云龙的气，她气愤地说道：“云龙，有什么话你就不能好好地和爷爷说，为什么要惹你爷爷生气……”她的话还没说完，范长生就接了过来，说道：“你别说了，看你生的好儿子，做了日本人的走狗，当了汉奸，还要在这里和我强词夺理，气死我啦。我没有你这样的孙子，你给我滚。”

范云龙在旁边好象也给骂火了，他用少有的大声对着范长生说道：“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好，你不理解就算了，还要出口伤人，连日本皇军都骂，算了算了，我不和你说了，我走还不行吗？”

“皇军，皇个屁，到这时侯了你还能喊得出皇军来，你不是我们范家的人。”范长生看上去气得一脸通红，他转过头来，哆哆嗦嗦地对王氏说道：“你告诉星云，咱们家要和这个逆种断绝关系，要把亲戚朋友们都请来，要让大家都知道……”

见范长生气到这个份上，吴妈都觉得过不去了，她看见范云龙还想回嘴，走过去沉着脸拉着他，说道：“少爷，我看你还是走吧，别再让老爷子生气了。你…你就放过你爷爷了吧。”

范云龙在心里不得不佩服爷爷的演技，见戏也演得差不多了，他再没出声，一掉头，走出了悦心阁，急匆匆地离开了范家大院。

范云龙走后，范长生将王氏和吴妈劝出悦心阁，一个人坐了下来，王氏和吴妈还有些不放心，在窗口看着他。范长生平静了下下心情，对她俩说道：“我没事的，你们就放心吧，让我一个人静会儿。”

王氏和吴妈走后，范长生哪里能静得下来。由极度的悲观失望，到极度的喜悦，这个过程来得太快，而且自己的感情还不能尽情的放纵，这让他感到挺为难的。他拿了一本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一天下来，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做什么，他更加理解云龙的处境了。

是夜，范长生坐在躺椅上，身边的定香缈缈升起，他睁开了眼睛，定香之浓，也完全定不下他的心情。他站起身来，走到桌边，环顾四周，此时明月皎洁，惠风和畅，草木葱茏。他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草木可以无情，人却不能没有思虑呀！唉。”他铺开宣纸，蘸饱了浓墨，写了一首古绝：“清风掀紫幔，明月窥书案。静夜理思愁，回神心已乱。”写完他丢开笔，径直回房休息去了。

二天后，范长生广邀亲友到家，痛斥范云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配再做范家子孙，请亲友为证，和范云龙断绝关系，将他赶出了范家。这件事把王氏悲痛得伤心欲绝，范星云也十分不愿意，多次找他来说，但范长生毫不理会，象是铁了心一样，任谁说情也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