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矛盾初现

黄仕林是安徽庐江人，早年间就参与了**太平天国和**捻军的运动，颇建功勋，在淮系之中也是资格较老的几位大将之一。宋庆走后，留下的四营老营人马全都交给了他。一共1200余人，另外还配了8门短炮，他主要负责的驻守的是黄金山海岸炮台，炮台位于金州城的西边，向东是黄海，向西则扼守了金州城通往大连湾的官道。黄金山炮台也是金州城地区最大的炮台。共有克虏伯岸防炮12门，口径都在405mm以上，威力巨大。这座炮台既保护着金州，防止其受到海面上的威胁，又保证了在金州失陷后，作为保卫旅顺的第二道防线。黄仕林最开始是当任宋庆的亲兵发家。个人勇武，曾经有一次宋庆在入城时候遭到了太平余孽组成的刺客团的冲杀。宋庆当时怕伤及无辜，下令亲兵队不准使用火枪。哪里知道那些刺客都是精挑细选，手中都几套把式。黄仕林挺身而出，接连用横刀砍死了数人，才止住了刺客的冲击，救下了宋庆。自此宋庆也就对他刮目相看，将他直接任命为了把总，不过黄仕林军事指挥能力实在有限的紧，因此也久久不得升迁，此次前敌总办，一来不过看他的资历和人望，二来不过是因为宋庆的个人推荐。

黄仕林多年从军，为人十分豪爽，今夜的酒宴之上，明显刻意压制了自己性格之中的狂放。不过满脸的笑意，极尽地主之态，这让阿纳托利和他的幕僚下属们十分高兴。俄国人的豪放也被他给催了出来。喝酒的杯子也越来越大，尽管龚照玙考虑到载沣还是个孩子，多次委婉的劝诫他们克制一点。不过在载沣一句“我们满人自小就是汉子，你们随意。”之后，拘谨就刹那之间消失。而载沣却耍个心机在一旁默默的观察的这几位能坐到主桌上的总兵。黄仕林豪爽，大口喝酒，而旁边的赵怀业就显得有点虚假。尽管他看上去似乎十分活跃，但是载沣还是注意到了他劝酒比喝酒多。而且每次给自己倒酒总是弄洒，还总是挑拨别人斗酒。凭着上一辈载沣为人，他知道酒桌之上的这种人往往生活之中也是假情假意，为人不真之人。而程允和则显得话最少，但是来者不拒，只要人家敬他酒，他都喝，他也不管别人喝多少，自己每次拿着最开始喝酒的一两小杯，一次一杯。别人比他喝的多，他也这样，别人比他少，他也这样。反正脸上总是笑意和淡然。最下首的徐邦道则显得比较孤立。除了开始的时候，大家出于礼貌的敬了他几杯，黄仕林似乎都没有理他。到后面都没有邀他饮酒。阿纳托利显然察觉到了这一点，多次操着不熟悉的汉语，邀请他一起喝。他似乎也没什么兴致，阿纳托利当他身体不舒服或者有些其他的原因于是便也不再邀请。不过载沣显然看出了问题，他早在来旅顺港之前就多次听人谈起过徐邦道，夸其作战勇猛，朝廷对其补给和装备也是不遗余力。从拱卫军这个名字就可以看出其中的曲折。相反，赵怀业，黄仕林，程允和等人却显得没有那么多名气。然而，等他到达旅顺才发现此处目前的最高指挥军官却不是徐邦道。那么这其中的矛盾也就显而易见了。不过载沣反而对此感到了十分高兴。他带着镇抚使的名头过来，按照权力来说有着监察旅顺地区所有军官的权力，又贵为亲王，撤掉这些人，自己亲自掌军怕也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就是龚照屿也是要双手支持，在大清这个封建社会之中，皇帝的弟弟，大清的铁帽子王代表的是无上的皇权。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掌军也没用，数万兵马，调度指挥，不是他一个小白可以随便可以处理好的。所以他也需要倚重这些军官，所以他最为害怕的就是下面的这些军官，铁板一块，进退一致。既让他抓不住把柄，拿捏他们，也可以明目张胆的统一行动，听掉不听宣，毕竟法不责众。思索之间，旁边的桌子走过来一个穿着八旗传统棉甲的军官走过来。看上去也是四十多岁的光景，个头不是很高。身上的棉甲十分干净，颈口和袖口处的蓝色袖套一尘不染。看的出保护的十分仔细。载沣依稀记得这个好像叫做连顺，是旅顺地区七大统领当中唯一一个满人，所以在码头的时候，就多看了一眼。

连顺走到载沣的位置旁边，双手抬起裤襟，然后恭恭敬敬的磕头道：“奴才镶黄旗连顺向大清和硕醇亲王跪安，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说完之后，又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喝酒的诸位军官早就在连顺来了之后安静下来。因此，载沣清晰的听到了连顺磕头在地上的“砰砰”声。这一世，请安，磕头，跪礼的载沣其实早就习惯了。但是连顺的认真甚至可以说卑微的行礼方式还是让他一惊。当连顺再次抬头起来，载沣依稀看到了这位身材不高，脸型消瘦的军官，眼中似乎还打着泪花。连顺是镶黄旗的旗民，不过他们这一支没有留在关外，早年就随着八旗到了关内，住在四九城。他的哥哥叫做金顺，是原伊犁将军，一身战功彪炳。连顺受到哥哥的关照和影响，军官之途也一直颇为顺利。不过他为人低调，打战勇猛。指挥，训练诸多技巧也被其哥哥多有教导。大家都仿佛看到了伊尔根觉罗氏又要出一个将军，一个封疆大吏。但是不幸的是，在连顺刚刚被他哥哥运作之下掉到辽东地区的时候，金顺就暴病而亡。所谓树倒猢狲散，何况连顺本人就淡薄虚名。于是在辽东这个遍地都是淮系的地方一留就是好多年。今日得见大清的亲王，算起来也是镶黄旗的旗主（镶黄旗，正黄旗旗主一般由皇帝或者其直系的亲属担任，不过满清后期，八旗制度崩溃。这个旗主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因此不免有些失态，他本就和汉人官员不同。他们这些人说起来应该是皇族世世代代的奴仆，所以他也就自称奴才。不过载沣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些，他以为连顺有什么事情想麻烦他。他让连顺起身，在一边的连赫见状急忙将这位远方堂亲扶起来。载沣看见，不由眼前也是一热。对站在旁边的梁朝宗道：“连将军守卫边疆数载，赏300两黄金。”连顺一听，刚刚站直的身子立刻又跪下了。口中直呼：“谢主子隆恩。”

这时候，在桌子另一端的徐邦道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很是大胆的插了一句：“连顺，你的捷胜营800余人根本就守不住金州城。 赶紧把问题和王爷说说。别等着日本人来了，你守不住金州城就麻烦了。”连顺实际上负责金州城城区包括城内的治安。总共就一营外加三哨人马。捷胜营比一般的巡防营略微大一点，拢共有500余人，还有三哨，一哨是一直跟着连顺的马队，还有两个步队，主要负责城中治安。连顺也兼任着金州按察使，也就是纪委**加上公安局局长。所以连顺除了军权以外还有一点政权。这也是因为他是满人的缘故，而日军即将登陆辽东半岛的传言甚嚣尘上之时，黄仕林并没有派遣人马增援金州城。一方面是因为他认为金州城和他的驻地很近，真要是遇贼，他去驰援完全来得及。另外就是徐邦道守着金州大道，也是日军除了黄金山海岸以为的唯一一处可以登录的地区。黄金山炮台威力巨大，日本人稍微有点头脑，肯定走金州大道。而黄仕林不加驻金州城，一定程度之上给了徐邦道更大的压力。徐邦道当然明白其中的弯弯道道。他一直鼓动连顺和黄仕林要兵，黄仕林一直不答应。今天徐邦道重提这件事，一来他想碰碰运气，看看这个年少的亲王能不能看在连顺的面子之上帮一把。另一方面，就算这个亲王反应不过来。徐邦道也要恶心恶心黄仕林。

果然黄仕林听到了徐邦道不知趣的提了这件事，嘴角的笑意瞬间就凝固了。潮红的脸上，也泛起了白色。狠狠的瞥了徐邦道一眼，然后低下头去。载沣其实听了之后，就感到了其中的猫腻。800人守城，还有两百人的战力羸弱的步队和一百人的马队。他先一眼看向了站在旁边的连顺，不过连顺眼神躲躲闪闪，显然不愿意过多的涉入这件事。于是他又将询问的目光看向了黄仕林，哪里知道黄仕林此刻低下头在想着什么，没有看到载沣的目光。赵怀业发现了，在一旁轻轻的捅了捅黄仕林，可明显黄仕林还在气头上，一把刷过了赵怀业的胳膊，头抬都没有抬。场面一时间尴尬异常。不过龚照屿恭敬的解释道：“黄将军要驻守黄金山炮台，他怕派遣士兵到金州城，会影响这边的防御，何况金州城到黄金山炮台的距离很近，一旦日军进攻金州大道，那么黄将军派遣士兵增援也是完全来得及。”载沣听着龚照屿的一番话，也不知道真假，身边也没个地图，各军战力也都不甚了解。于是他又问连顺道：“800人守金州，你觉得怎么样？”其实连顺也很不高兴黄仕林为了个人的私怨而将他一起报复。所以面对着载沣的问题，回答道：“奴才丢了性命也要为皇帝和太后保住金州城，除非我死了，否则日军不能向金州城踏入一步。”载沣听出了连顺口中对黄仕林的不满，心中便有了一番计较，但是他不准备初来乍到就果断的出击。于是载沣又笑道：“咱们今天不谈公事，只谈春秋。”既然主人都定下了基调，于是酒宴又继续开始。但是载沣却注意到了大家的热情却已经失散大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