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旅顺暗战（三）

黄仕林此时还在黄金山炮台之中看着海面，他是个粗人，但是也知道如今日本人是准备要过来打辽东湾的。前些日子也听闻了醇王遇刺，心中颇有些惶恐，他虽然不害怕这个毛头小子，但是醇王真要是在辽东湾出了什么状况，他铁定是要被问罪拿办，搞不好还要累及家人。

事情之后，黄仕林也有亲自去红庄军营问安，但是确实被闭门谢客。虽然吃了闭门羹，这次他倒也是没有怎么恼怒。毕竟自己理亏，事后他也把那些日子巡逻的几个参将一人骂了一顿。又查了差考情记录，发现没有什么疑点，心中想着可能是日本人用了其他法子进来，毕竟那日刺杀现场他不在，具体情况不甚了解。后来，他又让张光前，姜桂题等人前去拜访，哪里知道这一个个总兵。醇王一个不见，都有些感觉事大。不过还好，随后龚照屿透露了一点口风说，醇王考虑战事迫近，一切等着礼亲王到了旅顺再说。不想乱了前线的阵脚，众人舒了口气。后来，下面又有人说，程允和插手这件事，似乎在暗地之中调查。黄仕林心中不快，不过他却也有些忌惮这个程允和。在辽东湾这边，他守着其中最为重要的黄金山炮台，与金州和旅顺收尾呼应。而赵怀业守着最前方的金州。金州兵力也是最精锐的，除了赵怀业守在金州外围以外，还有金州大道上的拱卫军，也就是徐邦道的部队。城内还有着连顺的捷胜营。而兵力最多的要数他的黄金山炮台，前又张光前拱卫，后有姜桂题垫后。总共有着二十二个营，快四万余人。而程允和则负责旅顺城，他的部曲是最不显山显水的。程允和部曲算起来是所有总兵之中最多的，因为预备队的原因。但是由于战前会议划分了辖区，而程允和这边没有其他总兵的策应。赵怀业可以管制拱卫军和捷胜营。黄仕林又有着姜桂题和张光前的军队。所以这般算来，程允和的辖区之内军队又是最少。毕竟是最后方。但是尽管黄仕林忌惮着程允和，他还是对程允和派人来他这边指手画脚的有些不愉快。一直老好人的程允和，怎么干这种犯忌讳的事儿。正好，又准备和诸总兵就醇王被刺一事通通气。于是，就在黄金山炮台设宴邀请诸总兵过来。

宴席之上，觥筹交错。今日，没有醇王也没有龚照屿这个道台，倒是气氛显得更加热烈。不过，受邀而来的徐邦道没有了上一次那么怪里怪气，显得和众人十分融洽。而黄仕林也没有粗声粗气，颐气指使的显得十分嚣张。

黄仕林给连顺和程允和各斟一杯酒。然后笑意满满的问道：“那天醇王遭遇刺杀，就您两位看到，也给大伙儿说说，有怎么个严重法？醇王可有受伤。”程允和看了连顺一眼，然后道：“我没用，也是后来才赶过去的，去的时候醇王和连大人击退了刺客的袭击，具体情况得让连大人说一说。”程允和是个精明人，他虽然得了载沣的信任，但是他知道这份信任之中还夹杂着一点杂质，他没得到醇王的叮嘱，所以也不敢说的太深。于是，未等连顺开口，就先把自己推脱的干干净净。

而连顺在辽东湾这边向来是低调做人，受到众人的尊敬。此番，醇王过来，连顺作为满人，又一番表忠心，任谁都知道这小子要得到醇王的撑腰。大家对他的尊敬之余又多了一丝畏惧。尽管，连顺的兵力是在场各位之中数量最少的。连顺仔细的想了想载沣的叮嘱。小心翼翼的道：“那天晚上，来了大概有一百五六十人的日本浪人，其中还有人带着手雷子，十分嚣张。为首的刺客，应该是个女人。一身功夫十分了得，幸亏醇王身边有着能人护甲。方才脱险。”正欲说下去，旁边在嚼着东西的张光前就咋咋呼呼道：“得了吧！平日里，看连顺，你还老实巴交。怎么这般又胡说八道。一百五六十位，你怎么挡得住？而且这么多人又是怎么潜入的？北洋的那几个巡逻队难道是饭桶？”黄仕林听着张光前絮絮叨叨，又感觉这件事似乎和自己想的不一样，更严重了些。心中猛然之间涌起了些许的烦躁。于是狠狠的拍下了桌子道：“给我闭嘴。让连大人说完。”张光前一看黄仕林发威，赶紧闭上嘴巴。心中有了些许的畏惧之意。

连顺接着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有一百五六十的日本浪人就是有那么多啊！好在我带去的都是亲兵，不过王爷的那些甘军也是厉害。个个枪法厉害，调派有度，非常的守纪律。最好的还是王爷亲兵的那枪，我连顺打了这么些年的战，没碰到射速这么快的后膛枪。射的也远，要是给我的捷胜营装备上这火枪，不吹不黑，就是有一万的小日本来打金州城我也能守得妥妥的，一点不丢。”

众人都听的目瞪口呆，一来震惊日本的刺杀竟然疯狂如斯，二来惊讶于连顺对于那只镇抚军的评价。黄仕林听着，脸色变幻了几遍，想不到这场刺杀竟然闹得动静这么大，他思索着要不要跟宋庆求援，不然引得朝廷震怒，估摸着自己就是满门抄斩的结局。不过，转思一想，如今都已经过了好些天，这电报一个来回早就好了，就算朝廷那边扯上两句，该奖的该罚，总该有个结果，自己在京城的供奉的几个朝臣没有发来一点消息不说，官方的邸报上似乎也没有提到这件事。黄仕林思索之间，心中不禁的猜测，难不成是这个小王爷把事情压下去，然后密令着程允和私下查？不过很快就被他否定了，屁大点的孩子，能想这么多。不过他的思路很快就漂移到了龚照屿的身上，虽然醇王没有着这个想法，保不准龚照屿就是这么干的，毕竟自己的这个前敌总办还是从他身上扒下来的，没准他怀恨在心。他随口笑着问道：“连大人此番建立奇功，朝廷必然有着赏赐，为何如今还看不到封赏？”这件事和张光前，赵怀业，姜桂题其实联系不大。他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黄仕林这般提问。想着没准就等着把日本人赶走之后，一并封赏呢。不过程允和显然很快就反应出来了其中的道道。但是，他也只是举起茶杯的手稍微慢了半拍，其余并未有着什么变化。

连顺在武官衔位上比黄仕林只低半级，还挂着文官职位，按照惯例，其实连顺在地位上一直不虚于黄仕林，只不过他低调而且这边本就是淮系人马居多。好多营伍都是庆军或者毅军脱离出来的。而现在，有着醇王过来撑腰，他这个旗人就没有必要再忍气吞声。听着黄仕林这般直接的提问，不免有些不开心。低声道：“黄大人多虑了。我连顺不过是个奴才，奴才给主子挡刀剑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哪里敢求什么赏赐。”黄仕林听着连顺这番话，嘴角抽搐了一下。看起来，连顺是在自贬奴才，其实又何尝不是咋宣告自己满人身份的同时，告诫黄仕林，醇王怎么赏赐我是我的事，你没有为醇王挡住刀剑，管好巡逻队就是你的责任。不过黄仕林知道自己理亏，倒也是赔笑道：“是是是，连大人说的是，我们都是皇家的奴才，要赏赐是不对。怪哥哥言多了。”不过黄仕林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言多，咬着连顺看是不行，转口就咬住了程允和。

他笑着问道：“程大人既然不清楚这其中的弯弯道道，为什么还要派人暗自私访调查。”可谓一语惊四座。程允和心中一惊，那个内间心中亦是如此。程允和旋即就倘然了，黄仕林毕竟是这边的主官。对他的弯弯道道察觉到，却不是什么让人惊奇的事情。于是他举杯道：“这件事，在下有些唐突了，还望大人恕罪。”黄仕林忍住了心中的怒火，见着程允和一口答应，不准备隐瞒，心中却也是舒坦了几分。黄仕林喝完酒后道：“不知道，程大人可是奉了谁的命令，是对我黄某人的不信任吗？”其实这句话的矛头就已经直接的指向了龚照屿。程允和听着头皮发麻，不过还是笑眯眯的回道：“黄大人多虑了，这件事纯粹是在下的主张，您也知道，这次刺杀怎么说也是发生在了旅顺城的地界上，我又救驾迟了，怎么说也是有责任的。如今醇王虽然不追究，可是我们做臣子却不能厚着脸皮当着没事情发生。这样也是在打醇王的脸面，于是我就主动和醇王讨了差事，查查那几位巡逻的参领，既证明了黄大人的清白，又能让我有将功补过的机会。”黄仕林听着，心中倒也是相信的了几分，不得不说，程允和这番话是有道理的，何况那出勤记录自己也有看，是没有问题的。龚照屿很难在这件事上整他，想到这里，他又想到当初龚照屿卸任总办的时候，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难不成还和自己抢位置。黄仕林有心细的时候，但是当他发现自己似乎有些想多的时候，立马就不再想的更深了。程允和看着黄仕林那张黑脸上变幻了几分。又道：“黄大人莫要担心，我已经将那份记录呈交了醇王，醇王倒是骂了我几句，说明明没事，非要查倒弄得自己小气了。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黄仕林听了，斜视了程允和一眼，没料到程允和竟然说的这般直白，心中复杂之极。既然不再查了，定然是没有什么事了，不过程允和这般不顾及自己的脸面也是着实可恨了一些。姜桂题第一个反应出来，他们之间的矛盾，笑着打哈哈道：“喝酒喝酒，不谈公事，不谈公事。”然后又朝着抱着看戏心态的徐邦道使了一个眼色，徐邦道脸一红，只好帮忙祝酒。不愉快瞬间就消失的无隐无踪……

待到程允和喝完酒，深夜驰马回到家中，已然过了子时，不过看着门口竟然是宋小青还在待着等他。他瞬间酒就醒了几分，他知道派去查陈楚文的几个密探回来，应该还是有点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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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