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旅顺暗战（五）

陈楚文本是山东泰州人，泰州在鲁南，饮食较之北边还是有着些许的不同。偶尔会伴有少量的米食，并非都是馍馍，面条之类。但是打他上了辽东湾之后，所能吃到的米食就是少之又少。可是偏偏他又好这一口，先喜欢吃米面，糯米饭，糯米糕。平常又都在军中，军营之中自然也是日日馒头。不过，巧的是金州城内有一家怀楚客栈。客栈规模不小，三楼两院，精致文雅，消费颇高但是确实是有档次的。里里外外小到跑堂伙计，大到掌柜还是后厨之中的掌勺厨师，似乎都是荆楚湖北人。据说，这家客栈背后有一个淮系的将领撑腰（淮系的将领不一定都是安徽人），这年头，做生意的背后多多少少都有这么几个拿着实权的看着。不然一时没反应过来，被人吃了估计连着骨头都吐不出来。陈楚文其实也不清楚这背后的到底是哪个总兵，毕竟他和这边确实不熟。当时，他好吃这边的米食，故而常来与此。至于花的钱，他一个小小的参领军饷是肯定不够的。但是，好在他家里家境殷实，尽管他是庶子，泰州那边还是定时会送来银钱。何况，缉私本也算一个肥差。虽然他早就听说过，广东那边走私之风盛行，缉私队个个养的肥头大耳，这边虽没有小鱼小肉，偶尔还是有点来自俄国和日本的汤水。只不过最近兵锋一起，走私的要少了很多，一点汤水都没有。不过，还亏了前些日子中，查了一个日本缉私船，虽然没有多少买卖，好在也是无本生意，赚一点是一点。想到这里，他恍惚间又听到了最近在辽东湾传的神乎其乎的醇王刺杀案。据说，日本人过了巡逻队竟然过来刺杀年不过一十二的醇王，哪里知道这年纪不大的醇王，不仅仅有着经天纬地之才，把区区二三十的士兵指挥的跟天兵天将一样，打退了日本人。而且一身功夫得了太祖真传，骑着一匹赤焰马，一刀就结果了日本那个领头。把日本人吓得，宁愿跳海也不愿意再打了。

他自然对这些消息不屑一顾，知道那不过是愚民们无聊的谈资罢了。不过他还是敏锐的把握到了醇王被刺的时间，和他巡逻的时间是正好相对的，他在海上追了那艘缉私船一天一夜。而这个空出的时间正好够日本人发动那次刺杀。想到这里，他脖颈之上凉飕飕的。可是转念又想，擅离职守的又不止我一个，那两个巡逻参将不也是如此，更何况，他们没有任何的证据证明了我擅离职守、最关键的是，真要是抓我，肯定早就过来了。现在还没个动静，必然是这件事被某位大人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弄没了，毕竟那个小王爷那么小，稍微哄哄骗骗就没事了。而自己就成为了那个幸运儿，没准本就和自己半毛钱关系没有。人往往都是这样，遇到不好的事情就不愿意深想，越想越怕。可是怕又有什么用呢？该来的还是要来了。这不，当陈楚文像惯例一样，进入了怀楚客栈之后就被人盯梢上了。门口几个若即若离的探子真是被程允和派过来跟踪他的。

些许是因为，今天想到了那件不开心的事。桌上一杯黄山毛峰还没饮完，他就掏出银子，结账离开了。搞得那个掌柜，拍了一阵马屁，以为是自己这边招待不周。陈楚文即是心情不好，当然受不了这掌柜的聒噪，带着五六个亲卫就牵着马走了。北洋海师驻地在旅顺港，但是为了方便小炮舰的巡逻，也会在沿岸修建一些规模极小，简单的码头作为临时驻地。而陈楚文的临时驻地就距离金州城不远。六人，六马。一路吆喝着冲向了临时驻地。

陈楚文骑着马还为出城五六里，就在山道上遇到两三个推着小车的货郎和三个骑着骡子，推着大车，看着像是去别村杀猪屠户打扮的起了冲突。见他们骑马奔来，却没有着打算让路的意识，反而有一个迎上去，穿着麻布旧衣，上面还打着不少的补丁。那个人背着褡裢显然是一个货郎。陈楚文直喊晦气，可是毕竟路被封住了，也没办法冲过去。那个货郎拱手告礼，显得有模有样。旁边的其他几位似乎也停止了争吵，看着那个货郎准备找个人评评理，也就都走了过来。陈楚文显然没有注意到，此刻那六个人，有两个人站在了路边之上，有两个站在中间，眼光之中却露出了一丝丝残忍的眼光，货郎当前，而那个领头的屠户，腰插一把杀猪刀，裸着膀子也走了过来似乎怕恶人先告状。

那货郎道：“这位大人。”货郎还未说完，陈楚文显然极为不耐，摇摇头，咧着嘴，眼睛朝着天上看了看旁边的亲随显然意识到了主家的不满。旁边一个长着略显蛮横的骑手，催马上前，举起手中的马鞭朝着货郎脸上就抽了下去，嘴中喊道：“哪里来的混账家伙，不知道个天高地厚，我家主子岂是……”只见那个货郎，一把牵住了马鞭，顺手的就抽了下来。哪里知道那个亲随看着蛮横，虎背熊腰，却不知道是马术不好还是下盘不稳。一把就被那个瘦的跟书生一样的货郎从马上拽了下来。众人不禁叹息，这小子估计要来个狗吃屎。然而却不见旁边的那个屠户，上前一步竟然就用了一只手稳稳的托住了这个看着体重也是有着一百五六十斤的大汉。陈楚文在马上看着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些年在军伍之中，也见过一些厉害的人物。却像屠户这般力气的不是很多。然而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那个屠户，又很随意的用另一手从腰间掏出了那把杀猪刀。轻而易举的插进了那个蛮横骑手的脖颈之中，刹那间鲜血就喷了屠户一手。然后，将那把带血的杀猪刀重新插回了腰间，又松开了拖着骑手的那只手，尸体轰然就从马上落到了马下。一刀惊众人，大家刚刚落下的心脏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这算什么。哪里有杀人跟杀猪一样的。那屠户连着手上的血都没擦掉。就看着领头的货郎，货郎也是眼睛之中露出一丝惊讶。“我说大猛，你怎么就杀人了？”那个屠户，本来还目露凶光的盯着陈楚文，只不过他那眼光显然是努力表现出来，配着他那胖嘟嘟的脸，又白皙至极，本来应该是让人感到可笑的事，偏偏这个可笑的胖子刚刚杀人了。如今只能让人感到了一丝丝的诡异。那屠户听着货郎说话，扭脑袋，把手上的血在在破衣襟上擦了擦。然后道：“二郎，这件事我没错哦。程叔叔说了，这群人可以杀，但是尽量少杀。不过办事快是最重要的。所以我就杀了，不信你看。”说完，又指了指马上的其他的几个扈从骑手。皆震惊的坐在了马上，丝毫不敢乱动。赵二郎忽然觉得自己后面布置另外几个探子封住路口，怕这些扈从到时候掩护陈楚文逃跑的布置都是白费的。于是，吹了一下口哨。朝着那两个站在路边的招招手。道：“过来吧！”然后抬头看向了陈楚文。

陈楚文也不傻，脑海之中一阵混沌之后。立马明白过来了自己这是被这货郎和屠户阴了一遭。他未等赵二郎说话，立马便从马上滚了下来。却还未跪在地上，赵二郎身后二人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两把细细的长剑就架在了陈楚文的颈子上，割出了丝丝的红色印迹。陈楚文到也不管这些，只是道：“我说好汉啊。你要钱我可以给钱啊？不要杀人啊。”显然陈楚文把这群人当作了劫道的匪徒。不过也不怪他，他为人本分，低调谦和。虽不是嫡出，可是中华文化养出来的大家子弟在他身上的优点还是有所展现的。当然，脊梁骨不硬这个不算。

那个货郎看着也是年纪轻轻，转头很随意的问着屠户道：“大猛。我们就这么看着像劫匪吗？”大猛举起手摸摸光滑的前额，憨憨的一笑，“我像，你不像。”众人见他一抬手，只当他又要拿出那把插在腰间的杀猪刀。愣是被吓了一跳。不过他们的闲言碎语也就到此结束，虽然道路两边安排了放风的，又安排了一些路障。可还是怕有人突然闯过来，于是赵二郎对着陈楚文道：“你犯下了滔天的祸事，这是真的。不假，可以被凌迟的那种。但是，现在我们需要你帮点忙，回答一下问题。希望你配合一下。”说的大义凛然，仿佛他是官，而陈楚文是匪。陈楚文听着觉得还有一丝生机，就连忙点点头。赵二郎见着他配合。笑了笑，挥了挥手势。旁边的另外四个人，走了上来。按着沾了迷药的湿毛巾捂住了他们鼻孔，接着就又把晕倒了的他们了起来。放在了屠户的那辆的大车之上。用灰绿色的葛布遮住，然后打着吆喝就上路了。咋一看还像是一群杀猪的屠户，正把几头猪带回去肢解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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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