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俯卧在人行道上的阿放**着醒了过来，一睁眼，只见面前有一双男人的脚，他心道不妙，难道警察找上门了？

“这不是阿放兄弟么，怎么在这趴着？

阿放抬头一看，乐了：“怎么是您呀，柿子哥，您怎么会在这儿？”

“刚好打这儿路过，”柿子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兄弟？是不是让人用砖头给拍了？”

“没有，”阿放忍痛从地上爬起，拍着身上的土说：“在这儿做俯卧撑呢！”

柿子一听就知阿放在扯谎，也没点破，呵呵笑着说：“正找你们呢，怎么就这儿在撞上了，狗熊呢？”

“噢，他去办事了。欸，柿子哥，您找我们有事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今天遇见你，这才想起来了。走吧，边走边说，我请你们上馆子去……”

“呃，柿子哥，狗熊叫我去冷饮店等他，我们还是上那儿等吧。”

“这都要到饭点了还喝什么冷饮？你打电话给他，说我请你们上馆子吃火烧肉去。”

“不不不，”狗熊还在跟踪着十三浪，这种事最忌别人打扰，阿放怎敢给狗熊打电话？他连忙说：“还是上冷饮店吧，柿子哥，那家冷饮店西蕃莲汁不错，好几天没喝我都嘴馋了……”

“哦，那好。”柿子没有再坚持，跟着阿放向冷饮店走去，抬眼见到那满墙的小广告，当“黑车白粉”四字进入眼帘时，他不淡定了，脱口大骂：“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抢老子的生意？活腻歪了是吗？”

放下戒心的十三浪悠哉悠哉地走到了南侨路，用钥匙打开自己小店的门锁，拉开卷帘门后，走进了隔壁的早点铺。

“阿浪，今天来这么早？”卖米线的大妈热情地和十三浪打招呼。

“嘿，这还早呢，都快11点了。” 十三浪掏出二十块递给大妈说：“来一个大碗的浆带臊，早点午饭一顿凑合了……”

大妈接过钱，看了一眼他头上的绷带问：“怎么，你头上的伤还没好？”

“快了，后天拆线。”

“阿浪，你老这样可不行，对健康不好，午饭还是得吃点有营养的东西。”大妈说着取出一只大号白碗，放入烫好的米线，打上稀豆粉，舀了满满一勺红油肉臊子，又洒上花生面端起递给了十三浪。

十三浪接过碗，顺手抓起一双筷子问：“你家鸟头呢？”

“他呀，八辈子都不会来店里帮忙，昨晚上根本就没回家！不知道上哪儿疯去了……”原来，这家早点铺是鸟头家开的，卖早点的大妈就是鸟头的母亲，刚搬来开店的十三浪与鸟头妈的早点铺是两隔壁，他也因此和鸟头相熟。

“哦。”十三浪点了点头，抬着碗转身就走。

“等等，还没找你钱呢！”

十三浪头也不回地说：“哎呀不用找了，明天一并算……”

鸟头妈追了出来，把那二十块钱塞进十三浪的兜里，很认真地说：“阿浪，那事绝对和砖头没关系，那孩子可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好孩子一个，绝对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咳，大妈，您提这事干嘛？”十三浪装做没事人的样子说：“那事我早都忘了……”

在不远处一棵树下装做玩手机的狗熊看到了这一幕，他把手机揣回兜里，冷笑着转身离开了。

自打逃离卡萨布兰卡大饭店后，在办公室里如坐针毡的鸟头就深深陷入了惶恐与不安。回想起昨晚在酒吧的情景，他突然觉得那个女人真是太有心机了，肯定是早就想好了要套取自己的电话号码的。他隐隐觉得这事肯定不会就这么完了，紫嫣肯定不会就此放过他，只要她醒来发现自己不在身边，肯定就会拨打自己的电话，而自己接或者不接，麻烦都会接踵而至。该如何是好呢？只能寄希望于紫嫣没把昨晚的事放在心上，那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不要把残缺的梦留在那里，在我的世界里本不该有你。

在忐忑中煎熬了一个上午，鸟头的电话一直都没动静。就在他自以为可以逃过一劫而长舒一口气时，一个电话却打破了办公室的沉寂，把正在发怔的鸟头吓了一大跳。他手忙脚乱抓起手机瞅了一眼——奇迹并没有出现，这个电话正是紫嫣打来的。他想都没想，直接挂断了电话。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紫嫣的电话不停地打来，鸟头不停地挂断，双方你来我往十几个回合，鸟头干脆把手机调成了震动，任你打个天翻地覆，反正我就是不接。可就是这样也没让鸟头消停，紫嫣好象和他杠上了，你要是不接，我就接着打，打到你接为止。终于，嗡嗡作响的手机让鸟头按捺不住了，烦不胜烦的他居然直接关了机，拉开抽屉将手机扔进了抽屉里。

坐在鸟头对面的是一个比他早进公司的老驾驶员，此刻正若无其事地端着一张报纸浏览新闻，看似漫不经心，其实一直在暗中观察着鸟头的一举一动，他觉得鸟头今天的行为实在有些反常，估计是惹上什么麻烦了。怎么说自己和鸟头也是一个办公室的同事，就这么装聋作哑好象不太地道，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悠悠问道：“从一进来你就魂不守舍的，你小子不是被人逼债了吧？”

我这哪是被人逼债呀，简直就是逼命来的！鸟头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这么说，他尴尬地扯谎道：“没有，我怎么会被人逼债啊，昨天晚上和几个朋友喝多了，其中一个喝了酒特别喜欢打电话骚扰人，特别唠叨特别烦，我不想理他……”

搪塞过去老驾驶员，鸟头又陷入了不安，经过慎重考虑，他下定了决心。嗯，还是回家收拾收拾东西出去避避风头，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说走就走的鸟头不想搭理紫嫣，可人家是这么好打发的吗？小姐脾气说上来就上来，躺在豪华套房里紫嫣不知道鸟头为什么不接自己的电话，却十分恼火这种不尊重人的行为。紫嫣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想玩躲猫猫是吧？行！可藏好了啊！我紫嫣有一百种方法让你无所遁形，而你，却无可奈何。片刻思虑之后，紫嫣一甩头发，拨通了父亲沙陀爷的电话。

“爸爸……”

“喂，宝贝女儿，你昨天晚上怎么没回家？电话也不接，知道你妈妈多担心你吗？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晚上打了多少个熟人的电话打听你的下落？”

“对不起，爸爸。昨天晚上的事我待会儿再和你解释，我会原原本本的跟你和妈妈说。”紫嫣脸上掠过一丝娇羞，旋即一本正经地说：“但是现在，我要你帮我找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男人……”

冷饮店里，阿放和柿子叫的那两杯西蕃莲汁还没喝完，狗熊就匆匆赶来了。进屋见到了柿子，他有些奇怪，诧异地问：“怎么柿子你也在这儿啊？ ”

阿放抢先说：“柿子哥找你有事，路上遇着的，问他什么事他也不肯说。”

“哦？”狗熊在阿放面前坐下，问柿子：“找老子什么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欸，可别劝老子跟你入伙啊，老子对你们那买卖不感兴趣……”

“呦，熊哥，我哪儿敢呀！”柿子连忙说：“其实我就是想找寸师傅上我家看看。欸，熊哥，那个半仙寸师傅是你们家亲戚吧？”

“咳！那个老骗子算那门子半仙？柿子哥，我给您介绍个活神仙，包你……”阿放看见狗熊正狠狠地瞪着他，吓得连忙把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是呀，他是我阿六爷，你找他有什么事？”

“哦，家里闹鬼了，我老婆跟我说过好几次，叫我找个师傅来看看，说是家里半夜经常听见楼上有弹珠落下来的声音，”柿子神秘兮兮地说：“我楼上那家早就搬走了，根本就不住着人，哪会有人深更半夜玩弹子啊？你说他妈的邪不邪？你们也知道，我那老婆胆小，电话上跟我提过这事好几次了……”

“哦。”狗熊明知故问道：“欸，柿子，你说的是哪个老婆呀？”

问出这话来，柿子也不觉得尴尬，反而还有几分得意，他笑着说：“还能有谁呀，原配……”

“呦，柿子哥，”阿放好奇地问：“你们家那母老虎也怕鬼呀？”

柿子“呵呵”一乐说：“遇上这种事哪个女人不害怕呀，你说是不是？等你将来娶了媳妇你就明白了。”

狗熊一脸坏笑说：“我说柿子，真看不出你有这本事啊。搞得定你们家那只母老虎，你现在是跟那个小鱼住在一起了吧？我觉得吧你还是赶紧和那母老虎离了算了，反正感情也不好，就这么干耗着也不是个办法。你说小鱼那姑娘多会事儿，人长得也漂亮，可别把人家给耽误了……”

“就是，”阿放插嘴说：“你们现在这样可不受法律保护呀！”

“呦，阿放你还懂这个？好了，这事就不提了。”柿子掏出一支笔来，从桌上抽出一张餐巾纸递给了狗熊：“你还是把你阿六爷的电话号码记给我吧，早点找到阿六爷，早点把我老婆的心愿了了。”

狗熊接过纸笔，低头写上了电话号码，递了回去说：“我说柿子，家里闹鬼怕是你平日里亏心事做多了吧？你们那买卖可真是要人命啊，干不长久……”

“哎呀，你就别取笑我了……”柿子脸上掠过一丝愠色，接过纸笔揣回兜里，一挥手说：“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事，你那买卖也不怎么光彩，老鸹就别笑……”话没说完，他的手机响了。

掏出手机一看，柿子脸色突变，连忙站起走到角落里按下了接听键：“……是我……嗯，明白……好的，打到你的账户里……时间呢……嗯，好好，嗯好的……丹青路……嗯，明白……”

待柿子返回坐下，狗熊见他的表情不太自然，明显是受了那个电话的影响，于是问他：“怎么，红中打来的？”

柿子当下大惊，这家伙怎么知道是红中打来的？难不成偷听了我的电话？他连忙掩饰道：“不是，不是，是我那老婆打来的，这不催我呢……”

“咳！你们和老油子那些事谁不知道？”狗熊撇嘴道：“还跟老子神神叨叨的……”

柿子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掏出一张红票子摆在桌上，“伙计，结账！”他站起一拍狗熊的胳膊说：“熊哥，我先走一步，今天真的有事，改天再请你们吃火烧肉。”说完，急匆匆走出了冷饮店。

冷饮店的伙计闻声而至，将补回的零钱放在桌上，又收走了桌上那两个空杯子。

那伙计刚一转身离开，阿放自然而然将找回的零钱揣进了兜里，直到听见狗熊不住的在那儿清嗓子，这才反应过来，又掏出那些零钱恭敬地递给了狗熊，狗熊接过钱一言不语，站起转身走出了冷饮店。

阿放连忙跟了出去，走了几步见左右无人，悄声问：“怎么样熊哥，跟到了没有？”

“跟到了，就在南侨路你最爱吃的那家早点铺旁边，一个卖副食品的店子。老式卷帘门锁，没有报警设备，附近也没有监控摄像头。”狗熊偏着脑袋说：“真是奇了怪了啊，我们每天都去那儿晃悠，怎么从来没见过那小子开门呢？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啊……”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阿放解释道：“这小子家里有钱，让他开这个店就是怕他闲出事来。以前这小子就不怎么好好开店，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你看今天早上，几点了才下山？这种虫子岂是我们这些早起的鸟儿能遇上的？”

“哦。”狗熊点了点头说：“这几天我先摸清他的作息时间，等掌握了他的行动规律咱们就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