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蓝儿，你瞒得我好苦

撑灯时分,周泽普回到家中,妻子诗蓝和妹妹文文在等他吃饭。

文文和嫂子相处得很融洽,这个苦水里长大的孩子适应得很快,已经成了嫂子的小助手。

周泽普坐在饭桌上首,给文文夹了一块排骨:“文文,多吃些,看你还是那么瘦,这可不行。”

又盛了小半碗鸡汤给诗蓝:“蓝儿,你要多吃多喝,现在你的首要任务是养好身体!我们周家的香火寄托在你身上。”

诗蓝微笑着接过汤碗:“泽溥,有你相伴,我很幸福。不过我这几天老是想呕吐,吃不下。”

周泽普喜出望外,让诗蓝前臂平放于桌上,使手掌向上，开始切脉。

脉跳往来流利,如盘走珠,应指圆滑,往来之间有一种回旋前进的感觉。

周泽普笑道:“蓝儿,你有喜了,我们周家有后了。我明天安排文文把姑姑接过来,照看你一下!”

文文放下排骨,“好哦好哦,我也要当姑姑了。”

诗蓝道:“文文,泽普,别像个孩子似的,还早着呢。”

周泽普对文文道:“你嫂子现在有了身孕,很多事情还要你去做。”

诗蓝道:”文文很勤快,另外已经认识了不少字,很快就可以看懂账册和学会简单的记账了。”

文文拿起一个鸡翅,“哥哥,你编的《汉语拼音》和《小学语文》《小学算术》《小学科学》真好,比私塾的强多啦,我跟嫂子学得很快。对了,哥哥,你编得字怎么缺笔少画的,好写也好学,就是和他们的《千字文》不一样。”

停了停,文文又道:“现在你编写的横排书,从左向右阅读起来很方便。我听说现在老秀才也把学校的书都印成横排的啦。”

诗蓝笑道:“文文,你哥哥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当然和别人不一样。这读书识字是为了让人明理做事,太复杂反而落了下乘。我们都要好好地学,将来,我们还要把文文培养成为女教授,从而将《语文》和《算术》推广开来呢,推广到江南各省,最终推广到大明朝。”

周泽溥很赞许地看着小妻子,有这份见识,果然如老秀才所言,不是一般人。

文文道:“哥哥,你编写的《小学算术》,嫂子已经教会我四则运算。阿拉伯数字真的很好用,计算起来简单多了。”

周泽普道:“你这才刚刚入门,早着呢。以后你还要学习几何和代数。”

文文道:“哥哥,嫂子上午说我现在学的都是有理数,为什么叫有理数?好叫人费解，是不是有理数比别的数更有道理?”

诗蓝慌忙道:“文文,嫂子是瞎说的,你不要给你哥哥乱说。”

周泽普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姑嫂之间谈话。

蓝儿,你终于露出马脚了,你瞒得我好苦!

晚饭后,周泽普来到密室,取出玉牌,愣愣地看着,一切借由这玉牌引起呀。

诗蓝和文文的谈话的时候,讲到了有有理数。

“有理数”一词是从西方传来，在英语中是rational number，而rational通常的意义是“理性的”。清末民国初年,中国数学家翻译西方科学著作时，依据日语中的翻译方法，以讹传讹，把它译成了“有理数”。

现在可以判定,诗蓝的知识来自后世,难道她也是穿越过来的?为什么不告诉自己的?

周泽普冥思苦想半天,决定还是先不问诗蓝。

妻子现在有了身孕,情绪波动不能太大。她瞒自己,也瞒着所有人,一定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这事得慢慢地问,让诗蓝有个适应过程。

不过明天还是要找个借口,带着小丁、大壮骑马去一趟朱家寨,查明宁玉儿所说的一切。如果那里有自己的家,倒是可以建一个新的据点,将金雕纵队的触角向外延伸。

不搞清宁玉儿口中说的事情,实在心不安。

次日一早,周泽普在村公所见到老秀才,“老先生,如今各项事宜都已经走向正轨,我想去周边考察一二,对我们以后的发展好有个规划。”

老秀才道:“泽普这考察几日的时间?”

周泽普道:“多则八九天,少则三五日。”

老秀才道:“泽普,眼看严冬将至,在外不宜多留。早去早回。”

通往朱家寨的官道上,周泽普主仆三人骑着马,不紧不慢地走着。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下,一个小村寨遥遥在望。

来到寨门前,三人下了大青马。

有几条土狗从村里冲了出来,汪汪乱叫。

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走出村寨的石头围墙,看到书生打扮的周泽普和身边的两个书童,警惕地问道:“书生从何处来?可是要投宿?”

周泽普躬身一礼:“老人家请了。在下周泽普,外出游学,路过贵寨。眼见天色已晚,想来投宿。”

老人心中疑虑难消,又见周泽普举止不俗,心中有些纠结。

恰在此时,有一位十五六岁的美丽少女在村人的簇拥下沿着山路走来。

村人拿着猎叉弓箭,抬着一口野猪,应该是外出打猎而归。

看到寨门外站着的周泽普,村人好奇地停住脚步,纷纷围拢上来。

“爷爷,这是什么人?”少女问老人。

“这是游学途径我们这里的周公子,要进村投宿。”老人捋了下胡须:“你说该不该让他进村?”

少女看着满面笑容的周泽普,说道:“既然是读书人,应该有些学问了。”

周泽普道,“不敢。请姑娘示下。”

少女道,“我出一上联,你对下联,对的出,我们李家寨便留客。你听好:

满园春色影参差，绿树荫中鸟道。”

周泽普同学古文功底深厚,对联对他来讲,又有何难?装模作样地走了几步答道:“空谷足音声断续，白云深处人家。”

“对得好,不输于三国七步成诗的曹子建。”老人笑道:“周公子有请。”

晚上老人设宴款待周泽普。

山里人平时都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因为山寨偏僻,很少有外人来。

读书人周泽普的到访让老人很高兴。

周泽普从言谈中知道,老人姓李,进士出身,早年做过三品的湖广学正,致仕后回到老家李家寨颐养天年。家中儿孙多在外做官,周泽普碰到的少女是李学正的孙女李蓉儿,此次是随家人从扬州府来探望爷爷。

周泽普告诉李学正,自己原籍是南直隶徐州府,现在居住在常德府柳北县石桥村。

李学正学问很深,经史子集,无所不通。

为了避免自己的尴尬,周泽普同学拿出昔日在宿舍夜谈会上炼出的口才,先大谈小冰河和万历时期的天灾,表达了对未来可能到来的大旱灾的担忧;后谈论疫病防治和南方湿冷的天气对疫病的影响,之后又聊到治国方略。

反正后世灌水的帖子看多了,聊上几天也没有问题。

李学正曾任地方官多年,对民间疾苦深为了解。听后频频点头,起了惜才之心,看向周泽普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许。

“周公子可有功名?”

周泽普摇摇头:“学生还是白身。”

李学正道“周公子乃人中龙凤。自古无场外的举人，何不去科场应试一回,以报朝廷。我有一门生任柳北县教谕,你可以拿着我的名帖和书信找他。”

周泽普道:“泽普若能高中,必将厚报。”

李学正道:“我看你为人聪慧,如果用一番功夫,前途不可限量。”

周泽普道:“泽普定不负李大人的知遇之恩。”

次日,周泽普向李学正辞行,并拿出一副手持式放大镜相送:“李大人,这副放大镜可以放大物体,有了此物,您从此读书无忧。”

李学正推辞不过,收下放大镜,带众人送周泽普主仆至村口,挥手而别。

李蓉儿道:“爷爷为何对那白丁周泽普如此礼遇,蓉儿有些不解。”

李学正捋着胡须微笑,目送周泽普主仆三人远去,“我观此人绝非凡品。他日我李家的富贵于此人多少有着干系。”

李蓉儿笑了: “爷爷,你这是烧冷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