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探监

何玉田被日军关在宪兵队总部，确切地说是软禁，因为这里从未关押过任何人，房间就像旅馆。每日三顿饭都有专人送来，好菜好酒，何玉田也想得开，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但他对酒已经不像年轻时那么喜好了，每顿喝一两桂花酒就打住。

对于自己被日军无端抓到这里，他从最初的愤怒绝食，到现在能够心平气和地对待。他想通了，日军侵占永安，他们把自己看成是这里的主人，可以为所欲为。把他抓到这里，不用刑不说，还把他当做客人对待，已经很不错了，要是换作其他人，恐怕早就大刑伺候。

他知道的就有邵启生，王永志，他们被日军抓去后，严刑拷打，差点丧命。这样看来，自己是幸运的——起码目前是这样。第一天来到这里时，山本一雄带着刘尧民还假惺惺地说代表佐佐木更三少将来看望他。

“何会长，山本代表佐佐木更三少将来看望你，转达他对你的良好祝愿。”山本一雄向何玉田鞠一躬。

“不敢当，我何某人一向奉公守法，不知道为何被你们抓到这里来，还请山本联队长给我一个解释。”

“何会长真的不知道原因吗？”

“我是个商人，对时局不闻不问，对政治也毫无兴趣。”

“那好吧，我请刘翻译官把情况向何会长作一说明。”

刘尧民就把游击队，新四军，国军如何在比武大会现场劫持村川大介大佐以及俘虏日军两个中队的士兵等情况向何玉田做了简单介绍。

“原来是这样，我当天虽然也出席了比武大会开幕式，但因身体不适，中途请假离开。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何会长，你知道吗？你的二儿子何大伟现在是永安游击大队政委，你能说这事跟你没有关系吗？”

“他是他，我是我，他在外多年，都没回家，他的情况我是一点都不了解。不错，我们是父子，仅此而已。”

“何会长，你错了，就凭你是何大伟的父亲，你就脱不了干系！现在，我们要用你来交换村川大佐，还有那两个中队的士兵。时间在3天后，地点就在城门外。”

“如果我不答应呢？”何玉田想试探日军的底线。

“我想何会长一定会答应的，你的大儿子何胜文，二女儿何叶璇在永安中心小学，小女儿何美娟在城里开店，二儿子何大伟在永安医院——啊，不，他现在摇身一变，成了永安游击大队政委，三儿子何晓进在皇协军当团长，你们何家在永安可是响当当的，谁人不知！此外，我还听说，永安游击队大队长王振忠，是您的女婿吧？何会长，你说你的家人会不答应我们的要求吗？”山本一雄一一点出了何玉田家中所有人的身份和工作地点，这是一种暗示，或威胁，意思很明显，你要是不答应我们的要求，不仅你自己，就是你家人也会遭遇不测。

何玉田还想说什么，山本一雄起身告辞了。走出房间，山本一雄又转身对何玉田说：“我等着何会长回话。”

何玉田吃过早餐，正回想着自己跟山本一雄的谈话，张雪梅带着儿女来看望他。

“老爷，你在这里还好吗？”张雪梅几天没见老伴，心里一直放心不下，声音带着哭腔。

“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见老伴的眼睛红了，何玉田微笑着，拉着她的手。

“爸，您在这里住得惯吗？您就答应了他们吧。您也可以早点回家。”何美娟也带着哭腔道，她拉着父亲的胳膊，伏在他宽阔的胸前。

“美娟说得对，爸爸，您就同意日军的条件吧。”何胜文道。

何晓进昨天已经跟父亲谈了很多，今天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父亲。昨天晚上，他收到游击队发来的电报，是王振忠以永安游击大队长的名义发给他的：千方百计说服父亲接受日本人的条件，对于父亲遭受日军欺负，日后将加倍奉还。王振忠称何玉田父亲。

看到母亲以及哥哥和妹妹都跟父亲谈过话了，何晓进走到父亲跟前，把王振忠发给他的电报内容讲给他听。良久，何玉田终于同意日军的条件。“好吧，我答应。”

全家人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不过，你们别高兴太早，我还有一个要求。”何玉田的话给了家人一瓢冷水。

“爸，你怎么啦？你还想提什么要求？”何美娟微笑的脸上顿时见乌云。

“你们别担心，既然我已经同意了，不会出尔反尔。”

“老爷，那你赶快说吧。我们都等不及了。”

“日军提出的条件明显是不对等的，我一个人怎么能换那么多日军呢？何况还有一个日军大佐，他叫什么来的……”

“爸爸，那个日军叫村川大介。”何晓进道。

“嗯，我知道，一下子想不起来他叫啥名字，听说这个人对你妹妹叶璇有点意思，多次去学校骚扰她，幸亏那天晚上，王振忠及时去学校找她，带她一起回家，把婚事办了。”

“有这种事？我是第一次听说。”何晓进有点诧异。

“我曾提醒妹妹注意，但她认为不大可能，直到那天村川大介跟刘尧民到学校直接了断地跟她说村川大介喜欢她，她才紧张起来。”

“这不能怪你妹妹。”何玉田道。

“我也没说怪她，也怪就怪那个村川大介。”

“对啦，问题就在那个村川大介身上。我要佐佐木更三承诺，要求他警告村川大介，让他承诺今后绝不能再骚扰叶璇，也不能对永安中心小学又任何惩戒和打扰。否则，我就不答应他们的条件。”

家人一听，都觉得还是父亲想得周到。“姜，还是老的辣！”何胜文由衷地赞叹，“不过，妹妹已经到王畈待产了，村川大介没法骚扰她了。”

“那可不一定，今后，万一村川大介见到你妹妹怎么办？”

“爸，你说得对，就按您说的办。”

何晓进觉得，父亲的想法虽然好，但佐佐木更三会不会应允，还是未知数。“爸爸，你说的很好，我也觉得应该这样做，但不知道佐佐木更三那个鬼东西会不会答应。再说，村川大介现在被游击队俘虏了。”

“不管他答应不答应，但我要说出这些条件，起码，让他对那个村川大介有所约束，现在，村川大介虽然被游击队俘虏，但他释放后，很可能会报复我们。他找不到你妹妹就会去找学校的麻烦。你大哥在学校已经够苦的，如果村川大介三天两头去滋扰，老师怎么教书，学生怎么学习。”

“还是老爷为你们想得周全，这层意思，我也曾想到过日军会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但我说不出来。”

“好啦，妈妈您就别谦虚了。”何美娟挽着张雪梅的胳膊道。一家人为何玉田同意日军提出的换人质条件而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