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七章 命悬一线

当邵启生背着王振忠从洞口中爬出来时，在盘源寺的游击队员才知道大队长受了重伤，他们停下训练，停下翻新土地，停下手中的一切活儿，赶来看望。有人叹息，有人落泪，有人祈祷，希望游击队领导人早点醒来。桂花游击队成立以来，遇到了最严峻的考验。

此刻，王振忠仰面躺在床上，眼睛紧闭，跟熟睡一样，一动不动。母亲唐晓萍已经哭成泪人，无论别人如何劝说，她都没能止住眼泪，父亲王永志也在一旁默默地流泪。刚才在路上停止哭泣的金平，看到父母伤心，也不禁大哭起来。众人已经把王振忠的住处围得水泄不通。

何大伟，徐秀慧带着手术用的工具，来到王振忠的住处，看到政委兼医生到来，人们纷纷让道。

“何政委，你可要救活大队长呀。”

“何大夫，拜托你，一定要让大队长活过来，我们还指望他带我们打鬼子。”

……

“你们放心，我一定尽力施救。”

何大伟，徐秀慧进到屋里，放下工具箱后，何大伟跟王振忠把脉，脉象微弱，他查看了王振忠的枪伤，一处在右胳膊，子弹打进肌肉里，有没有伤到骨头，何大伟不敢肯定。另一颗子弹打进左胸，他判断，王振忠昏迷不醒，就是因为这颗子弹。现在，必须立即进行手术，取出子弹，或许还有一丝生的希望。

“请大家都暂时离开一下，我们要做手术，请大家放心，手术一完，我们就告诉大家结果。”何大伟，徐秀慧请众人离开房间。

这时，王德生拨开众人，递给何大伟几颗药丸，让他在手术前让王振忠服下。何大伟问是做什么用的，王德生说：“施主，让他吃了这药丸，就不会感到疼痛，相当于麻醉吧。不过，这药丸也不能管太长时间，手术要是花太长时间，施主醒来就会感到疼痛。”

“我跟秀慧会抓紧手术，您放心吧。”

徐秀慧关上门，何大伟用棉签给王振中的两处伤口清洗擦拭。“幸亏送来及时，枪伤处没感染。如果天气再热一点，伤口很容易感染。”何大伟道。

“听说是在日军设立的王畈检查站被突然袭击打伤的，游击队都来不及开枪。嗨，也怪振忠哥自己，他总是走在最前面。”

“他不想把危险留给别人。这也是游击队员佩服他的地方。”

两人一边紧张地做好手术前的准备工作，一边说着话，借以减轻压力。

“振忠，这是你爷爷给你的药丸，吞下吧，等会做手术就不痛。”按照何大伟的吩咐，徐秀慧倒杯温开水，将药丸送进王振中的嘴里，本以为王振中没有感觉，谁知，当秀慧把药丸放进他嘴里时，他竟然配合地吞下去了。

两处枪伤，何大伟考虑了一下，决定先处理右胳膊上的枪伤，因为这时，王振中处于昏迷状态，对胳膊上的伤痛没有多大知觉。而如果先处理左胸的枪伤，一旦王振忠清醒过来，再处理胳膊的枪伤，就会感到疼痛难忍。

秀慧递给何大伟手术刀和镊子，何大伟很快从王振忠有胳膊取出子弹，幸运的是，这颗子弹没有伤到骨头。

“希望左胸那颗子弹也没伤到心脏。”徐秀慧默默地祈祷。

在这简陋的地方为伤员做手术，何大伟还是第一次。想起在法国留学时，老师教人体解剖课，第一节课，何大伟就感到恶心，在课堂上就要呕吐，以至于米歇尔教授问他是不是生病了。对于今后要用手术刀来在人体上切割，划开口子，拿出异物（如子弹）或肿瘤，何大伟觉得非常残忍，一度想放弃学医，可这有违自己来法国留学的初衷。何大伟从小看到家乡的平民百姓无钱看医，死于各种疾病，立志要以精湛医术来拯救乡亲。

何大伟想到了自己的誓言，更加发奋地学习，各门功课成绩都是A。医学硕士毕业那年，抗日战争爆发，何大伟放弃了继续深造的机会，临别前，米歇尔教授对他说，大伟，你的爱国之心，令我感动，虽然我很希望你继续留在法国进一步深造。从你在几家医院实习的结果，我相信你今后会成为一个出色的外科医生。米歇尔教授临别时的话仿佛在耳边响起……

徐秀慧为王振忠右胳膊伤口抹上消毒液，敷上药，用纱布包扎好。看到何大伟额头上已沁出汗珠，徐秀慧掏出手绢给他擦了一下。何大伟抓住秀慧的手，深情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又放下。

“现在最困难的时刻到了，希望那颗罪恶的子弹发点善心。”何大伟小声说。

“振忠哥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徐秀慧道。

“关键是他还没有完成任务，他要带领游击队杀鬼子。”

“是呀，游击队少不了他，何叶璇也需要他，听说她马上就要生了。”

何大伟接过徐秀慧递过来的消毒液，用棉签仔细地，轻轻地在王振忠左胸口伤处擦拭，何大伟发现，子弹进入时的创口较大，这样，对取出子弹有一定好处，不用开很大的口子。何大伟用手术刀在伤口处轻轻地扒拉，看不到子弹的影子。看样子不行，还得扩大创口面才能取出子弹。

何大伟只好将伤口处扩大，当手术刀划开肌肉时，何大伟感到有一阵恶心，他摘下口罩，大口呼吸，忍住了想要呕吐的感觉。

“大伟，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行，你没听他爷爷刚才说这药丸不会管很长时间，得抓紧。不然，一旦他醒来，会感到极其疼痛。”何大伟带上口罩，继续手术。

“秀慧，给我镊子。”

“好，给。”徐秀慧心想，用到镊子时，说明大伟已经找到了子弹的位置，离手术成功不远了，她心里既紧张又高兴。

何大伟用镊子夹出子弹：“好险啦！离心脏只有几厘米。”

“大伟，就是说他没事了？”

“子弹是夹出来了，暂时脱离了死亡危险。不过，他现在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跟邵启生一样，要不是他练武，身体素质好，说不定就熬不过去了。一般人遇到这样的枪击，这命很可能保不住。”

“大伟，你说他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恢复以前的体魄？游击队可不能一天没有领导人。”想到大伟是游击队政委，徐秀慧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大伟，你别见怪。我知道你是游击队政委，你也可以指挥游击队打鬼子。”

“看你说的，振忠既是游击队大队长，又是我妹夫，我不会吃他的醋。说实在的，游击队还是他来带领比较好。他武功高，威望高。几次战斗都非常出色，游击队员都服他。我对指挥打仗没有经验，敲敲边鼓，做个参谋比较合适。”

“那你也很厉害，游击队员有啥想不通的，你说服他们。这个工作也不能缺吧。要不，县委不会让游击队护送新四军138师政委到大幕山，害得振忠哥受重伤。”

“秀慧，可不能这样说，护送新四军张政委，是上级交给游击队的任务，就是牺牲了，也值得。当然，我们应当尽量减少伤亡，可这不会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只要有日本鬼子在永安一天，伤亡就在所难免。”

“好啦，你道理一大堆，我说不过你，手术做完了，要不要告诉门外的游击队员？”

“好吧，我来说。”

徐秀慧打开门，门外黑压压的几百人的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

“告诉大家好消息，王大队长的手术很顺利，度过了极端危险期，现在，大家还不能去看望他，他需要安静休息。等他醒来，我和秀慧通知大家。”

一阵热烈持久的掌声，有的游击队员流下了热泪。“太好了，大队长又可以带我们打鬼子了！”

“我就说嘛，大队长不会死的。”

“大队长命大，鬼子杀不死他。”

“我们一定要为大队长报仇！”

……

当天晚上8点多，在昏迷了将近10个小时后，王振忠终于醒过来了。在床前守护的邵启生马上告诉何大伟，正在休息的何大伟一下子翻身起来，跟徐秀慧一起赶到王振忠的房间。

“政委，你好！听启生说你跟秀慧为我做手术，非常感谢！”王振忠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振忠哥，你别动，躺下吧。”徐秀慧道。

“振忠，看到你醒来，我跟秀慧好高兴，做手术是我的本职工作，我本来就是医生嘛。”

何大伟告诉王振忠，新四军138师发来电报，对他受重伤表示慰问，还有县委吴志刚**，也发来电报询问你的伤情。我让发报员都一一回复了。

“那么多人关心我，我要是不活过来，岂不是对不起大家！”王振忠的话引起一阵笑声，他自己也笑了起来。

游击队员们闻讯赶来，来得早的挤进房间，来得晚的，聚集在门外。父母跟弟弟金平也来到房间，唐晓萍留下了热泪，不过，这次是喜悦的泪水。王有福听说弟弟受重伤，放下赶车生意，来看望弟弟。

“哥，你的生意怎么样？”

“还好，每天赚点生活费。你感觉怎么样？“

“你看，我挺好的，几天后就可以下地走动了。咱们家就就靠你挣生活费了。”

“你说傻话哩，你打鬼子比我辛苦，非常危险，我是家中长子，挣钱养家是应该的。”

“谢谢大哥理解，等打败鬼子，我跟哥哥一起挣钱，让爸妈过好日子。”

在场的人听到兄弟对话，无不动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