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北上同行

项梁眼中的魏国宗室魏无涯就是黥布手下的军师吴涯，自黥布兵败之后，他率心腹来到吴城，最近一段时日，对目前天下时势有了初步了解，复兴魏国的愿望在他心底不断地翻涌奔腾，他拜访了项梁，并成功地说服了他，从项家大营借来三千兵马。

魏无涯很清楚，这些兵马他拉不走、调不动，不过是护送他到魏地竖起兴魏大旗的工具而已，同时能让魏咎够心存顾忌就行了。他其实更明白项梁心中的想法，东方五国只有内耗不断，那么楚国才有可能成为真正的天下盟主，反秦领袖。

现在和项氏看似盟友，明日可能就是敌人，尤其是项羽，今日在大帐之中，魏无涯和项羽初次见面，虽然只是客套地寒暄几句，但双方都很仔细地打量着对方，项羽身上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王者霸气，让人望而生畏，心生恐惧。无涯原来认为黥布算可以的了，看来若和项羽相比，只能算是“小儿科”了。

魏无涯出身皇室贵胄，魏灭时已十余岁，故而从小见惯了大场面，所以在项羽大帐之内，刀枪剑戟，军威赫赫，虽然心中难免有点发虚，但仍然做到了面不改色心不跳。他知道，能做到这一点，就已经会让项羽始料不及，不是人人都可以在项羽面前淡定自如的。

借来的队伍已经开始出发，准备在九江郡南部越过长江进入陈郡，再北上魏地，这是魏无涯精心选择的路线，陈郡现在虽然乱，但是流民以及逃亡的士卒肯定也多，若能避开秦军主力，沿途不断拉拢招募士卒与饥民，到了魏地，寻找到旧时的宫廷侍卫以及内侍，来辨明澄清自己的身份，那时振臂一呼，魏人云集回应，就必然会有一支任何人都不能忽视的力量，足以和秦军、魏咎势力相抗衡。

站在高高地土丘之上，望着前行的队伍，魏无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终于可以重返故土一展身手，他建议将队伍拉长，多置旌旗，以壮声势，项声并没有反对，传令执行。

项声是这支兵马的实际指挥者，从项羽口中，他得知义父项梁的交代，他领会得到义父的心思，只要魏无涯做的不过分，他也乐得配合。

项声甚至幻想着到了魏地之后，若是魏无涯与魏咎两方势力拼个鱼死网破那就更好了，这样自己有可能收拾残局，继而割据城池，镇守一方，等待楚国大军的到来。项声心中暗道：义父让自己到魏地之后相机行事，是不是也包含着这层意思呢？

望着公子魏无涯，卫崇老泪纵横，近二十年的辛苦，今天终于有了回报。卫崇走进跟前说道：“公子，此去魏地不知何时能回，我们已经知道魏嫣公主就在薄府，公子为何不带着公主一同回去呢？”

魏无涯回道：“此去魏地，危急重重，成功了自不必说，事败则我等皆有杀身之祸，怎能带着魏嫣妹子回去。”

卫崇思之片刻，言道：“公子此言，老臣并不反对，但公子既已探知真相，薄夫人的侍女就是当年魏嫣公主，公子为何不去相认呢？”

魏无涯叹息一声，缓缓说道：“卫伯，我又何尝不想前去相认，在吴城停留数月，终于得知真相，但是目前还是不可能相认，卫伯你想过没有，如果魏嫣如今的身份暴露，被项家叔侄知道会怎样？对项梁而言，这可是正中下怀的好事情，魏嫣今后岂不是成了要挟我等的重要筹码吗？卫伯，你说呢？”

卫崇连连哀叹，说道：“哎！是老臣糊涂了。”

魏无涯说道：“最起码我们知道魏嫣现在生活的很好，薄夫人待她视如己出，这是薄府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我们北上魏地也就放心了。等以后在魏地能够站稳脚跟，安定下来再说。”

二人正在说话间，麾下冯朗快步奔来说道：“公子，赵妍姑娘说要见你。”

此时，冯朗一脸坏笑，自从那日在吴城飘香楼，公子和赵妍相识之后，公子仍然时不时去飘香楼，而且时间上恰到好处，胡不庸为人心细，不久就明白了公子的心思，众人于是便让冯朗偷偷跟着，保护好公子安全就行。

魏无涯瞪了冯朗一眼，多少年，国恨家仇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似乎早已忘记了儿女私情。

无涯回头，瞧见后方数里之外，两骑停在荒原之上，显得那么地孤单，无涯飞身上马，疾驰而去，身后贴身侍卫很识趣，都远远地跟着。

倒是冯朗依旧一副骚包的样子，转向身边的弟兄们说道：“看来不久，就要有主母了，呵呵！”一句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妍儿”，无涯一时没来得及改口，因为有旁人在侧，又赶忙称呼：“赵姑娘，最近几日未曾见到你，本以为你回到三川郡去了，想不到在此还能见面。不知身边这位如何称呼？”

今天，赵妍依旧是男儿装扮，但难掩其秀丽的面容，落日余晖的映衬下，脸颊微红，明眸皓齿，显得格外俊俏，唯一遗憾的是眼神中似乎流露出淡淡的哀愁。

“这位是我三叔。”赵妍又恢复了笑容并答道。

魏无涯急忙行礼言道：“无涯见过赵先生。”

赵鹤并没有还礼，面色有些阴冷地瞧着魏无涯说道：“听妍儿说你叫魏无涯？”

魏无涯有点不解地回道：“正是。”

不曾料想，赵鹤竟然很知趣，问完之后就再也没说什么，一个人下马，牵着马儿向前走去，看样子也准备顺着官道返回三川郡。至于为何走，估计是想给妍儿留点时间和无涯在一起吧！

无涯和赵妍就这样默默地相对着，一时间，无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分手时心底泛起淡淡地思念，相聚时本应高兴，自己确又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无涯发现赵妍流泪了，眼角边已经挂上了泪痕，于是急忙上前，带着心中的一丝悸动，用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抹去赵妍脸颊上的泪痕，他不太明白妍儿好好的，怎么会落泪，或许他具备不一般的政治智慧，一但儿女情长，他反而有些糊涂了。

赵妍显得有些羞涩，依旧破涕而笑道：“怎么，以为我伤心了是吗？我是见到你一时高兴嘛！”

无涯微微皱了皱眉头，女人的心思可不好懂啊，又笑着说道：“真的？可别骗我，不能像上次那样，让我在飘香楼等你，最后害我苦等了一个下午。”

赵妍扑哧地笑着说道：“不就是等了一个下午吗？怎么，不高兴啦！下次再厉害点，让你去韩城外桥下等我，看你去不去。”

无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亦笑道：“我可不干，为了你，我可不想当尾生抱柱而死，落得个魂断蓝桥。”

就这样，无涯与赵妍并辔而行，走的很慢，享受着一段难得的美好时光。

想到现在陈郡、颍川郡一地兵荒马乱，赵鹤与赵妍二人前往三川郡，可谓势单力薄，实在是不放心，遂说道：“妍儿，不如你和三叔与我们起走吧，毕竟我手中有三千兵马，除了秦朝主力部队，遇到一般情况还是可以应付过来，你这样回三川郡，我实在放心不下。”

赵妍笑道：“好啦，我这就去和三叔说说看，看他会不会答应？”

无涯应道：“嗯，我在后面慢点走，你去问问看。”

赵妍骑着马来到赵鹤身边，嘟囔着嘴，反而显得一脸委屈的样子说道：“三叔，不如我们和无涯公子一起走吧，赶到韩地朝歌的时候在分道去三川郡。”

赵鹤并没有回答，反问道：“说完了？”

心中念着无涯，赵妍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没听清，遂回道：“啊，三叔说什么？不和他们一起了吗？”

赵鹤摇了摇头叹道：“妍儿，你知道吗？他是魏国宗室，是魏国王室的嫡系后裔。”

自从魏无涯和项梁说起自己的身世之后，时值中原已乱，各国后裔纷纷复国，所以魏无涯也就不再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全国各地，飞鹰卫都有着让人莫测的隐秘势力，为此没过几天，赵鹤就很快知道魏无涯是魏国宗室的讯息。

赵妍显得一丝无奈，抬起头回道：“知道，前几天，三叔不是已经告诉我了吗？”

赵鹤颇为无奈地说道：“妍儿，三叔明白你的心思，可是你明白吗？此事迟早会传到你大伯和郎中令耳中，结果会怎样，不光飞鹰卫可能会派人刺杀无涯，我和你大伯也会引起郎中令猜疑，恐怕性命都难保。当年，我和你爹爹恩如兄弟，你爹更是为了就我而失去性命，妍儿，三叔不是不疼你，是此人妍儿你不能与之交往，我们是秦人，他是魏人，现在情形已是势同水火。”

赵妍回道:“三叔，你说的我当然知道，我甚至能想到和他交往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只是三叔，我，我很喜欢他，很思念他，和他在一起我会觉得很快乐！”

赵鹤连忙说道：“打住，打住！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会说话这么露骨，一直以来，都是大伯和我把你惯成这样。”

赵妍忽然发现自己和三叔淘气惯了，平时口无遮拦，现在回头一想，甚为羞涩，脸上不禁泛红。

赵鹤瞧着赵妍的神情，是又气又想笑，遂道：“你知道三叔为了你，已经违背你大伯的意思，和你在吴城磨磨蹭蹭了一个月才准备返回，怎么？难道你现在还想让三叔改换门庭，这样你就能和他在一起了吗？”

赵妍低着头，嘟囔着道：“改换门庭有什么不好，赵高行事已经是人人皆怨，他害死了多少无辜的人，三叔难道想一直都跟随下去吗？”

“你，你！”

赵鹤本想骂上妍儿几句，可是他不知怎么就是骂不出口。或许是他一直很疼爱妍儿，从来没有骂过妍儿什么，亦或是妍儿今日此语完全说中了自己的心思，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不知该怎样回答。

赵鹤和他的结义大哥赵彦是两种不同性格的人，赵彦恩怨分明，赵高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必会以死报之。可赵鹤不同，他爱思考，总喜欢将事情翻来覆去地去想，他认为赵高之所以留下他和大哥的命，不过是要利用他们，若真有一天，需要牺牲他兄弟二人时，赵高定会在所不惜，赵鹤认为自己在赵高的眼里，不过是个行事的工具而已。

况且当年，李信将军率军攻楚，不料壮志难酬，被项燕击败。当时战场混乱不堪，大败之下，士卒四散奔逃，赵鹤等亲随卫士与将军失去联系，李将军最后生死不明，始皇帝震怒，军中将军亲信很多被株连，赵鹤与大哥赵彦亦在诛连之列，遂只能逃亡。后来竟然被赵高派人寻到，在其威逼利诱之下，无奈加入“飞鹰卫”，替赵高卖命。

其实赵彦、赵鹤本不姓赵，是赵高给了他们新的身份，刻上赵氏的印记。就连赵妍也本不姓赵，当年赵彦利用飞鹰卫的力量找到二弟子嗣时，家道败落，只剩一女，已饿的快要乞讨了，靠左邻右舍照顾而残喘活命。赵彦含泪将其收留，改名姓赵，从此细心照料，现在想想，转眼都已经十几年了。

望着妍儿，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赵鹤悠悠地叹道：“妍儿，就和他们一路出发吧，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中原已乱，你若有事，我如何向你去世的爹爹交代。但你要记住，切莫告诉无涯我们的真正身份，若无涯问你，就说我们是三川郡雒阳赵家。”

赵妍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说道：“谢谢三叔，不过，无涯早就问过，我也早就这样说的啦！”

赵鹤似笑非笑，一脸地无可奈何，望着赵妍转身离去，不禁喃喃自语：“我这样做，究竟对不对？二哥，你若在天有灵，一定要保护好妍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