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因果

我被愤怒的“鬼群”涌搡着挪向土地庙前。由于受到现场情绪的感染，我也忍不住跟着大喊起来：　“还我个公道，给个合理的解释……　”

鬼卒们挥舞着刀枪棍棒，一时之间血肉横飞。亡魂们一片片的倒下，惨叫声此起彼伏。但是，怒火和哀伤压倒了一切。每个人都是死的不明不白的，既然都已经是死人了，还怕死吗？一定要讨个说法，得到个答复。

再者，被打死的还能复原，忍住剧痛勇往直前，或许还能弄出点什么结果来。胆小怕死，裹足不前就彻底失去希望了。

在共同的愿望下，亡魂们骤然团结起来，鬼卒们居然拦挡不住，被突破了一道缺口；　“鬼群”像一大滩泥石流一样向曹判官涌去，红、黑二队的几十个亡魂也趁机加入了进去。

就在场面严重失控之际，　“咣！　”的一声，摄魂锣再次响起。亡魂们纷纷倒下，我也终于承受不住，栽倒于地……

良久，大鬼的声音响起：　“这下你们都他妈的消停了？本‘都差’告诉你们，摄魂锣响到三声的时候，你们都得魂飞魄散，到时候想投胎都没机会了。阴司最忌讳的就是咆哮公堂和谋逆叛逃，凡触犯者，皆可就地正法，无需上报。　”

众亡魂毕竟是肉体凡胎转化，不敌阴司的法器。刚才只是一时意气行事，突然爆发，凭着赤手空拳占了上风。这一声锣又都给打回了原型，个个垂头丧气，低头不语。

“我们大人心怀慈悲，有话要对你们讲，　”自称都差的大鬼继续说道，　“刚才点过名的还去各自的队列站好，先无需跪着。其余的暂时原地待命，不得喧哗，等候大人训话。　”

一阵骚乱过后，众亡魂各回各位，又恢复了刚才的秩序。我依然找到那块高地站好，心中更加牵挂起来小薇和那俩兄弟。目光转瞬间，我意外的在鬼群的缝隙中发现一点浅蓝色的颜色。那是小薇牛仔服特有的颜色。一定是小薇在那了，我惊喜万分的往相距不远的那个位置挤了过去。

“小薇……　”我轻呼了一声，　“是你在那吗？　”

“谁在那乱动？　”都差突然发现了这边的情况，　“他妈的想找死是不是……　”

我心中一惊，正在考虑是否冒险继续行进的时候。看到几个鬼卒往这边摸了过来，我立即站住原地不动了。

身边的众鬼纷纷侧转身，和我拉开了一点距离，都是唯恐受到牵连的表情。

这下视线打开了不少，真真的就看到了小薇正坐在地上，旁边一左一右是梓垚和阿歆扶着小薇的肩头。小薇疲惫不堪的样子，俩兄弟则是满脸痛楚未消的样子。看那架势，猜得出来是在保护着小薇，而且他们三人应该是一直在一起的，因为小薇的表情只有倦怠而没有痛苦。

小薇没事就好，只是苦了那俩兄弟了啊！我心底暗暗长出了一口气，开始心疼起来两个兄弟。

循着呼声，梓垚、阿歆、小薇几乎也是同时发现了我。小薇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面露喜色。梓垚和阿歆也是挤出一丝苦笑，向我一个劲地点头。

我偷偷在腰间摇了摇右手，左手伸出食指，口中无声的“嘘”了一下。

他们三人心领神会，立即装出不相干的样子，面对土地庙的平台端端的立正。我也收揽起表情，原地一副“俯首帖耳”的样子。

几个鬼卒撞过来以后，没发现捣乱的是谁？骂骂咧咧的返了回去。我也没敢再轻举妄动。反正找到了他们，那块高地也就无所谓了。这里离他们也近，发生什么事情呼应起来也方便。我深吸了一口气，就地看向台上的曹判官……

此时，曹判官已经端坐在一把太师椅上，面前是一个桌案，案上展开着一个册子。册子两旁分别是一块惊堂木，一个茶壶和一个茶杯。

两个都差站在曹判官的身后，左右依次站着两队白衣鬼卒，个个持刀挎剑，戒备森严。队脚处一边站着城隍，压着阵，一边站着几个持摄魂锣的鬼卒，随时准备敲锣**……

曹判官轻咳一声，捋了一下胡须，缓缓说道：　“你们的心情，本官非常理解。原本生活在人世间，突然就进入了地府。这种巨变，任谁都是难以承受的，你们喊冤叫屈，满腹怨气，也是无可厚非的。但是，此事看似偶然发生，实则是必然发生，何则？乃因果也！乃尔等的业力所致！不共业者，个业者，皆因人为所感，造成共业之因，时辰一到，则果报不爽！　”

曹判官白话中间杂着晦涩难懂的文言文，我倒是能够听得懂大概，其余众鬼个个面露难色，却不敢发问。

曹判官明察秋毫，看出众鬼的面色，话锋一转，全盘改为白话。

“譬如说，你们来自全国各地，素昧平生，为什么会在今日死在一处？且无一幸免？　”曹判官自问自答道，　“每个人都有‘恶业’，因人而异，或大或小，你们这251人，也算是恶缘所聚。虽然你们年纪各异，百行百业，但是，善业和恶业和这些是无关的。而是在于日积月累，所谓的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例如——一个60岁的人，一辈子攒下的恶业，或许一个年轻人几年、几个月，甚至一件事就达到等量了。再比如——一个杀了一辈子猪的人，本应寿命是70岁的，结果到他福报被恶业抵消殆尽那天，就是死亡之期。恶业按福祉的薄厚程度来抵偿，福祉厚些的，或许70岁减20年，50岁就是死期；福祉薄一些的，或许就是70岁减30年，40岁就要寿终。

综上所述，你们这趟列车上的所有人，都到了必死之日，既是恶贯满盈之日。多一人不可，少一人不可。必须是你们这251个冤家，千里**也要聚到一起在今日此时赴死。这就是定数，而并非偶然。

还有很多车、船、飞机等等失事的，也是集中死亡的那种情况，虽然人数不同，死法不同，但是，道理和你们这种是一样的。而那些个业和不共业没有相等量的条件的，或相同条件很少的。就是或一次一个人死，或俩人死，或三、四个人死。

当然了，寿终正寝的人是恶业最少的，有些人甚至一辈子基本上没有恶业。可惜，只是凤毛麟角！ ”

曹判官侃侃而言，底下众鬼听得云山雾罩、如痴似傻。我则听得是如醉如痴，如醍醐灌顶，竟然似有所悟。

“你们现在是‘中阴身’ ，很多‘人’日后在‘孽镜台’前，自会对前因后果看个分明。本官本是‘查察司’判官，今日秦广王接到‘地藏王菩萨’手谕，特令我取代阿傍和黑白无常来接引你们。阎罗天子对此次接引极为看重，你们再不要闹事为好。 ”

曹判官喝了口茶，突然将惊堂木一拍， “乓”的一声，说道： “来来来，今日本官索性就多费些口舌，将你们一一点评，提前告知因果。令尔等心服口服，认罪伏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