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谈判

“哼哼…… ”我冷笑一声， “是你们把我无缘无故的给抓来的，就是你不问，我还要问你们呢！ ”理直的人都很气壮，我心底暗暗惊喜，面色却尽量的悲愤交加。

曹判官瞪了我一眼，手捋长髯一时无语。俄而，曹判官略偏过身对身后的都差吩咐：

“陈到，你先去配合城隍大人，给接引完毕的这些中阴身办理通关手续。 ”

“遵命…… ”这名始终跟在曹判官身后寸步不离、一言不发的陈到，手按剑把，大跨步走下台去。

“陈到”？这俩字怎么那么……哎呀！我感觉明明很有印象的，一时却脑洞短路，越着急越想不起来。我不由得抓紧机会仔细看了几眼，疾步而行的那个陈到——

虽然是鬼，却满面红光，剑眉倒竖，目若朗星，鼻直口方，微微有一些短髭。还未看脸前，便首先感觉到那浑身藏不住的一股英气，杀气，还有正气……

“你是怎么干的活？ ”曹判官正回了身子，满面不悦的质问青面都差，连头都没有动一下。

我的注意力又被拉了回来，我根本就没见过那个陈到，只是陈到这个名字似曾相识而已。所以，我把精力放到了青面都差身上，狠狠地看着他。

“这…… ”那个一直上蹿下跳，忙得不亦乐乎的都差一时语塞。

“嗯？…… ”曹判官拉长了脸。

“对了大人……回大人，我……这不关我的事啊！大人…… ”青面都差突然如梦初醒， “是‘八爷’啊！八爷做的接引预录，我只是按步骤负责缉拿的…… ”

见曹判官没动声色，都差近前一步用很大的声音“耳语”道： “大人，卑职认为，此次公办，‘七爷’有事情没有和八爷一起行动，出现差错也是可以谅解的吧！毕竟八爷属阴，七爷属阳嘛，这黑白无常缺了一位…… ”

“嘟！…… ”曹判官挥手打断了都差的话， “此人是个男的，又不是女人，关老七什么事？ ”

“哎！哎！ ”都差点头哈腰， “可是大人，他是男的可是男的，可是您忘了他的‘魄’是阳的，可‘魂’是阴的啊…… ”都差又‘明恭暗倨’道。

“你先把‘判立决’的那些中阴身押送去转轮殿， ”曹判官这次并没有呵斥， “顺便去地藏菩萨处请‘谛听’来一趟，然后你就回天子殿候命吧！ ”

“遵命…… ”都差犹豫了一下，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一拱手下了台，吆五喝六的指挥鬼卒们，押送红队的那些亡魂们往东边的山道路口而去。

待都差走的远了，曹判官召唤过来一个白衣小鬼，耳语了几句，小鬼拱手而去。

我顺着队尾的方向看向前去，一阵阴风刮过，路口隐隐现出一个大关卡。关卡的牌楼上面模糊的能看到一个真笔字“門” ，想必就是鬼门关了。

“你叫什么名字？ ”曹判官压低了声音问道，声音很立体，但是传不太远。

“甄泉。 ”

“哦！ ”

曹判官又反反复复，仔仔细细的把名册检查了好几遍，摇摇头合上了名册。

“你可能是被误抓了。 ”

“什么？误抓？ ”

“嗯！你先不要急躁，一会儿黑无常来了再了解一下情况。我已经派人去请了。 ”

“不是……伙计……咱把话说明白了行不？ ”

我连着急带生气的，也不知道怎么称呼曹判官好了。曹领导？看阴司里面根本就没领导这种叫法。曹警官？那更是搞笑了。我虽然知道他是判官，姓曹，但是，现在这种连脑筋还没有十分拧过来的情况下，我也是叫不出口。毕竟我是现代人，看他们的服装和语言，还是夹生的“古今大合唱” 。

伙计这称呼倒不是贬义，平时在活着那时候，同事互相间也经常那么称呼过。但是，此时此刻此地，这么一叫出来，是不是很不合时宜不知道，旁边那些众小鬼忍俊不住捂嘴偷笑倒是真的。

堂堂一个大判官被这么叫，可能还是第一次遇到我这种“刺头”，曹判官心里当然是不会舒服。但是，毕竟是他们理亏在先，曹判官只能端着手中的茶杯，装作喝茶没注意我在说什么。

“到底是抓错人了还是什么？ ”我紧追不舍， “‘可能’又是什么意思？ ”我心里还挂着小薇和俩义弟。如果说，我是被抓错的，那么，他们也不是没有被弄错的可能。真要是那样，这可是个解脱的机会啊！

就在我唯恐夜长梦多，喋喋不休的质问曹判官的时候，土地庙里面一阵人声嘈杂。陈到挎宝剑带队，领着一列中阴身身份的亡魂，来到了庙前的空地上。

“现在，通关文牒已经办理完毕，限你们一炷香之内，去收拾好各自的随身物品。每个中阴身必须拾取自己生前的东西，凡不属于自己的，外鬼一律不许争夺。 ”陈到威严又不失厚道的说道， “下一站是黄泉路了，再往后会有很多东西会派上用场，你们彼此间不妨互通有无。 ”说完，陈到安排鬼卒焚香计时，便暂时解散了众魂，去火车那边取回他们生前所携带的物件。

黑面都差主持工作的时候，都是非打即骂连带杀戮的，却没一次不是大乱特乱的。而这陈到主持工作，却是有条不紊，言行有度，众魂无不听服。场面一时秩序有然。

“阿泉…… ”小薇第一个跑向我，而不是奔向火车的方向， “刚才怎么不见你办手续啊？ 吓‘死’我啦！还以为你被…… ”小薇扑进我的怀里痛哭不已。

“不哭！不哭！我刚才正在和曹判官谈着呢！事情或许会有转机的， ”我轻轻拍着小薇的后背，眼泪却哗哗的流了下来， “现在在等一个‘人’来，他来了事情就清楚了。 ”我没有提到只有我是可能被错抓的，我心里早已暗下决心，生，一起生，死，四个人一起死。绝没有弃他们而去，独活的道理。

在我们生前，我和小薇最多就是拉过手，那还是有一次看手相玩。几年来，我们动之以情，止于我那娃娃亲的‘女朋友’ 。这样深情拥抱还是第一次，而且还是在死后。生前，我曾经不止一次幻想过和小薇拥抱，接吻什么的，甚至还在梦中和她举行过婚礼。如果说，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的话，可以说，我和小薇的感情已经悄悄地超越了和铃的感情。小薇是几乎每天都活生生的出现在我的生活中的人。而铃，连在梦中出现都没有过，连样子都快模糊了，记不清了，声音也记不清了。

“你们还是抓紧时间去收拾一下物件吧， ”陈到在一边突然提醒道， “如果生前带着吃的东西，就先仅那些东西拿，以后会有大用。 ”

我被陈到的声音给拽回到现实中来，这才发现，武梓垚和桑歆正在看着我发呆。见我注意到他俩的存在了，两个义弟也扑上前来，放声大哭。

我腾出一条胳膊，任由俩兄弟抱住，却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只是一个劲的把泪水往回憋。

“大哥，如果你有机会能回到人世，你千万要抓住机会回去啊！ ”武梓垚抬起泪眼说道， “我感觉你会有生还的希望的…… ”

“嗯嗯！大哥，我也是这个意思…… ”桑歆也抹着鼻涕眼泪哽咽着， “……你如果能回去，以后我们想吃什么，想穿什么，就能给你托梦了，就有人能照顾我们了，你…… ”桑歆欲盖弥彰地想婉劝我。

“你俩住嘴， ”我拿出大哥的气势， “如果，换上是你俩，有生还的机会，你们会不会弃我而去？ ”说完，我甩开手臂，严厉的看着他俩。

二人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自己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就不要来劝我，以后都不要再提这种话，谁都不要再提了…… ”

“嗯！…… ”

“记住了，大哥…… ”

这时，那些拾取‘遗物’的中阴身们已经开始陆续排队了。我心中焦急，这样下去，他们三人不是马上就要离开我了吗？我得先想个应急的办法才好。

陈到这时候已经不再说话，中规中矩的看着所剩不多的香头，时间一到，就会立即上路。

我瞄了一眼在桌案后面‘躲猫猫’的曹判官。趁陈到不备，轻轻推开小薇，一个箭步窜 到案旁。

“草菅人命，视人命如草芥，贪赃枉法……还有天理吗？ ”我一口气把所有脑库存的、和冤案相关联的成语词汇一股脑给喷了出来，也不管它用的是不是正确，我现在要的是效果。

一边大喊我一边抓住曹判官的袍子一角。

“你先不要大吵大嚷的，有什么话好好商量。 ”曹判官果然心里发虚。

那边已经有亡魂发现这边的情况，往这里看了过来。陈到也“锵”的一声拔出佩剑，冲了过来。

“陈到，且慢动手， ”曹判官摆手制止道， “有什么条件可以提出来，不要把事情扩大了。 ”

“在我的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我的人绝对不能跟你们走， ”我从牙缝里面一句一字的挤了出来。

“你当然可以不走，但是，他们三个的档案可是没有弄错的， ” 曹判官镇静的说道， “阴司的律法，岂是儿戏？这和你的情况是不一样的。只能做分别处理才好，你如果强行阻止，就是干涉阴司内政，会对你很不利的…… ”

“无论如何，我坚持我的意见。否则的话，今天就和你们拼个玉石俱焚、鱼死网破…… ”

正在僵持不下，旁边的陈到持剑说道：

“大人，时间已到，可以让他们上路了…… ”

曹判官冷然站起身来，就要发号施令，我也牙关一咬，准备孤注一掷……

武梓垚和桑歆护着小薇，也来到我的身边，哥俩紧握双拳，对着曹判官怒目而视。小薇则瑟瑟发抖，紧咬银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声鬼叫传了过来：

“八爷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