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觉醒后

你们二位说的都有道理，两种论点都可以成立。”我鼓足勇气说出来第一句话。

争论声戛然而止，阿翁和尤顿同时看向我，目光中各自折射出两道锐利的无声的问号。

我咽了口唾沫，有些艰难的继续说道：“二位的论题是一个共同的题目，但是各自所占据的立场不同，一个是站在时间点的立场，一个是站在空间的立场；这样就导致了理论上的分歧，但是，每个人的论点都是可以成立的，也就是说这个题目可以有多种答案。”

我趁热打铁 ，不等二老发话，快步走到黑板前面，从黑板槽里面掏出一只粉笔，一边画着，一边说道：“按广义相对论来说，空间是平行的，我们所处的空间相对就有一个完全相同的异度空间。”

我瞄了一眼二老，见他俩同时点点头，就继续在两个圆圈上分别画了两条线 ，然后又画了一个小人在两线之间的末端。

“如果用尤顿先生的时间论点，”我在上面那条线上标注了一个A，“如果一个人要穿越回过去杀死祖父，不但会与时间点相悖，而且在穿越的过程中会在自己的时间点内不断的倒退；这样来说，这个人没等杀死祖父就已经退回到了婴儿状态，甚至是倒退到**、卵子的状态。”我这番话不但确认了尤顿的论点，而且起到了补充说明的作用，连阿翁都没再反驳。

“穿越者是需要借助某种飞行器才可以实施穿越的， 根据能量守恒定律，穿越者一旦离开载体，立即就会消失；假设将时间点封闭，强行推演下去，即使成功穿越到过去，最后这道关仍然是过不去的。”我一边夸夸其谈，一边用粉笔在下面那条线上标注了一个B，“这个是阿翁的平行空间论点，众所周知，我也就不再重复了，”说到这，我在B旁边画了一个重点符号，“阿翁的平行空间理论是迄今为止唯一可以打破祖父悖论的理论，无出其二者，阿翁之所以继续执迷， 是因为他是一位完美主义者。”我说完这句话，立即飞快地在A线上面一口气写了七八条关于祖父悖论不成立的论点，不待他俩发话，抢着说道：

“你们看看，有关不成立的论点不下十几条之多，成立的论点只有一个；其实你们都忽略了一个现象，假设可以很多，真理往往只有一个。既然成立的论点只有这一个，只能证明阿翁是对的。阿翁一直是在骑马找马，阿翁只有下了这匹马，才会找到这匹马，只有放下执念，才能下马。即使你骑着马找到了另外一匹马，也已然是没有任何意义，两匹马也还都是马，只是在浪费你的时光。”

我潇洒的将粉笔头丢到地上，做最后的结束语：“阿基米德说过——给他一个支点，可以撬动地球。人人都承认这个理论，可是包括阿基米德本人在内，有人去寻找这个杠杆去尝试撬动地球了吗？很多理论根本无需验证。”

良久，阿翁和尤顿默默无语，阿翁的面部表情不断的变化，尤顿则不停地眨眼、摸下巴。我心里十分没底，佯装镇定盯着阿翁的眼睛，希望能看到一线曙光。

或许是我偷换概念、混淆视听的办法起了作用，把阿翁洗了脑。也或许是阿翁真的累了，折腾到头了。终于，阿翁的目光再一次变得清澈起来，缓缓点头说道：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尤顿听了不解，但是发现阿因施丹突然冷静了下来，感觉应该是好现象，便对我暗暗使了个眼色，鼓励我继续说下去。

我却江郎才尽，不知道怎样继续发挥下去，一时呆愣无语。阿翁说的好像是一句佛教用语，我对佛教知识知之甚少，晚年的阿翁笃信佛教，造诣已经很高。

“你俩到底是什么人呢？”阿翁恢复到尤顿进来之前的状态，“你们到现在了还没有回答我。”

“原来你们之间并不认识啊？”尤顿讶异地问道。

“我看他俩跑到你的房间去‘接头’，倒以为是你派来的了。”阿翁嗤笑道。

尤顿看看我，又看了看杪寅，耸了耸肩坐下用杯子堵住嘴，喝起咖啡来。

阿翁吸了一口烟，吞进肚子里说道：“有什么就说什么！不要有任何的隐瞒，你的神态看上去很有故事。”几缕细烟从阿翁的嘴角微微渗出，给人一种老谋深算的感觉。

即使阿翁不问，我也正要找机会寻求帮助，这下反倒是送给我一个机会。我立即恭恭敬敬的站好，把杪寅也拉到我身旁站的板板正正。

“二位导师，救救我啊！”扑通一声我跪在二老的面前，这句“导师”的称呼也无形中拉近了彼此的关系。两位巨匠都是祖宗辈的年纪了，我下个跪就算是给爷爷拜年了，自己感觉说得过去；可是杪寅已经是千年的老妖，不知情的人看他也就二十出头，模样可比我年轻太多了。我这次没有勉强杪寅，但是杪寅咬咬牙，还是跟着一起跪了下去。

“孩子，先起来，先起来，”阿翁赶忙过来拉起我，“有什么话慢慢说，再不要这样了。”

那边尤顿也一把拉起来杪寅，连连拍着肩膀安慰。此时我由衷地感觉到二位老者那发自肺腑的善良气场。

“事情的起因来自于一场意外的火车事故……”我仔仔细细的将所有车祸以后，遇到的人物、神怪和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除了被天使搭救，和那怪老头交付给我的羊皮卷轴我保密没说以外，包括杪寅的身世我都没有隐瞒。讲到杪寅的时候，二老不约而同的看向杪寅，任谁都会奇怪这小伙子竟然是一只松鼠变成的。尤顿和阿翁真是极有耐心和素养，认认真真地一直听我讲到——怎么被赤天使追捕而被阿因施丹拽进院内。这期间没说过一句打断的话。

见二老没有任何表态，我心中没底，不由得焦躁起来，再次站起身来。还没等我开口，阿翁眯缝着眼睛，突然问了一句并非我期待中的话：

“你生前到底是学什么专业的？我看你的物理学术‘造诣‘很深啊！”

我尴尬的一笑，毫不隐晦的将实情说了出来。在这二位科学巨人面前，装逼是百分之百会露馅的，还不如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反正目的已经差不多达成了，别说我这两把刷子，即使清华、北大那些应试教育产出的所谓物理高材生，想必在他俩面前也走不了几个回合。

果然，爱翁和尤顿相视莞尔，好像他俩心中早就明了一样。

“我在这天堂之上，既没有时间的概念，也一直没有再接触到地球的人文，”阿因施丹吸了口烟，“想不到现在连你这种外行人都能夸夸其谈了，虽然你刚才写写画画时暴露了你并非专业，但是你说的那些在我那个时代可是最高尖端的学术。”阿翁不禁感慨万千。

听阿翁这么一说，尤顿突然一下子黯然神伤起来。

这种心理其实也很正常，当年叱咤风云的学界巨匠们才懂得的这些知识，到如今几乎妇孺皆知，尤顿的失落感也正是来自于这种失去优越感的落差。

所求之事还没有落定，何不借此机会和他俩拉近一下热度？我心里打起小算盘，嘴上卖起宽心丸来：

”在我们中国，古时候有许多先贤圣人，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可是如果把他们读过的书拿到现代，只能压缩成一本薄薄的小册子。而且他们的知识储存量还不及现代的一名普通初中生，想必在你们西方国家也是一样的情况。所以说，很多事情不能用过去和未来相比较的。现代科学都是源自于你们这些前辈奠定的基石，你们的光芒是永远不会被抹杀的。“

这番话说得阿因施丹和尤顿颌首微笑，非常赞许。见二老心情转佳，我将话题又引向了他们最感兴趣的物理范围。

”我有一个非常不解的疑问，一直萦绕在脑海中，“我故意卖个关子，引起他俩的兴趣来，”不知道二位老师能不能帮我破解一下，这里面蕴含着怎样的物理奥秘？“

这一下子可是挠到了痒处，”什么问题？“二老几乎异口同声的问道，”快说，快说，别罗嗦！“同时俩老者的脸上露出小孩子见到糖果般的表情来。

” 嗯！是这样的……“

我将火车失事以后，自己屡次越过边缘线，往返阴阳两界的事情，联系起来讲述了一下。

阿因施丹略一思索，跑到小木床前面，在书堆里翻出一本大册子，又找出一支笔和一张纸。回到桌案前坐好，阿翁问道：

”火车失事的准确地点是什么地方？你掉下还阳桥和在小黑河旁边的边缘线，无论是立体的还是平面的，大概间距是多少？你能记清楚多少说多少，越详细、越准确越好。“

我挠着脑袋，回想起火车是在离终点站还有一站的地方出事的，那地方应该就是在狼牙峪和终点站之间的某一处路段了。而被牛二和王总兵逼得跳下深谷的两次越线，几乎是在还阳桥同一个位置起跳的。小黑河旁边的”降落点“，是杪寅藏身200年的地方，对于他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因此，杪寅结合小黑河在阴间的位置，以及附在我身体上面越线去阳间探索的那次所观察到的情况，帮助我补充了几个坐标点。

阿翁毫无纰漏的一一记在纸上，然后翻开那本大册子，开始寻找地理方位。我这才看清楚，原来那是一本世界各国的地图汇总。阿翁先是找到亚洲区，然后翻到中国地图界面，很快就找到了狼牙峪的位置。

到底是物理学的泰斗，一番写写画画之后，阿翁大致画出了一幅非常精确的经纬图。我和尤顿紧贴在阿翁身边观看他画的图纸，杪寅虽然对地理、物理懵懂无知，但是也好奇的挤过来跟着凑热闹。

”是了，是了，就是了……“尤顿用手指敲打着图纸上面的一处标记，很内行的喊着，”应该就是那条线了……“

”难道尤顿指的就是那条我数次穿越过的边缘线？“我心中疑惑，却没敢发问，阿因施丹都还没有发言，况且我还是个门外汉。

见爱翁也不说话，还在一个劲地排列矩阵，计算定位。尤顿不耐烦的一把抢过去钢笔，刷刷刷很快用迭代法直线取代曲线，精准地将火车的事故地点定了位。尤顿最后的一笔点在了图纸上面的一条线上面，然后将钢笔扔回给阿因施丹。

”北纬30度17分……“阿翁看着那个小点说道，”果然如此啊！“

”嗯哼！东经109度54分……“尤顿补充道。

”神秘死亡线？“我脱口而出，惊呼道。

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呢！北纬30°线，主要是指北纬三十度上下波动五度所覆盖的范围。这条线贯穿百慕大三角，埃及金字塔，传说中沉没的大西洲，珠穆朗玛峰…… 北纬30°从古到今都是灾难深重的地带，令人谈虎色变而又极具神秘感。

”你既然懂得北纬30度的含义，那么，我就给你三种解答，“阿翁笑呵呵道，”第一，你掉落的地点可能是翘曲空间折叠线的一个重合点。这个理论你应该不会陌生吧？“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阿翁继续道：

”第二，你可能是掉落到了平行空间，而平行空间恰恰是阴阳相对的，每个空间里面都有一个相同的自己。“

阿翁言简意赅，深入浅出的剖析，直指要害，每一点都可以成立。我正低头冥思苦想，对号入座，阿翁第三个解答已经出口。

”第三，前面两点只是出于人类的理论范畴，而第三点才是正解?——你所经历的都是神道鬼门。火车出事的地点就是鬼门，你跌落的那个可以穿越的边缘点就是神道，是神出入阴界的道路。“

这要是换在不久前，我还在阳世，听到这些一定会认为是疯言疯语。而我亲身经历这么多离奇古怪的事情以后，已然明白了为什么有史以来那么多的科学泰斗，最后都成为了有神论者。那条边缘线，杪寅前世曾经试图穿越过去回到阳世，被把守的值日功曹给打死过一次。我和杪寅被周登携往天界，到逃亡时候遇到那些搭救我俩的天使，所走的可不都是神才能走的路吗！而那条边缘线，由此看来，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阴阳两界互通的神道而已。这在无神论者的眼里口中，只能归纳为自然界的未解之谜了。或者，只能笼统的说是一种超自然现象，更为甚者还会牵扯到外星文明上面。

突然，我想起来和周登、雷公周旋的时候，我无师自通的那种亦真亦假的幻术。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何不问个所以然出来？

于是，我又将自己稀里糊涂生出幻术，却时而灵时而不灵的事情挑重点问了一下。这次，尤顿抢先接过去话题说道：

”关于这个问题，即简单又复杂。如果也是按人类的理论范畴来解答，有些复杂，那么我就先用物理学来说一下。在我生前，创造过一种尤顿流体公式，按这种公式来说——只要是剪切力和剪应变率不符合尤顿流体公式的流体都称为非尤顿流体，其种类可分为膨胀性流体、假塑性流体等等。人体内的血液、淋巴液等都是非尤顿流体，人体其实就是一个“非尤顿流体的大容器”。生活中的植物油、牙膏、沥青、油漆等等也都是非尤顿流体。

非尤顿流体可以承受住快速强大的力量，比如向豆浆里加点卤水，它会变成像固体一样的豆腐。即它能对外界微小的作用做出强烈的反应。这是非尤顿流体在人类生活中的一种应用。

现在，我再结合神界的环境给你解释明白，如果按神界的角度来说，很简单——人类的肉体只是灵魂所寄居的一个载体，灵魂才是真正的实质。灵魂离开肉体以后，虽然是死，但是同时也是一种新生。灵魂是人类的精华，是一种提纯的物质。这种提纯以后的非尤顿流体很接近于神界的物质。而神在广义上来说，是一种高级的，凌驾于人类维度很高以上的一种生命体。人类无知，所以称其为神，就如蚂蚁不能理解人类一样。

你所运用的那种幻术，就如卤水点豆腐，受到应激反应以后激发出来的你的一种潜能。

道理很简单，但是这种潜质不是谁都可以具备的，我和阿因施丹在天堂住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发现你这种特质的灵魂。这也说明你是很特别的，全人类的灵魂里面可能都找不出几个来。

如果你能充分将自己的灵魂和神界物质融会贯通，那么，你就也是神了！每个人都有这种机会，只是天赋不同，成功打开的几率就不同。

我和阿因施丹对这些道理了如指掌，但是，我俩的天赋就不行。虽然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却万难做到……“

尤顿侃侃而谈，我听得如痴如醉，生前死后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精妙的讲解。经过名师一点，果然茅塞顿开，我就感觉大脑里面打开了一扇门一般；又如同按开了一个按钮，今时不同往昔，我，突然觉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