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倚红楼的头牌

可是楚壮壮却不知道，此时的佳木斯已经全城戒严了。整个城里到处都是鸡飞狗叫，宪兵们在街上用刺刀挑着膏药旗巡逻，驱散街上的行人，命令所有人都必须回家等候检查。侦缉队的便衣和警署特务队的警察们，在挨家挨户查户口，逐人核实良民证，稍有不配合，立即就会遭到毒打，有的日本人当场就掏枪开火。

长春大旅社也没有因为跟日本人的关系就幸免于难，旅社，是重点盘查的公共场所，一伙儿侦缉队手提着南部式手枪，穷凶极恶地闯进了旅社的前堂。桑子梁的父亲桑大掌柜的连忙迎出来，双手抱拳道：“各位老总，我们这里没有反满抗日分子的，这里还住着几位日本商人……”

“桑掌柜的，对不住了，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您这长春大旅社可是重点盘查的地场，您老让一步，我叫弟兄们尽量悠着点儿就是了！”领头的是个小队长，叫董生根。

桑大掌柜的连忙将这小子拉在一边，手里早就攥一卷满洲国纸币，塞进了他的衣兜，说道：“谢谢您了，忙完这阵儿来我这儿喝酒啊！”

“呵呵，有数了，弟兄们，挨个检查良民证，都他妈给我轻点儿，这里头住着不少日本人呐！”董生根接过来桑国栋递给他的一根骆驼牌香烟，大模大样在一张八仙桌旁坐下。

伙计郑冬生过来为他斟茶倒水，董生根就跟桑国栋唠嗑道：“老桑大哥，你说你这嘎瘩，南来的北往的，佳木斯的鹤岗的，三教九流啥人都接触，你就没发现有啥人儿挺可疑的？瞅着不对劲儿的，你呀，就找人来侦缉队告诉我，一经核实，那你就立大功了，皇军面前，我给你美言，你合计合计，咋样？”

桑国栋憨厚地笑笑说：“董队长，俺们这嘎瘩吧，来的人还真是啥人都有，要说可疑不可疑的咱也不敢深打听，一个个都带着这个，咱也不敢吱声啊。”桑国栋用手比划着手枪的样子。

“啥玩儿？你这块儿有人有这个？”董生根伸手就把自己屁股后头挂着的王八盒子给拽出来了，往桌子上一拍。

桑国栋连忙低声道：“二楼，右边第三间儿，挺有钱的主儿，腰里别着这个！”

“干啥的知道不？”董生根有些紧张地问道。

“那谁敢问啊，人家有良民证，花钱住店，咱可不能问那么多，要不你上去问问？不过这会儿他房里有个从倚红楼来的头牌窑姐儿，估计正忙活着呐……”

“我草！那我更要看看这家伙什么来头了！周五马六，你俩跟我上楼！”董生根拎着王八盒子带了两个手下就朝木楼梯走去。

桑国栋不由得露出一丝冷笑！估计等下这个小汉奸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二楼天字三号房，那可是上房，昨天这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在泰和祥百货铺的老板小野隆福的陪同下来到这里，要求最好的招待。

桑国栋就知道，这位绝对不是一般炮儿！泰和祥，那可是关东军特高课在佳木斯的外围组织的秘密据点，一群日本浪人以来回倒腾百货为名，往来不断，实则是特高课的暗探，到处刺探情报，以贸易的名义，收各种集战略物资。

这家伙一住进来，就点名要倚红楼的头牌小凤仙儿，桑国栋就打发伙计去请，并亲自上去给这位爷端茶倒水，主要是套他的话儿。结果桑国栋看见了他腰里的手枪，从露出来的一小截儿枪管看，是勃朗宁枪牌撸子手枪。

桑国栋马上就明白了，特高课的暗探陪着送来的，说是尊贵的客人，加上他腰里的家什，这家伙说不定就是个大汉奸或者也是特高课的狗特务。

此时，天字三号上房里面正春意昂然。这人是从新京来的，看见长春大旅社就有亲切感，他是土生土长的长春人，叫汪秋水，是特高课机要处下面的一个小科长，这次来佳木斯，是来维修泰和祥的一部秘密电台的。

所以小野隆福要把他敬为上宾，尽管他的官阶并不高，还是个支那人，也就是个机要处的技工而已，但是人家毕竟是关东军特高课总部的干部，地位再低，那都得罪不起。

小凤仙是倚红楼的头牌，其实倚红楼的头牌有好多，并不是只有一个，稍有姿色的挂牌的时候，都挂在第一排，这就是所谓的头牌窑姐儿了。可是这位小凤仙，现年二十六七岁，从小就被倚红楼买来，到了十五岁就“梳头”接客了，到现在已经是十几年的“老”窑姐儿了。

她见多识广，十来年见过的各色男人数不胜数，她一双水汪汪的丹凤吊眼儿，看男人那叫一个准！有钱没钱、有地位没地位，只要打她眼皮底下一过，就能看个八九不离十。虽然都是花钱买乐，可是男人的层次和品味却绝对不一样。

被长春大旅社的贵客点名上门接客，也是很露脸儿的事儿。长春大旅社，那在佳木斯是独一无二的档次最高的大旅舍，能住进这个大旅舍的，都不是一般的平头百姓，因为这里是最贵的。

小凤仙儿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在蓝狐皮的大氅里面穿了一身儿的紧身儿面旗袍，紧绷绷地把她婀娜妖娆的身段儿彰显得凸凹有致，腿上一双俄罗斯的高跟棉皮靴，走起路来水蛇腰扭来扭去，风情万种。

汪秋水一见到走进自己套间的小凤仙儿，眼睛就直了，嘴巴都合不拢了，恨不得流下口水来。

“小凤仙儿，来，坐我身边儿来。”汪秋水看着女人将蓝狐外套脱下来，露出来一身儿合体的缎面大花暗绿色的旗袍，显得雍容典雅，端庄而又艳丽。

“先生，您怎么称呼呐？”小凤仙儿走到汪秋水的身边，直接就坐在了汪秋水的腿上，一股浓烈的香水的味道把汪秋水给迷住了。

佳木斯这边有许多白俄的贵族，是他们把香水文化过早地带到了这个在大清朝还是罪人的发配之地的边陲小城，俄罗斯男女用劣质的香水来遮盖他们身上的狐臭，窑子里面的女人就学会了用香水，那是一种让男人闻到就会兴奋异常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