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胡子进村儿

谢振东点点头道：“妈了个巴子的！自从小鬼子实行封山清剿抗联，连我们一块堆儿都给封在山里了，现如今，兄弟们坐吃山空，打猎都打不到一根鸟毛了，这里居然还剩下一个村子，哈哈，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咋样，跟我蘑菇山走一趟！”

常福生站起来，拍着胸脯道：“啥也不说了，走着！”

谢振东一拍大腿说道：“好，小小个猎户村子，不知道有没有大户人家，这样啊，二当家的跟我走一趟，贺大柱的长枪队还有侯二的大刀队跟我去，探千王掌柜的带路，彪子带人看家，去人多了也没用，从后山下去，套上马拉爬犁，整点嚼果（黑话，好吃的）回来！”

贺大柱是青龙寨的老炮手了，是资格最老的炮头，惯使一杆老套筒，目测射程之内，也就是眼睛看得清楚的距离，光线好的话，两三百米之内的人，可以一枪毙命！炮头就是山寨炮手的头领，那个年月，管绺子里面带枪打仗的都叫炮手，当炮头，要冲锋陷阵，带炮手队冲杀，一般都是神枪手，生死不惧，在山寨的地位仅次于当家的，位置在“里四梁、外四梁”的首位。

贺大柱的长枪队有二十几人，人手一杆长枪，有日本鬼子的三八式，也有汉阳造中正式、老套筒，还有几杆四四式马枪。众人架了六架马拉爬犁，呼啸着从后山的蜿蜒山路下山，直扑蘑菇沟老林子中的柴家村而去。

马拉爬犁是林海雪原中冬季主要的交通工具，这种爬犁很大，一米多宽两米多长，都是由山寨的木匠打制而成，两匹马拉一架爬犁，这是最原始的马拉雪橇，一架这样的大雪橇上面坐五六个炮手，在雪地上可以飞快奔驰。

数九寒冬走山地林间雪道，大烟泡嗖嗖的，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炮手们个个都是翻毛的羊皮大氅裹着身子，貂皮帽子一把撸只露两只眼睛在外面，手上是二母手指分开来的羊皮棉手焖子，脚上是厚毡子长筒棉乌拉靴，里面絮着暖乎乎的乌拉草。这一身行头从头到脚，硬是西北风大烟泡也吹不透的御寒宝甲。

胡子们把长枪抱在怀里，枪栓上都涂了厚厚的枪油，不然就冻实成了，到时候拉不开大栓。探千王权贵坐在第一架爬犁上当老板子扬鞭催马赶着爬犁，谢振东坐在他旁边儿，双手抄在大氅的袖筒里面，身上背着一把盒子炮。谢振东的四个马弁，王小六、孙虎、田么子和赵大光四个挤坐在爬犁上，个个都是背着一双盒子炮。这哥几个都是谢振东在东北军当营长前儿的手下，现在跟在他的身边做贴身的护卫。

柴家村的确很隐蔽，三面都是老林子，一面是蘑菇沟。这里聚集着几十户人家，大多是逃难进山的百姓，还有些赶山的老猎户，有些是犯了事儿逃避官府通缉的，逃到深山里面，在这样一处世外桃源隐居着。

谁也不知道这小山村存在多少年了，夏天在阳面的山谷洼地开荒种地打点粮食打点猎，冬天就几乎在村里猫冬了。可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冬天很难过，厄运已经降临了。

土匪们将马拉爬犁一直赶进了村子，所谓的村子就是前后两趟房，当中一条宽宽的雪道。六辆马爬犁一顺水停在了村子当中的一块宽大的场院，两边人家还有几个小孩子出来看热闹。

谢振东从第一辆马拉爬犁上下来，用手一指眼前的一排房顶堆满积雪的木屋，大声喝道：“告诉他们咱们是谁，给我挨家挨户搜，把这屯子里面的所有男人都给我整这嘎瘩来！”

贺大柱将手里的老套筒一挥，喊道：“兄弟们，干活了！”呼啦一下子，二十多个炮手端着枪两三个人一伙，分头扑向了柴家村的各家各户。

直到这时，村子里面的人才明白，胡子来了！一时间鸡飞狗叫，挨家挨户的男人都被强行拉出来，集中在场院上。

稍有反抗的，立即就被炮手们用枪托打翻在地，有两个炮手还开枪威慑。因为下山前有不许伤人的交代，胡子们并没有朝山民的身上开枪，而是朝天鸣枪。

“大当家的，柴家是个响窑（黑话：有枪的人家），柴家掌柜的像个大杆子（黑话：当兵的）打伤了咱们一个弟兄，插了（黑话：杀了）算了！”贺大柱跑过来问道。谢振东立下的规矩，胡子下山劫财，轻易不许杀人，要杀人也得头领发话，现在，谢振东亲自下山来了，这种事儿自然要请示大掌柜的。

“走，过去看看！”谢振东带着几个马弁跟着贺大柱来到前面一个大宅子的院子，看见几个个炮手扭住了一个一脸血迹的汉子。

“你，是柴掌柜的？”谢振东接过来一个弟兄交到他手上的一把驳壳枪，“你是大杆子？这喷子（黑话：枪）是东北军的下级军军官的配枪，说吧，你是个逃兵？”

“呸！土匪，胡子！祸害老百姓的本事，有能耐咋不去抢日本人的开拓团，就欺负咱老百姓！”柴掌柜的看出来谢振东是个头目，就大声叫道。

“你们放开我！”突然房子里面传出来一声女孩儿的尖叫，接着一个大**姑娘从房子里面跑出来，一个炮手在后面追出来，一把将姑娘扑倒在雪地里。

谢振东拎着手里的驳壳枪，问道：“咋回事儿，干啥呢？”

“大当家的，这是个尖果儿（黑话：小美女）……”贺大柱说道。

谢振东大步走上前去，伸手就把那个按着姑娘的炮手薅着脖领子拉翻在地，手里的驳壳枪对着那个家伙喝道：“滚开，等着回去吃鞭子吧！”

那炮手一看是大当家的，连忙辩解道：“大当家的，我什么都没干，我只是要按住她，这丫头太野了她咬我……”

“滚！”谢振东一脚将这个炮手踹了开去。

被扭住双手的汉子大声喊道：“那是俺外甥女儿，你们别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