捐书小记 | 七月半！鬼打伴

捐书小记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一下子捐出这么多的书给图书馆。以往，都是我把书往家里拿，搜也好，买也罢，总之，家里的书，从来都是只进不出。已经进来的书，看得，几乎比老婆还重，家里的东西，拿什么都可以，就是别拿我的书。

因为从小受“**”之害，精神的世界里一片荒芜，还好，青年时遇上了“开禁”，从此，我和书就结下了不解之缘。是书，让我从一个只读“小学本科”的懵懂少年，渐渐地走上了一条“舞文弄墨”之路，我能不“知恩图报”吗？

今年7月，受邀主编《书韵飘香——醴陵市图书馆八十年庆》一书，晚上在家，正在编写“馆藏一览”时，突然就有了捐书的想法，想想，不如把我书架上的书，藏之图书馆，既能让更多的读者和我共享，我的心爱之书，也可以免除辗转流离之苦，还可以不用担心会遭遇“咸猪手”。

听说捐给灾区的衣物，都要求是完好无损，干干净净的。而现在我捐出的是书，是精神食粮，依理当然也要是最好的，我有点舍不得的书。

于是，花了两个钟头，清理出了我要捐或赠的书，当中有购于八十年代初的《辞源》等早期藏书，有在十多年前在西双版纳广为搜求的各家农场史料等一类的，因为有一万多醴陵儿女，为建设祖国，于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到那“支边”，史料里有他们的足迹。也有名将之子签名赠送的《杨得志回忆录》，有去年刚刚得到的，收录有我作品的《株洲文艺六十年》丛书，崭新的精装本，妻子几度要求我把这套书留下，因为，明年我们要搬新家，这套书可以“装点”一下门面。当然，还有我收藏了好多年的几部手稿和打印修订本，还有我从一位逝者处搜集来的《湖南抗战画史》等几本难得一见的史料书籍，有外地醴籍作家朋友签名送的作品，名单一列，有五十余行，多乎哉，不多也，少乎哉，不少也，贵其珍贵耳。

时年我已半百，儿子未承父业，这些书，只怕等我百年之后他会当废纸卖了，想想都“死不瞑目”，不如就趁早陆续捐了吧。

藏书如藏酒，希望我捐出的书，能历久弥香。

七月半，鬼打伴

一不小心，又到了七月半。知道又到了七月半，源于妹妹的一个电话。

“哥，明日有没有时间？”

“什么事？”

“明天烧包了。”

“我没有时间啊。”

放下电话，我陷入沉思。

记起某本书上有句话“祖宗虽远，祭祀不可不诚。”七月半，是家乡一俗，是给那些远去了的祖先送新衣的日子，要用五颜六色的彩纸，剪成一件件衣服，再做些日常用品，放上无数的纸钱，用薄薄的竹篾笼装了，里面还要放上送衣之人的名姓，选一四通八达之处，摆上酒肉果品，燃起香烛，放起鞭炮，三叩九拜，伏请祖宗飨用。传说这天鬼魂们到阳间索要亲人们的钱财衣物，因而人间的这天到处是鬼，俗语称“七月半，鬼打伴。”这天也叫鬼节。

然而，我的曾祖父，我记住了名字，祖父也记住了名字，但他们在我的记忆里，没有一点印象，只是知道一个名字而已。祖母和父亲的形象，虽深深地记在我的脑海里，应当年年去为他们烧上一柱香，洒上一杯酒，为他们的坟头添一铲土，但是，世事的沧桑和生活的艰辛，已让我忘了年年有个七月半，年年有个清明节。这都是要到先人的坟头，去祭拜去摆上果品、美酒、香烛、点燃鞭炮，去为先人添衣送钱的日子。

但是，我现在已是身无分文，怎么去为先人准备这些物事呢？身上还有三十块钱的话，尚保得一个星期不饿肚皮，还顾得上先人的衣服吗？不能了。所以，这些都是假的，是有钱人的游戏，在世者尚不能保命的时候，何来闲钱去祭祀祖先呢？

况且，祭祀了祖先，祖先们就真的会保佐你发财，保佐你身心健康，不可能。

中国人讲究的“孝悌”，那是要在有钱的前提下才能讲的，没钱，你孝个屁呀。

但是，我母亲尚在，一年当中的几个节日，不论怎样，那都是要去聚一聚的。平日没时间，打个电话，去问候一下，母亲也是会大笑开怀的，而打个电话，最多也就三毛钱。

晚上，想来想去，冥冥之中，我选中当作家，而不是当官或当一个商人，这不都是祖先们在操纵的么？

列祖列宗在上，尔等明鉴，如今的作家已是一文不值，自己尚且糊不了口，你们就将就点吧，等有一天，我也到了你们的行列之中，任打任罚随便，到时，我也会来向你们表示深深的道歉。

俗语说；七月半，鬼打伴。列祖列宗在上，你们可别吓我呀。

但是，放心，这天我不会出去瞎诳，没钱，累得慌，我会在家静静地为你们的来生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