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我要回哨卡

躺在医院里的这些日子里，成冲最想念的居然是他仅仅只待了两个月的月半弯哨卡，而思念最多的自然是已经牺牲了的七名战友。

不记得有多少次夜深人静夜半梦回之际，想起惨死于高原上的战友，成冲就泪水长流，悲痛欲绝。在他的内心深处，他不知道暗暗下过多少次决心，甚至发过多少回誓。

一定要为死去的战友报仇雪恨，无论多么遥远多么艰难，也必须要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刷战友的生死仇恨，必须要用敌人的鲜血来祭奠死去战友一个个年轻的英灵。

每次从梦中惊醒之时，擦干泪水，成冲都是一副咬牙切齿，双眼冒火，悲愤填膺的模样儿。

我要回高原，我要回哨卡，我要报仇！

成冲在心里一再打定主意，坚定立场。

然而事与愿违，就在他出院的前一天，排长高兵带着背包等物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医院，一脸的疲倦，可见这一个月来，为了重建月半弯边防哨卡，他没少操心费力。

见排长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从高原上下来接自己，成冲感到很不好意思：“排长！你这么忙，用不着下来接我，我现在的伤势全好了，真的，不信你瞧——”

说话间，成冲站起来原地蹦了蹦，借此证明自己确实已经完好如初了。继而道：“我都这么大个人了，自己会上高原……”

“我不是来接你上高原的，你有另外的去处，你瞧！你的被服我都给你带来了。”高兵几乎还来不及喝口水，见成冲发问，便一脸倦容地答道，同时指了指给成冲带过来的背包以及携行军包。

成冲的全部被服都在哨卡被那场大火中给烧毁了，这一整套都是新发的。

“另外的去处？什么意思？”成冲当然不解。

高兵看了看疑惑不解的成冲，平静地说道：“你得先去参加西北军区的侦察兵集训。”

成冲一听就愣了，这哪儿跟哪儿呀？西北军区侦察兵集训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呀？自己是个苦逼边防兵，又不是每天吆五喝六的侦察兵，严格来讲，自己甚至都不属于西北军区的士兵，压根就不搭边呀！

“排长！是不是弄错了，咱边防兵什么时候跟西北军区的侦察兵扯上关系了？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系统哇？”成冲立刻就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胡扯什么呀？什么边防兵侦察兵，不都是咱们祖国的军队吗？怎么就不是一个系统了？让你去参加侦察兵集训，上头自有上头的安排，调令都来了好几天了，你现在已经属于猛虎团尖刀侦察连的人了。”高兵的话逐渐严肃起来。

然而脑子一根筋的成冲还是有些不能理解，更多的是不愿意理解。他早就打定了主意，铁了心要为已经牺牲的七名战友报仇雪恨的，可现在上头居然把他调走，不让他再回高原边防哨卡了。

自己如果一旦被调走，那么给死去战友报仇的希望当然就越发渺茫了。而这话儿又不能跟排长说破，甚至连提都不能提一下。因为在部队里，私自行动可是严重犯纪律的事情。而高兵身为排长，当然知晓这种事情的严重性。

可是每当成冲想起惨死于伊东组织枪口之下的战友们时，成冲就悲愤填胸，双眼冒火，仇恨促使他几乎将满嘴的牙齿咬碎。而想起在那生死攸关的紧急关头，班长魏建功却把唯一可能活命的机会留给了自己，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自己的这条命之所以能够活下来，简直就是战友们殊死拼命的结果。

自己的生命是那七名战友年轻生命的延续，这份战友之间的山重海深的情义怎能忘却，这份与伊东组织不共戴天的仇恨，岂能不报？

“不去！我要回高原，我要回月半弯哨卡。”倔强的新兵蛋子成冲一旦打定主意，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了。

“你说什么？”高兵一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新兵蛋子成冲居然不听招呼，这还了得？

“我要回高原，我要回哨卡，我要继续当我的边防兵，继续为祖国戍边。”成冲想都没想，就坚定地把刚才的话儿重复了一遍。

“你要干什么？”高兵原本疲倦的脸蛋随即一变，俨然摆出一副排长训新兵的架势来：“你他妈的想干什么？你他妈还记不记得你现在身上还穿着军装呢？还记不记得你现在还是一个军人，军人以什么为天职？马上给老子回答！”

“报告排长！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成冲连忙利索地站了起来，军姿严整地回答道。

“你他妈还知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老子还以为你忘了呢？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操行，哪里还半点军人的样子，啊？是不是住院住久了，把脑子给住坏了！还是怎么的？”高兵双手叉腰，双眼严肃地盯着成冲，边缓步绕圈边训斥道。

成冲军姿严整地高昂着头，一语不发，态度极度坚决。

为了给战友们报仇雪恨，生命都在所不惜，何况只是挨点骂，受点训呢？

“你是聋了，哑了，还是傻了？说话呀！老子说了这么一大堆，你是听不见，说不出，还是脑子短路了？”见成冲态度坚决却又一语不发，高兵越发上火，训斥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报告排长，我想我的战友了，我想我的班长魏建功了。”成冲眨了眨已经泛红的双眼，一股悲伤之情油然而生。

成冲的这句话顿时让情绪激动声音高亢的高兵愣住了，别的倒还可，唯独提及月半弯哨卡已经牺牲的七名战友时，仿佛有柄利刃直捣心脏一般，那种悲痛的感觉简直难以形容。

牺牲的七名战友几乎都跟跟他相处过好几年，他与他们之间的感情并不比成冲与他们的感情浅。而班长魏建功也是他的班长，是他军旅道路上的一个重要引路人，他与魏建功之间的感情，不是一个简单的战友情可以涵盖的。

军人毕竟也是人，一样有血有肉有感情，而且这种感情较其它感情为深。

呆立良久，高兵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拍了拍成冲的肩膀，尽可能放低声音，放缓语速，说道：“可是他们都已经走了。”

“他们没有走！他们永远都在！就算他们走了，可是保家卫国的誓言永远不会走，我要继续他们尚未完成的事业，继续为保卫祖国边境线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成冲趾高气昂，庄严地说道。

“说得对！他们没有走，他们跟千千万万为过捐躯的烈士们一样，与世长存，永垂不朽！”高兵一边动情地附和，一边却在怨自己，自己说话怎么会被一个新兵蛋子钻了空子，当真很不应该。

这可真是个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