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汤氏步兵操典

汤恩伯走后陆维几乎刻不停歇立即开始整理资料，有些是在战场上得到验证的，还有些是陆维依照后世电视剧和纪录片中总结的战时经验，整理成册并连夜送至汤恩伯手中。汤恩伯这次倒也大方，第二天就为122师送来了12门81/82宁造迫击炮，还有四门德制37mm战防炮，以及各五个基数的弹药，这下陆维122师的炮兵营算是构建起来了。

收到陆维的经验小册之后，汤恩伯如获至宝，心道这些总算可以交差了，甚至还能在诸公面前小露一把。但陆维给他出了个主意，那就是现身说法。照本宣科式的讲解对于这些国军战将而言听着乏味，可能真正能够有所重视的没有几个，只有让他们亲自感受，获得实实在在的好处，他们才会发疯一般的推崇。

“有冒险才有收益！陆维这小子说得对哇！来人！马上命令89师准备！”

第二天，李宗仁带着一大帮子国军将领等着汤恩伯的好消息。

“见过李长官！”一夜忙碌，汤恩伯猩红着眼睛。

汤恩伯的模样让不少将军忍俊不禁，看来昨夜汤军团长一定忙着奋案急书吧？不过，大家虽然有看汤恩伯的笑话的心思，但对于他总结的滕县之战经验还是极为期待的。

“汤恩伯？你总结的怎么样了？”李宗仁发问，汤恩伯当即回答道：“都总结好了！不过还需要长官及诸位同僚移步至89师驻地！”

怎么？汤恩伯又出什么幺蛾子？其他人脸瞬间黑了下来，唯有李宗仁笑呵呵的说道“好哇！你汤恩伯终于敞亮了一回，没有藏私这一点很好！”

说着就跟着汤恩伯离开了，其他人即便不乐意，又不能表明，只能紧随其后。

89师隶属汤恩伯的预备兵团，所以驻地并不远，出了徐州城也就三四里就到了。等进入军营，李宗仁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透过望远镜，一处与122师几乎一样但规模更加庞大的防御工事展露在众人面前。李宗仁笑了笑说道：

“汤恩伯！你不会是引我们来就是为了让大家伙看你这防御工事吧？我不得不承认你这工事修的很好，也很完备，足见你是下了功夫的。但若是仅此而已，那我还不如直接找陈诚来得了！”

李长官这是实实在在的打脸啊！不过说得也是，找陈诚？就论防御工事而言，找他还真找对人了。陈诚是谁？那是蒋委员长的亲信，在国府军政两界都是重量级高官要员。其嫡系精锐第十八军第11师，因而被称为土木系。虽然这个土木系与其擅长土工作业没有直接关系，但不得不佩服，土木系军队在土工作业上面的造诣，在国军之中那是数一数二的，其威名可不是汤部所能比拟的。

李宗仁如此说，汤恩伯也不脸红，能在国军系统中当上军团长这样职位的高级将领，没有一副厚脸皮怎么能行？

“李长官说笑了！不过马上大家就能看到我二十军团工事的奇特之处了。”说着从副官手中接过钢盔带在头上，和副官一道钻入工事之中。

“预备！放！”

汤恩伯刚刚进入工事不久，大家还在犯嘀咕，这汤恩伯又是出什么幺蛾子？还没有容他们多想，就听到远处**了。

“狗日的汤恩伯！”炮弹正中汤恩伯所在阵地，人们不是佩服汤恩伯的勇气，也不是感慨汤恩伯的疯狂，而是大骂汤恩伯不地道。营中**也不事先说明，这突如其来的“炮袭！”另其中不少人急慌忙乱的趴在地上，大概是被小鬼子的大炮吓怕了。

炮住！四门博斯福75山野跑两轮齐射，正中汤恩伯所在阵地。在安全区的人都被吓的不轻，那在防炮洞中汤恩伯又如何？每一次炮弹落下，在防炮洞中的汤恩伯都下意识的压低身形，尽量再往里点。陆维说得很明确，只要不被大口径炮弹直接命中，防炮洞极为安全的。即便是被大口径炮弹命中了，也有四成的生存率，而何为大口径？陆维也说了超过100mm以上口径的火炮，而博斯福只有75mm，应该没事儿。

事实验证了陆维的理论，等炮火停止，汤恩伯还好好的活着，只是有些幻听，不过也不要紧，一会儿就好了。

钻出防炮洞，汤恩伯扒拉身上的泥土，此时的李宗仁等人已经来到战壕旁边。李宗仁一把将汤恩伯拉了上来，颇为不悦的说道“克勤！你太不懂得自爱了！这么危险的事情，你怎么能以身涉险？你是一名党国高级将领，若是发生意外，你让我如何向委座交代？”

李宗仁一通批评，汤恩伯虚心受教，但他也说了。

“李长官！不会有下次了！不过正因为汤某的以身涉险，岂不是更能说明我对于二十军团的工事极为自信？李长官！诸位同僚！你们刚才也都看到了，刚才汤某所在阵地遭受大炮轰击，虽然阵地有些变形，可主体防御功能依然健全，更加重要的是汤某和副官两人安好。

炮击的杀伤，主要依靠弹片和冲击。可在那样强度的炮火之下，我们全然无事，主要得益于我军在实战中总结出防御炮击杀伤减员的好办法，那就是防炮洞！”

防炮洞？这似乎并不新鲜，一战中双方就曾大量构筑防炮洞，诸位将军之中有不少都对此曾研究过，但却没有大量推广于国军之中。西方防御体系健全，防炮洞的设置有利于阵地的持久驻防，而国军之中装备和兵员素质参差不齐，想要构筑那样的永久性工事，十分不易，更别说短时间了。因此，花费大力气构筑防炮洞，不仅浪费时间，还浪费精力，敌人一个冲锋阵地可能就要放弃了，不划算。所以，中日战争中，国军部队很少构筑防炮洞，这才令日军重火力有了施展余地，大量国军阵地被日军炮火摧残之后不得不主动放弃，有些甚至成建制被日军炮火吞没。

汤恩伯的防炮洞明显不同，开挖于战壕侧壁，型制规模上要小于传统的防炮洞，但胜在密集。西方的防炮洞不仅能当防炮洞使用，还可以当临时居所，虽然不舒适，但却好过没有。

汤恩伯解释道：“李长官！诸位！我部修建的防炮洞有一个非常形象的名字，战士们都叫它猫耳洞。你们看，它总体上呈现三角形，小而密集。人蜷缩，一个猫耳洞可以容纳3-5名战士，每隔2-3米一个，足够满足需求。此外，三角形的设计使其最为稳固，再将挖洞取土，覆在防炮洞上面，以缓冲炮弹威力，可以说，防炮洞只要不被炮弹直接命中，可以极大的减少人员装备的损失。即便是被直接命中，刚才的测试大家也都看到了，75mm的炮弹，愣是拿它没办法。与我们交战的日军，大部分火力也就是这个水平。至于大口径火炮嘛，被100mm以上炮弹击中，存活率也在四成以上，这是经受过战争考验的，是我二十军团战士们用鲜血和生命总结出的经验教训，汤某不才，今天拿出来与诸公分享，只为我们的战士能够少些无谓的牺牲，能够多杀鬼子，早日将小鬼子赶出中国去！”

汤恩伯此刻激昂澎湃，诸位将军也是庆幸今日观摩，都暗自下定决心要好好推广，顺便也总结一下战斗经验，说不定也能搞出个猫耳洞什么的，不仅减少部队伤亡，还能在长官面前露脸不是？没看到战区李长官对汤恩伯赞不绝口？

“行啊！你老汤？难怪小鬼子都说，你汤部是最难缠的对手？感情这猫耳洞发挥大用？我说么，你小子就像定海神针一样，死死的钉在峄城地区，让濑谷那老鬼子不敢全力打台儿庄，又无法击溃你部，今天我算是见识了。”第二集团军孙连仲说道，也就只有他敢这么称呼汤恩伯。

刘汝明今天纯粹是来学习的，这猫耳洞算是不小的收获，可他不认为汤恩伯部就依靠猫耳洞包打天下，今天说什么也要将这家伙掏空。

“好哇！汤司令？若不是李长官激你，你是不是还打算藏私？快！你是竹筒倒豆子还是要让我们老哥几个严刑拷打？”

刘汝明说完，他身后果然有几个都撸袖子了，那架势仿佛在说，只要汤恩伯有一丝隐瞒可就别怪几人心狠手辣了。他们都是杂牌出身，部队没有如二十军团那样经过系统的训练，也没有他们的精良装备，可像猫耳洞这样的简单工事，他们还是能够学来的。他们正打算从汤恩伯这里好好取些经回去，到时候也能弥补一下装备和训练上的不足。

一个猫耳洞就已经上汤恩伯赚足了好感，他哪里还藏私？况且陆维说的很明白，这是一个系统的战术应用，虽然单独拆开来，也受益匪浅，但要是综合起来，威力强大啊！

“诸位别急！汤某人在此发誓，只要大家想听、想看、想学，汤某绝不藏私！”

汤恩伯表态又立即获得大家一片叫好，大家其乐融融，李宗仁有多长时间没见到过这样的情景了？自北伐之后，各家都忙着争地盘，尔虞我诈相互倾轧不算什么，打个你死我活也不怎么新鲜，背后里使坏，尤其是打国战，没有一点袍泽之情，那才是最为可怕的。看来，今天这个军事交流会算是开对了，自己也选对了人，汤恩伯！至少还没忘了本分！

进入战壕之中，汤恩伯就为大家讲解“不是我汤某人吹嘘，我二十军团随便哪支部队，这构筑防御工事的功夫都如89师一般出色。汤某人经常教导部下，不懂防御焉能进攻？”

汤军团长这话让陪同的第五十二军关麟征和89师张雪中脸上有些发烫，不过汤恩伯事先有交代，今天不管他说什么那都是真的，谁都不准拆台。不过，今天之后，不管他今天说了什么，二十军团所部都必须要将其变为现实。开始部下还有些抵触情绪，但只怕今天过后，汤恩伯不催促，他们也赶着训练，无他，这模式样板作用太强大了，谁都看出其中的好，没见其他几位**都一板一眼观摩学习当真像个学生？

“诸位请看！日军所依仗不过是炮火犀利，这也确实是事实，但只要我军防御阵地构筑的好，可以极大的削弱日军此类优势，那时候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个脑袋，打仗就凭真刀实枪，咱中国军人也未必怕他！”

“说得好！”汤军团长时不时的语出惊人，让大家颇为认同。

他接着说道“防御阵地就要修筑的完备，不能马虎应付差事，否则就是拿战士们的生命在开玩笑。你们看，必备的环形工事，散兵坑、交通壕，机枪阵地，交叉火力点，预制炮兵阵地，可以根据战场形势进行选择，或者加强某一项。”

以前还怀疑汤部战斗力和汤恩伯的人品，现在倒是觉得，**军毕竟是**军，五战区柱石不是白叫的，看看人家这工事修筑的，那叫一个绝。

汤恩伯跳入一处战壕问道“看出点门道了吗？”

众人摇头，汤恩伯颇为得意，选了一个高处，说道“这叫之字形工事，是我二十军团的不传之秘。所有战壕工事，但凡五米都要折取一段，然后继续展开。与传统的贯通形战壕不同，之字形战壕可以抵御爆炸冲击。贯通式战壕是将冲击波放大，波及范围都在十米以上，对临近士兵杀伤极大，虽然不致命，但却可以令士兵丧失战斗力，从而加大了防守难度。而之字形战壕，不论哪个点受到攻击，波及范围不过五米，3-4个战士，在战损上是极大的降低。”

大家都是老行伍，也登高一望，还真如汤恩伯所说，再结合战场上的遭遇，越发肯定汤恩伯的说法，这又是赚到了。

大家迅速将这之字形战壕记录在笔记本上，还发现，这之字形战壕居然与猫耳洞配合的天衣无缝。猫耳洞每隔三米一个，之字形战壕五米一转，一处之字形战壕最多可以容纳两个猫耳洞，折转之处防御能力还可能更强。果然是人家的经验总结啊！

正当大家消化之字形战壕的妙处之时，那边又来了一队人马，人还没过来，褒奖之词倒是先至。

“不错！汤军团长不愧是委员长器重的高级将领！仅凭这份学识就令人信服。之字形战壕是我德意志帝国在一战之时总结得出的一种战壕防御的模式。事先也是由大量的生命和鲜血为代价的。经过严密的演算，和模型的推演，才最终确定，贯通式战壕有放大冲击波的弊端，以及之字形战壕抵御此类弊病，但拐点选取应以5-7米最佳，这也是我军的不传之秘。没想到在遥远的东方，汤军团仅凭战场经验就得出与我军数年研究同等的结果，实在是令人佩服。”

噢？原本以为汤恩伯的之字形战壕好则好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没想到经此人说出，大家却又觉得难得，这小小的之字形战壕居然可以让强大的德国舍得花费数年来研究，并被列为不传之秘，足见其战场上的功效确实非同一般，否则德国人也不会如此重视。

说话之人正是德国对华军事高级顾问亚历山大·冯·法肯豪森。此人是委员长的座上宾，大家对他并不陌生。反而对其军事素养十分赞赏，他曾参与台儿庄战役的指挥，并为中国军人不畏牺牲的精神而感动，同时也为国军在取得胜利之机未能主动追击扩大战果而感到惋惜。实际上，他对中国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当时中日双方已经都属强弩之末了，追击日军虽然可以扩大战果，可当时的国军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又恐日军的增援最终使精锐之师有被围歼的危险，这才主动放弃。不过，大家依然对这位德国顾问极为尊重以及钦佩。

能够获得法肯豪森的当面夸奖，汤恩伯几欲喜极而泣了，这位严谨的德国顾问，可是很少夸人，他还是极少几位能够影响到委座的外国人，汤恩伯甚至可以预见，今天法肯豪森的这番赞赏之言不出明天就会摆在委员长的案头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