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速之客

“五万两草民一时难以筹措，将军您看…”

“不行！大将军严令！一文都不能少！”

冯彪一副不容商榷的口吻断然拒绝了魏兴周。眼看气氛越来越尴尬，魏渊突然上前接过了话茬。

“将军远道而来辛苦了，家父已经命人备好了晚膳。钱的事好说，咱们边吃边聊。”

“啊！对对对!将军咱们边吃边谈。”

见魏渊以如此方式给自己解围，魏兴周也忙迎合着说着。

话不投机半句多，眼见魏兴周已经与冯彪谈不拢，魏渊索性先叫停，将问题拉上酒桌再说。

来自21世纪的他要比古人更知道酒桌上能谈成事的道理，推杯换盏之间不仅拉近的是彼此的距离，更是商谈成功的保证。前世的魏渊深谙酒桌文化。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魏渊没有明朝士大夫的气节和品德，他有的是21世纪市场经济社会一套独特的为人处世原则。当冯千总答应赴宴的时候，魏渊料定自己已经成功一半了。

魏渊在前世的时候曾经专门的读过一本介绍袁崇焕的史书。在此书中曾经提到过大明朝最精锐的关宁铁骑每个士兵一年的俸禄是三十两纹银。

按此类推，九边的军士们稍微少一些，大约是每年纹银15两。由于左良玉的部队成分比较混乱，所以他的部队俸禄只会比这个还少。大约也就是每人每年纹银十两的军饷。

再来说说左良玉的部队，崇祯十一年的时候左良玉虽说已经是屡战闯军，建功无数。可冯千总信誓旦旦的说什么拥兵十余万那就是吹了一个大大的牛皮了。

此时的左良玉充其量只能算的上是一名善战的总兵，远没有他之后拥兵自重割据一方的实力！他的部队总数至多也不会超过三万人。

按照这个算法。左部的军费一年也就是三十万两纹银，而剿饷一般为应急之用，不会超过一年军费的十分之一。因此冯彪此番前来的任务最多不会超过一万两纹银。

只需在此任务完成的基础上偷偷给他些好处。相信这位冯千总也不会不满意的。这就是魏渊决定在酒桌上再谈的原因，吃好了喝好了还能中饱私囊一下。这样的好事谁会拒绝呢？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魏渊看着大厅外的雪景，突然想要是能在这飞雪徐徐的时节，吃上一顿铜锅涮羊肉，该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收回自己吃货的思绪，魏渊准备要在酒桌上好好努力一番了。

明代的酒承袭宋朝的风格，酒都是发酵酒，度数最多不高过二十。而且多是十度以下的米酒，发酵后就过滤而得。

故有“李白斗（十升）酒诗百篇”，“绿蚁新醅酒”之类的诗句，像武松过景阳冈喝的那十八碗酒都是二十度以下的，甚至是十几度左右。

在21世纪魏渊的酒量已经可以算是出类拔萃的了，53°的飞天茅台两斤起。如今换成了十几度的发酵酒，魏渊再续武松十八碗的神话也并非难事。

今晚魏渊的目标很简单，除了大碗喝酒，就是大碗喝酒。

起初那冯千户还有点放不下架子，不肯喝酒，可在魏渊一套一套的劝酒词下也禁不住开始喝了。喝酒就是这样，只要是开了头再加上有人挑唆，那可真是不醉不休了。

冯千户带来的校尉们也跟着喝了起来，三碗过后气氛很明显的和刚开始时大有不同。大伙之间没有了最初的拘谨和敌视。

“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千户大人！这杯我干了你随意！”

说着魏渊端着盛满酒水的瓷碗站了起来，一扬勃儿就将碗中的酒水喝了个精光。这冯千户也是行武出身，见魏渊一饮而尽也不甘示弱。他抬手就将自己碗中的酒水喝个精光。

就这样魏渊与这冯千户连干了五碗，这下冯千户可受不住了。当魏渊端起第六碗的时候这冯千户连连的摆起手来。

“三公子真是海量啊！容本千户出去方便一下。咱们回来再战。”

说着这冯彪便起身来离席出了大厅。魏渊一看机会来了便急忙到了父亲身边耳语了几句，随后也紧跟着出了大厅。魏渊在庭院门前喊住了冯彪。

“大人留步。”

魏渊快步追了上去。

“我说三公子，你怎么还追出来了。我酒量不如你你也不能如此咄咄逼人啊。”

冯彪对于魏渊的出现显的有些不满，本身他对自己在酒桌上露怯的行为就已经很郁闷了。没想到这位能喝的主儿竟然还会死缠烂打的追出来。

“误会，大人误会了！”

魏渊换上笑脸说道。

“这是三千两的银票！还请大人笑纳。”

说着魏渊从袖筒内掏出了一打银票塞到了冯彪的手里。

“三公子你这是何意啊？这不妥吧。”

很明显冯彪在揣着明白装糊涂，虽然口中说着“不妥”但已经伸手接过了魏渊递上的银票。

“这三千两是孝敬大人的，另有五千两奉上作为剿饷，就当是我府上对贵部的支持。平贼将军那就全靠大人美言了。”见冯彪收了银票，魏渊话锋一转的说道：

“此次若得大人相助，他日我定会在邱知府那里多多念大人的恩情的。”

魏渊这话半捧半将，意思已经表示的很明确了。三千两银子给你，让你发财的同时应付过上面的剿饷任务，各取所需。如果还要得寸进尺那我们这边还有邱知府做后援，到时候大家面子上就不好看了。

虽然冯彪是左良玉手下的将校，但南阳知府，堂堂朝廷的四品官员可也不是他一个千总得罪的起的。

虽然在冯彪曾在弟兄面前放过狠话，显得也不露怯，但在心里他还是对魏家与邱懋素的关系是有几分忌惮的。

此次征银行动，左良玉一共派出了十支二百人的队伍，剿饷任务为每支收饷队伍上缴三千两。

如今既然这魏府识趣的交足了五千两，自己又收了三千两的好处费。只要不是傻子，谁都知道该怎么办。冯彪不是傻子，他收好了银票，换上了一副笑脸。

“好说！哈哈哈，三公子客气了！以后大家都是自家兄弟，自家兄弟！”

有钱能使鬼推磨，刚刚还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此时的冯彪仿佛成了魏渊的老朋友，显得甚是亲热。

当两人结伴回到大厅的时候，魏渊朝着魏兴周使了个眼色，魏兴周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算落了地。

众人解决了心上事，把酒可谓更言欢了。魏府大厅内到处是推杯换盏把酒言欢之声，这让久经厮杀的冯彪仿佛回到了太平盛世一般。

突然，一名校尉跑了进来，他在冯彪的耳边耳语了几句。冯彪那因喝酒而通红的脸，突然收起了笑容，转而是一股愠色。

善于察言观色的魏渊立刻就发现了气氛的异常，他端着酒杯假装无心的朝冯彪这边望来。这位千户将手里的酒杯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他娘的！他来作甚！”

冯彪愤愤的骂道。只见冯彪同身边的校尉低语了几句便站起身来。众人一看冯彪起身便停止了各自之间的相互敬酒，大厅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冯彪朝魏兴周拱了拱手道：

“魏老爷，军中的孙参军来了。我出去迎一下。”

说罢冯彪便离席往院门走去。

魏兴周也急忙起身跟了出去，魏渊心里犯了嘀咕。这孙参军又是哪根葱？原本讲好的事不会再有反复吧。他心里带着嘀咕也随众人走了出去。

来到院中，共有五名军士，其中一个身材高挑，体型偏瘦的男子明显是领头人。此刻他正四处张望着府内的陈设。

这男子身着通黄色圆领甲，这铠甲若是穿在冯彪身上定会显的孔武有力，但在这人身上却好似大了一号的衣服，给人松松垮垮的感觉。

这男子生的尖嘴猴腮，留着稀疏的八字胡，左下颚处还有一个大大的痦子。一副贼眉鼠眼的表情甚是让人厌恶。

“裨将见过参军大人！”

冯彪很不情愿的拱手失礼道。

那贼眉鼠眼之人就是孙参军，孙参军原名孙峰。原本不过就是个市井无赖，靠欺行霸市混口饭吃。后来他的姐姐被左良玉手下四大镇守之一的刘良佐刘总兵看中并纳为了小妾，这小子这才借着姐夫的提携一路升到了参军的位置。

此次他的任务是监督各个剿饷队伍的进展情况。对于这种人，像冯彪这种靠着军功从死人堆里一步一步杀出来的人，是打心眼里一百个瞧不起的。

也许是对于冯彪的情绪有所察觉，孙峰对于冯彪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老是找机会让冯彪下不来台。二人可以说是积怨已久。当冯彪知道是孙峰负责监督工作后，可谓是叫苦不迭。

“冯千总真是辛苦啊！哎，我看这酒没少喝啊。”

孙峰只顾着冷嘲热讽，对冯彪身旁的一干人等一概视而不见。

“这位便是魏府的主人魏兴周魏老爷。”

冯彪在一旁红着脸介绍着，也不知道是因为被这孙峰讥讽的还是因为酒精的作用。

“幸会幸会。”

孙峰夸张的看着魏兴周，仿佛魏兴周是突然从地下钻出来的一般。

“草民见过大人。”

魏兴周谨慎的行着礼。

“哎呀！魏老爷说笑了，我哪是什么大人啊？不过是为圣上分忧，为大帅出力而已。说到底还是你们活的逍遥，活的快活。吃香的、喝辣的。”

孙峰提到圣上的时候，双手朝着北方高高的拱了拱，而后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魏兴周。

“哎呀！草民失礼了，家中刚刚备下了薄宴。大人里面请，里面请！”

魏兴周忙做赔礼状。

孙峰看了一眼冯彪，蔑视的问着：

“合适吗千总大人？”

“大人能来，是给属下面子，大人里面请。”

冯彪低着头闷声的说道。

“哈哈，那孙某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这位参军大摇大摆的进入了酒席宴厅。

不知道为什么，魏渊第一眼看到这个孙参军便很是厌恶。在看了他一副装模作样的举动后，更是有上去抽他两个耳光的冲动。

没办法，有些人就是这样，生来张着一副欠揍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