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登徒子

李玄霸头疼送给萧皇后的礼物。岂不知，窦氏和李渊也在纠结。要说了解萧皇后，首推窦氏，但这个礼物要是跟选女婿有关，即使窦氏也不得不深思熟虑。

李玄霸会的玩意儿倒是不少，一身千年的知识，要说玩儿，他能称得上鼻祖，可他的想法刚跟窦氏说起，就被窦氏训了一顿，落个玩物丧志的名声，还想娶人家的闺女？

有心去皇宫给人家做顿吃的，这事儿李玄霸倒是信心十足。可李渊说了，你带着锅碗瓢盆进宫？再给人家女主人做吃的，欣赏不欣赏暂且不说，关键是一般人都不敢请皇帝一家子吃饭，要是有个好歹，咱家人还活不活了。

一家三口商量来商量去，总没个准主意。最后，还是窦氏拍板，看杨吉儿的，让李玄霸从侧面打听打听萧皇后对他的态度究竟如何，再做决定。

李玄霸一想，也是，知母莫若女，不是说女儿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吗？就等杨吉儿来问问就是了。

洛阳的十一月还是比较冷的，寒风在城外刮得厉害，前几天的大雪让空气变得潮湿，可连续几天的阴天就不太美妙了。杨吉儿进唐府向来不兴禀报，进李玄霸的小院更加自由。

李玄霸刚进屋，就看见杨吉儿背对着门窝在椅子上暖脚。诗儿看见李玄霸进来，刚要说话，李玄霸赶紧使了个眼色。也不知道杨吉儿在想什么？连屋里多了个大活人都没注意到。

李玄霸看杨吉儿娥眉稍蹙，似在沉思，玉石般的肌肤在炉火的映衬下时而发红，身上穿着白色的皮裘，下衬白色的宫裙，头上戴着一支白色玉簪，一身装扮趁得俏丽的容颜更显可爱，恰如一朵白玉莲花。不由心中一动，就想把这个美好的瞬间永远留下来。拿出昨晚烧剩下的炭笔，又找了一张上好的宣纸，轻手轻脚走到侧面，慢慢坐下，仔细打量良久，方才动笔。

李玄霸的素描是曾经获过大奖的，这种小场面自然是得心应手。一顿饭的功夫就画成了，再仔细看看杨吉儿，修改了几处，看着画中的美人，不由赞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嗯？”这句话却是惊动了杨吉儿。看到李玄霸坐在侧面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小脸有点发红，赶紧扭捏着放下脚，穿上了鞋子。半晌才道：“你回来了。”那声音，那态度，那表情，简直就是一个等待丈夫下班的小媳妇。

李玄霸心中一暖，美人情重，此福最难消受之感油然而生，却是没有答话。

“干什么呢？我看看？”杨吉儿展颜笑道。

“呵呵，没干啥？就是刚才看你好看，给你画了一副画像。”李玄霸道。

“画像？你会？”杨吉儿先是一羞，又听到画像一词，就跑了过来，拿起画像一看，眼珠子立刻瞪大了，“这，这是我么？”只见她摸摸脸，看看画，看看画，又摸摸脸，眼睛里净是不敢相信之色。

李玄霸看着她的表情变化，心里满足感顿生。哥的世界你不懂，不嫁进门你没机会懂。就差把这句唱出口了。

杨吉儿沉浸在自己的画像中不能自拔，可那脸上的表情由红变白，由惊讶变为欣喜，又变成了愤怒。李玄霸不知道哪里不对，伸头看看，确实挺像啊，简直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没发现什么问题，自然面含微笑等着杨吉儿的夸奖。那要是跳进怀里，啧啧。

可杨吉儿的表现却非他意料，先是双手扯住了画像，欲待撕掉，可又仔细看了看，貌似实在不忍心，踌躇良久，才慢慢把画放好，抬头盯着李玄霸，眼睛里爆出了怒火。

李玄霸正摸不着头脑，杨吉儿已经暴怒大叫：“登徒子，混蛋。”

李玄霸晕了，这怎么回事是？

杨吉儿见他不说话，更是愤怒，却是气得说不出话了。直到她怒极而涕，李玄霸才反应过来，不由一阵心疼。他仔细看看画，还是没发现什么问题，便说道：“你先别急，究竟怎么回事啊？你让我死也死个明白，你说话啊，你说话我才能明白你要干嘛？你不说话，我怎么明白你要干嘛？你就算是要干嘛，也得让我明白你要我干嘛吧？”一席话说得自己都觉得拗口。

杨吉儿也是听得莫名其妙，但看到李玄霸不似作假。便板起了脸，问道：“你再仔细看看，真就没发现什么？”

李玄霸郁闷，这画画还画出罪来了。他又仔细看了一遍，连那些细节都看仔细了。还是没有发现。

看他苦恼的样子，杨吉儿“噗嗤”一声笑了。旋即又本起了脸，可脸上却是浮起了一片嫣红，看得李玄霸眼都直了。

杨吉儿见到他的眼神，轻轻呸了他一声，指着画说道：“这儿，不对。”

李玄霸看去，那是杨吉儿的脚的部位。“很好啊，没什么不对吧？”

杨吉儿原本以为自己都指出来了，这家伙能明白，看他一脸无辜的样子，实在气不过，伸手就揪住了李玄霸的耳朵，狠狠拧了一把，怒道：“你看看我的脚。”

“哦。”李玄霸应道，低头去看杨吉儿的脚。

杨吉儿大怒，狠狠顿了顿脚：“登徒子，看什么呢？”

李玄霸也有点火了：“你有什么事说清楚不就行了，哪来这么多事儿？还登徒子，人家登徒子那是爱老婆知不知道。”

杨吉儿没料到李玄霸对她发火，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李玄霸知道不好，这事要是被这妞捅到老妈那去，自己可就倒霉了。随口说道：“其妻蓬头挛耳，齞唇历齿，旁行踽偻，又疥且痔。登徒子悦之，使有五子。对不对？对这样的妻子都能始终如一，你说人家不爱自己的老婆？找不到老婆就说人家好色，宋玉就一妒贤嫉能之辈。”

杨吉儿自幼师从经学大家，哪里曾听过这等言论，一时竟然想不起来怎么反驳于他。隐隐觉得李玄霸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

“咦？不对，咱们说的不是这事儿。我说的是我的脚，为什么没穿鞋子。”杨吉儿终于反应过来。

李玄霸暗中松了一口气，不记得发火的事就好，指着画忽悠道：“我觉得吧，天然的就是最好的，你看，要是画上鞋子，那你的美就显不出来了。”继续忽悠，“再美的鞋子都比不上你的脚美，那种天然的美丽，犹如盛开的莲花，不加任何雕饰才是最美的。”

杨吉儿说出了脚上没穿鞋子的话，心下反而轻松了。再听到李玄霸的赞誉之词，心中很是喜悦，低声问道：“你真觉得那样最美？”

李玄霸一本正经道：“觉得，真觉得。大姐啊，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说的就是你啊。谁能有咱老，大姐美啊？”晕了，差点把老婆喊出来了。

杨吉儿哪里听过这等赞美，心理防线顿时崩溃。

“还是不行啊？要是不加上鞋子，那这幅画就不能见人了，”似在说服自己，声音竟然逐渐坚定，“不行，必须加上鞋子。”

没困难也要制造困难，李玄霸继续忽悠：“加上就不好看了，再说，你那鞋子跟你的衣服不太相配啊。”

岂不知，杨吉儿早就回过神来了，听了李玄霸的话，眼中闪出一丝狡黠，问道：“那你说得配上什么样的鞋子啊？”

“嗯，要是配上鹿皮高跟的靴子就好了，”李玄霸比划了一下高度，“你看，这样就能给你一种亭亭玉立之感……”这货终于明白过来了，立马住口不说了。

“哼哼哼！”杨吉儿狞笑着，盯住李玄霸一步一步靠近，“鹿皮高跟靴子？亭亭玉立之感？天然之美？盛开的莲花？天然去雕饰？是不是啊，小三儿。”

李玄霸满头大汗，一步一步后退，直退到墙角，杨吉儿察觉二人靠的太近了，脸上一红，才转身回到桌边坐下，白了他一眼，一幅你看着办的样子。

李玄霸哀叹不已，叫你再多嘴，忽悠人多了难免被忽悠啊，古人诚不我欺。

他没敢再说，只好拿起炭笔把鹿皮高跟的软靴在画上添了上去。不得不说这货高明，靴子添上去后非但没有影响杨吉儿的美丽，反倒更加显出杨吉儿的俏皮可爱。

杨吉儿一边看他作画，一边回想刚才的事，不由一阵害羞。她自幼接受宫学，对礼仪方面更是严加恪守，除了父母，也就在李玄霸面前流露出过小女儿态，今天忽闻李玄霸露骨的赞誉，那小心肝儿竟是跳个不停。然到底是公主之身，遇事冷静。等李玄霸画完，她已经镇定如初了。看到李玄霸加上的鹿皮软靴，很是喜欢。可却也知道，要是开口强求，这货免不得会拿架子。

于是，干咳了一声，柔柔说道：“小三儿，你就再给我画双靴子呗？”

李玄霸那里经过这等阵仗，前世三十年都没见过女孩撒娇，此刻骨头早软了，连连点头答应，另找了一张宣纸，唰唰唰，就把鹿皮靴子画了出来。

李玄霸起身还未赞叹。杨吉儿早把那张素描藏进了怀里，又伸手抓住画着鹿皮靴子的宣纸道：“我记得刚才某人跟我发火了吧？”

“啊？没，谁敢？”李玄霸左顾右盼，“我打折他的腿。”

“哦，没啊？”杨吉儿促狭道，“那我找夫人说话去。”

李玄霸立刻垂头丧气：“别别别，晕了，说吧，什么条件？”

杨吉儿见好就收：“图给我。”

李玄霸嘟囔道：“给你就给你呗，还拿老妈威胁我。”

“嗯？”杨吉儿拧眉道，“你说啥？”

“没没。”李玄霸赶紧辩解。

“回头陪我去拿？”杨吉儿又道。

“嗯，嗯？拿什么？”李玄霸顺口答应，又有点莫名其妙。

杨吉儿生气了：“你说拿什么？当然是靴子了！”

李玄霸只好答应。

直到杨吉儿走了，李玄霸还在那儿自怨自艾，直叹天天打燕，今天让燕啄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