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古都长安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是说长安在极盛阶段一直充当着世界中心的地位，吸引了大批的外国使节与朝拜者的到来。著名的丝绸之路在西汉时期就是以长安为起点。

开皇二年，隋文帝在长安城东南龙首塬南面选了一块“川原秀丽，卉物滋阜，卜食相土，宜建都邑”的地方建造新都，定名为“大兴城”。

城西侧开挖了龙首渠、永安渠和清明渠，引浐水、交水、潞水，直通宫城。第二年由大兴城东凿广通渠三百里至潼关，引渭水注入渠中使漕运直通黄河。隋帝杨广即位，建了至江都的通济渠运河。后又兴建永济渠运河。大业九年动用十万余人修筑大兴城外郭城。自此形成了八水绕长安的格局。八水指的是渭、泾、沣、涝、潏、滈、浐、灞八条河流。

然而，当地百姓并不买账，民间仍然执拗地把大兴城也叫做长安。

此时的长安城规模宏伟，布局严谨，结构对称，排列整齐。纵贯南北的朱雀大街把长安城分成了东西对称的两部分。城内居民住宅区以朱雀街为中界，原应东西两街各有五十五坊零一市。但东南隅曲江池一带乃为一大胜景，并未设坊，故街东减去一坊。也就是说李玄霸的封地占据了万年县辖内东半个长安城的五十三坊一市。

李玄霸其实不喜欢这样的城市布局，整个城市建的宛若围棋盘，这根本就是一座兵城。

越是接近长安，李玄霸越是怀疑自己是不是患了人群密集恐惧症，进城的冲动没有了，反而有了排斥心理。骑在马上，好好平静了一下。才明白这种心理来自于前世对大城市的理解，环境、空气的恶化等等。说不定千年前的长安要好点吧，心下暗道。

步入春明门，门内北侧就是泰国坊，李玄霸记得这里曾经是兴庆宫所在地，大概是哪位后来的皇帝看中了这里的风水改建的吧。

哪想到潘老汉早就看到李玄霸了，一声招呼，坊内的人们都跑了出来，王伯当倒是认识这位老汉，见状赶紧上前给潘老汉低语了几句。潘老汉自然明白这种状况，招呼人们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没事了。”久住长安，没有哪个是傻子。于是，众人忍住了热情，男的抱拳，女的福身，就连孩子也有模有样地跟着大人行礼，李玄霸对着众人也是抱拳还礼。

潘老汉走到近前，低声说道：“王爷是微服私访来的？”

“呵呵，”李玄霸笑道，“那里有什么微服私访，我是静极思动，出来散心的。你老可别再弄得沸沸扬扬的，咱们要低调。”

潘老汉虽然不明白什么叫低调，但也明白了李玄霸的意思。向四周看看，见其他坊市的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干脆自己做起了向导。也难怪，能住在长安城里的，那天不见到几个尊贵人，李玄霸一行穿的又极为普通，虽然几个护卫较为雄壮，但哪家的公子出行不带几个？自然也就没几个人注意。

潘老汉引领众人先来到了东市，这里是整个东城的贸易集散地，商户众多，赵王府附翼的商户大多就在此处。此时正是人群高涨的时候，喝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看到此地极为热闹，李玄霸想起年前陪杨吉儿逛街的事儿，便也来了兴趣，把马交给了护卫，和王伯当、潘老汉走在了前面。

“王爷，这东市是东城最大的集市，共有商户近八百余家，经营各种货物。每天来这儿的人很多。”潘老汉说道，“您看，这儿是酒肆，最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弄来的好酒，那叫个香啊。”

李玄霸笑道：“好喝吧？”

“嗯，好好，老汉最喜欢他们的酒了，喝起来带劲儿。”潘老汉咂咂嘴，似乎回味无穷，“王爷要不尝尝？”

“呵呵，不用了，我不喜欢那些烈酒，反倒喜欢那些葡萄酿。”王伯当在后面撇嘴，就没见过这样的，自古好汉爱烈酒，这位家主勇力无双，却偏偏喜欢喝那种毫无味道的葡萄酿。

李玄霸低声说道：“你也别撇嘴，我就喜欢了，怎么滴？”

王伯当瞬间石化，如同雷击。李玄霸接着说道：“以后别在我背后撇嘴，”指指自己的脑袋，“灵着呢。”

王伯当郁闷感叹不已，家主怎么这么厉害，我在他背后，他怎么知道的？

李玄霸没再理他，潘老汉却是看得一惊一愣的，瞪了瞪王伯当，又看了看李玄霸，丝毫没明白这个王爷和下属的关系怎么会这样？哪家的贵人不是对下属呼来喝去的，王伯当的表现彻底颠覆了老汉以往的认知。

“好了，你老也别张那么大的嘴。我跟他们习惯了。走吧。”

“哦哦。”潘老汉回过神来，继续头前带路。

前面是那三家纸店，只见店外是大大的三座纸垛，李玄霸走到近前，伸出手指捻起了一张纸，捻了一下，放到眼前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们的孩子都在哪里就学啊？”李玄霸随口问道。

潘老汉闻言沉默了一下说道：“就学的孩子很少，只有少数几家的孩子给得起先生束脩，其余的人家，哎，挣口饭吃都困难，哪里还舍得花这个钱啊。”

李玄霸点了点头，问道：“这里的坊民都是这样的吗？”

潘老汉点头叹道：“生计所迫啊。”

李玄霸沉默了。他没想到现实如此残酷，连长安城里都这样，城外就更不必说了。他在庄上就没听到过孩子的读书声。这也更加坚定了他建立书院的决心。

纸店的前面是一个很小的湖泊，李玄霸惊讶，潘老汉道：“王爷，这个就是咱们东市的放生池，要不您也玩玩？”

李玄霸摇了摇头，看到这个放生池周边围着一圈木廊，正觉得走得热了，便带着众人走了进去，坐在廊上休息了一下。这时，从纸店里出来了几个伙计，手里端着木盘，盘上盖着红色的丝绸。几人来到李玄霸跟前，躬身行礼，说道：“贵人请。”

李玄霸笑了，看来，张德是发现自己来了，派了伙计送了饮品。便点了点头，说道：“有心了，给你们店主带个好。”

“不敢不敢，贵人请用，店主一会儿就来。”领头的伙计说着轻轻掀开了红绸。

众人一看，齐齐赞了一声，几个木盘上面摆的满满当当，一个上面是不大不小的瓷壶，周围摆着六个瓷杯，精巧别致。另外几个上面摆的是时鲜的水果，还有一个上面是几色点心。

李玄霸点了点头，几个伙计方才告退。

王伯当拿起瓷壶满满地斟了六杯水，李玄霸拿起一杯，递给了潘老汉，潘老汉大吃一惊，方才他连坐都没敢坐，哪想到李玄霸竟然给他端了一杯水，当下，手脚都颤抖了，激动之余，忙不迭的连声说道：“万万不可，王爷折杀小人了。”

李玄霸笑道：“你看看，咱们一伙人就你年龄最大，你不先喝谁先喝？来，都别闲着，一人一杯正好。”

潘老汉哪敢接杯子，正不知如何是好，王伯当伸手接了过来，递到他手里说道：“给你了，你就喝。”

李玄霸笑道：“就是，哪来那么多规矩。”

众人方才都取了茶水，细细品味。李玄霸拍了拍座位，邀了潘老汉坐下，又递给他一块点心，潘老汉已经从刚才的激动中回过神来，双手恭恭敬敬接了，才歪着身子坐下。

“你们坊里有多少人？”

“我们泰国坊是长安最大的坊市，有七百余户人家，共有人口三千余人。只是本坊民户多是外来匠户，有打铁的，编篾的，烧木炭的，做木器的，做成衣的……”

“呵呵，你不必跟我数那些行业。他们的生活如何？”李玄霸问道。

潘老汉感激地看着李玄霸，说道：“这要多谢王爷了。自从我们从王府里接了恁多活计，这几百匠户的生计好了许多。手里也都有了些闲钱。只是王爷，年上我等送进王府的股份被您还了三倍，这些匠户们心里不安啊。这些时日都催着我想办法看怎么再给您送些礼去。”

李玄霸没有笑出来，他感到的是鎏金的人心。“你告诉他们，这些事情不必往心里去，有那些闲钱，还不如多请几个先生教孩子们读书。”

“着啊，王爷，老汉也是这么说的。我还把他们狠狠训了一顿，说，人家王爷不在乎咱们这点小钱，你们再送了礼去，再让王爷多回，想得美，占便宜占惯了吧。”

“哈哈！”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李玄霸笑道：“你老可真会给我寻开心。”

潘老汉郑重说道：“王爷，老汉是真训了他们，不过，把送礼的倒都给驳回了。我说啊，你们呢，也别都老想着送什么礼。想来王爷也不惦记着咱们这点小钱，今后啊，谁手里有了，或是做出了什么稀罕东西，就给王爷送去，那也算是咱们的一点心意。”

李玄霸对着他竖了竖大拇指，赞道：“要不人家说人老成精呢，你老这话我爱听。我就喜欢这些精巧的物件儿。行，就这么说，凡是送来的，我照价交易。”

潘老汉还待再说，李玄霸道：“匠户们靠力气吃饭，王府不会占他们的便宜，你把话给他们说清楚，愿意送来的就拿钱，不愿意拿钱的就别送。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潘老汉双眼含泪，就要跪拜，李玄霸赶紧抓住他的手臂说道：“你老可别再多礼了，这么点事儿值得什么？”

潘老汉哽咽说道：“对王爷来讲，确实不值什么，但与我等匠户却是再生之德。匠户何曾被人看得起过，唯独王爷拿我们当人。”稳了稳心神，“也罢，大恩不言谢。我把王爷的话带给他们就是。王爷今后但有所命，我等无有不从。”

“呵呵，”李玄霸道，“需要你们的时候，我自会派人找你，眼下还是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嗯，尽快请几个先生，让孩子们先读书要紧。”

潘老汉连连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