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砀 第十三章 沙泾

趴在潮湿的地上很不舒服，头上的芦苇哗哗作响，不远处有一汪浅水，有小鱼在里面游来游去。远处的李山已经在芦苇和野草交界的地方支好了枪，他拔了些草堆在身上，袖子上也绑了一些。裹着土色布条的枪像扔在草颗子里头的一根木棍。

他挥手划了个圈，在那里再也没动静了。我要记住他旁边的立着的三颗芦苇才能比较快地找到他。我在李山身后60多米的一个芦苇地里的土丘上。枪上也绑了布条，由于不像李山那样趴在芦苇地和草地的交界处，架枪很麻烦，我拿匕首掏了半天才在不割断大部分芦苇的情况下折腾出枪位和卧位。

天渐渐亮了，很蓝，远处的洋泾和虹**汇的水面一层轻的晨雾正在慢慢消散。芦苇在微风下摇曳，有一根不时在瞄准镜里模糊地出现。我没办法过去割掉它，这根细长的芦苇也不会在清晰的射界里改变子弹飞行的方向。

另外一组斜对着我们进入了位置，我们四个人后方就是今天日本人要去到的几乎挨着路的那个丘陵，以丘陵中线垂直虹口河中线分成了两个射场，笼子已经放好，就等鸡了。一只青蛙从我身边蹦跳过去，然后回头看我一眼。蓝色的天空下这片河滩荒地实际上生机勃勃，我似乎能听到这只青蛙嫩嫩的脚掌在水洼里踩下的声音，如同心跳。

九点钟，远处的水面传来了哗啦哗啦的划水声，一条舢板在稀薄的水雾里慢慢显现，上面的人也慢慢看得清楚了，还是五个，有俩脖子上扎着白毛巾，不出意外的话，这俩应该是测绘人员。李山的最终方案是要求在他们开始工作后发起袭击，以便准确分辨测绘人员与保卫人员。

俩大兵帮着俩测绘员抬着水准仪的脚，俩测绘员背着包边走边聊，看样子军衔还不低。另外一个大兵吭哧吭哧把一根**揳进地里，系上缆绳也颠颠跑过来跟上。他们一路几里哇啦的兴致很高，然后在丘陵那开始支摊子干活。一个当兵的和一个测绘员开始往丘陵上慢慢地倒着走。

我看到李山开始击发，我们射场里只有一个兵，他头被打爆一下倒地。李山没有停顿，马上射击那个往丘陵上走的卫兵，这个倒霉孩子挨了两枪，那一组的后援把站在水准仪旁边的卫兵打掉了。

枪声像爆豆一样响，但听起来只有三声，现场很快又能听见芦苇和野草在风中的沙沙声，即使是我听起来也好像是听错了。俩测绘员呆了几秒，马上趴在地上。那边一组用昨天跟陈峰学的日语开始喊叫:“举起手来！”

一个测绘员从腰间拔枪想往声响处开枪，我角度比李山要好，把他胳膊打断了。胳膊断了的测绘员开始滚地喊叫，另一个测绘员趴在那举起了双手。李山和另外一组的第一射手低身端枪跑了过去，我看他们开始分别捆绑举手的测绘员和受伤的测绘员，也起身，把我的射位划拉平，端枪跑到李山的射位消除掉了他的痕迹。

掩埋三个卫兵费了我和另一组后援一段时间，俩测绘员被堵着嘴，惊恐地看我们把他们三个卫兵拖进芦苇荡。晚上挖的坑足够大，我们把尸体扔进去，压上准备的石头，然后把淤泥填了上去，我看着水从原先培好的土堰上一涌而入，淹没一切，然后又和二组后援一起把铁棒拔了扔水里，解了缆的舢板慢慢往水中飘去。

负责在丘陵路侧守候的陈峰蒋干看我们架着俩人拎着一堆零七碎八的东西过来，赶紧跑上各自的车发动。

“四枪？”不知陈峰怎么关心这个。

“五枪。”

“你们也太利索了，枪响时正好一个老乡拉板车路过，我眼睁睁看着他支起耳朵然后摇摇头，以为自己听错了响。”

“你不也听错了，谁像你们，恨不得十枪也打不死个人。”

陈峰笑。

两辆车很快来到了一处仓库，守库人看到车子牌照就打开门，我注意到他没往车里看，这个点应该是个陈峰的专业点。

我都没注意二组的后援什么时候把卫兵的兜也翻得干干净净了，士兵证、照片还有一些钱，凡是有字的确实是一点不漏全拾掇过来了。俩测绘员早被李山搜得干干净净，果真是军部的现役军人。

“陆战队也很一般嘛。”陈峰把这堆东西推到一边，我也装着没看见那几张照片上的女郎和全家福。没事跑别人家里祸祸，能有什么好下场。

测绘作业很认真，图上角明显看出作业区在沙泾虹**汇的三角，这离江湾路可不是一步两步的事，而且谁会在河滩地里盖房子，坐船上下班啊。

陈峰笑笑地打开一个笔记本给我看，这上面是一个测绘员的工作计划，上面划了几条明显是完活了，还有几条，列着虬江路和恒丰路，“这是要西扩啊。”

“真是西扩倒好了，就这比例尺，纯粹照着军用去的，谁家部队没事跟地产商勾搭？忘战必危。”

“就这些我们就能办他们个间谍罪。”陈峰得意洋洋。

“我就烦你们文官什么事都先想退路。你可别天真了，这事谁知道谁干的，杀了他们仨士兵，这是开战。”

“开什么战，Y穿着便衣干这事，怎么弄他们都不过份！”陈峰不服气。

那是，谁家里来了乱打量还绘影图形的，基本上都不是干什么好事的。

我伸个懒腰，“人交给你了，我们就撤了，他们要去大世界玩呢。”

“别别，我这没什么人，法不传六耳，我要是上保卫人手，又得写报告又得折腾这边的工作站，这不是给咱们自己找麻烦吗。”

“我不管，”我从来不干自己不擅长的事，“再说你这俩活鬼子，早晚也得交出去，到时不还是得写报告。”

“怎么写我就不管了，我相信组织”我笑得皉牙咧嘴。

陈峰瞪我，其实我们俩都知道我们得到了比我们想得还多的东西，再问，就是日本人下一步的计划，对于专业的测绘人员来说，他们只管干自己的活，不可能知道很多的东西。

“你要这样，我问的东西不告诉你哦。”

“不告诉我你告诉谁？弄人俩测绘员，这事算是开了头了，你还想移情别恋？你试试啊。”我根本不理这威胁。

果然，陈峰咬着牙打电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