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四川求贤

没几天，许鸣收到了林家国长长的一封电报,寻找黄埔生的事情有了点眉目。正好林的小表叔是黄埔八期，去年11月才毕业，有一些自己的同学混得不如意。

黄埔八期是首先开始德式教育的时期，这群毕业生当时分为两个总队，其中第二总队人数有1200多人，因为人数较多，就有一些毕业生补充到地方队伍中。

有六七个在四川邓锡侯手下的黄隐军中，开始的时候他们干劲十足，决心创出一番天地，没想到不久就发现有很多问题。

这支部队里面，军纪不振！训练不勤！有许多士兵有吸大烟的恶习，他们试图纠整，却遇到很多阻力，开始的时候，师长还给予口头上的支持，现在连黄隐也不帮他们说话了。

当他们发现军饷是用烟土替代的时候，他们就彻底失望了。

更郁闷的是，一年以来，他们虽然升职还算顺利，基本上都升为上尉，担任连长或营副的位置，但已经受到层层排挤，特别是行伍出身的军官天生和他们有隔阂，他们已经发现了，有人经常在师长面前说他们坏话…

林家国电报里说的很详细，许鸣也感觉事情有点眉目了，他们受排挤、有隔阂、不待见，那感情好啊！要是一个个被长官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口里怕化着他还怎么挖人。想到这，许鸣很是振奋。

快乐当然要一同分享，小邱也很高兴。紧接着他给许鸣出了个主意，让林家国的亲人出面宴请他的同学。

小邱想的太天真了。这不是吃一顿饭，联络下感情就能成的。不过这个叫黄隐的师长是一定要请的。

他要亲自去四川成都表示诚意，准备走之前，他对邱林枫交代道：

“小邱，我明天要去成都，有几件事情你要记下来，明天你管理这里，我会在早会上宣布…管理的时候，你要记住，首先要严厉一些，对于敢顶撞你的人，要…”

许鸣把一些管理的诀窍详细地讲述，然后，他说起了最重要的事。

“…一定要小心土匪，尤其是在晚上，四明山的土匪，据说有500多人，我们这里有150多枪和不少大洋，要防止他们眼红。现在我们营房前面有壕沟、铁丝网和明哨暗哨，也养了几条狗，但是不能懈怠。”

小邱还是有点稚嫩，但是许鸣没办法，至少他最信得过，其实许鸣自己也不成熟，只是，他能看到别人的问题，却忽视了自己。

他总算没昏头，没有直接去成都，而是先去长沙找林家国商量。

林家国不在，许鸣找到曹友闻，曹友闻道：“家国现在应该在前线，具**置我不清楚，不过你一时半会恐怕见不到他。对了，黄隐师长那边情况你知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处理？”曹友闻也很关心许鸣找军官的事。

“黄师长我不是太清楚，不过是一个师长吧，我打算先去拜会下他，顺便送点礼，然后再去和那几个黄埔军官约见下。我的打算在待遇上优厚一些，先表达下我的诚意，再请他们到祁阳看看…张哥你看这样可不可以。”

许鸣把他自己的计划简单一说，曹友闻听了，非常无奈。

“还不过是一个师长，千里，黄隐是保定一期生，现在是成都市长…”

许鸣已经记不清曹友闻后面在说什么了，光是保定一期的名头就已经把他吓住了。

如果说黄埔学生是中国现代化军队的骨干的话，那保定军校就是中国现代化军事的摇篮，蒋介石、何应钦、陈诚、白崇禧、薛岳…。也就是说，上面的这些大腕很可能都是黄隐的师弟！

可笑的是，他还打算送点礼，人家这么高的资格，能拿正眼瞧他吗？他想起民国的谚语，四川出大帅，原来是资格老的都在四川呢。

不过，如果放弃他又不甘心。而且这种事情不能私下和黄隐手下的人偷偷接触，这是很犯忌讳的，搞不好别人还以为他在“策反”。

许鸣把疑虑一说，曹友闻反而安慰他起来，让他先跑一趟算了，只是不要抱有太大期望，就是跑一趟成都可能比较麻烦。

很快许鸣就知道比较麻烦是多么麻烦，可以这样说，民国时代有很多不足，但最明显的就是落后的交通。

从长沙到成都没有直接路线，要先从长沙坐火车到汉口，然后做船溯江而上至重庆，再雇马车至成都。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单单路上就要花费半个月。

如果坐飞机就没那么慢，许鸣问了下价格，差点被吓尿。

从成都到汉口要900大洋！7个小时，平均一个小时花费超过100大洋！怪不得许鸣以前看民国电视电影的时候没有发现谁坐飞机，这个价格，就是鲁迅这样的教授也不能负担，怪不得他说坐飞机是阔佬的权利。

到底是花钱还是花时间？最后许鸣还是咬了咬牙，钱很重要，但时间不能耽搁。

从7月份开始，许鸣经历了一个又一个困难，也一一的加以克服，很多困难他事后想起都不可思议。

有时他想，如果事先知道，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当初的勇气。

但他还是这样的做了，其实世界上有很多事，看起来遥不可及，真正做起来就会发现事情没有想象得那么难。

当然，这里最快乐的就是许鸣的跟班，本来许鸣带了4个，为了省机票让三个滚蛋，剩下的那位第一次做火车！第一次坐头等厢！第一次坐飞机！

成都，我许鸣来了！

小鬼难缠，阎王好弄，真正的人物往往很平易近人，当许鸣拜见黄隐，结结巴巴的把来意一说，黄隐反而显得很好交流。

“年轻人就是敢做啊。”黄隐赞叹了一声。 “要是10年前你们年轻人这样敢闯，起码现在也是一个高级将领了。”

他的话也是有感而发。想起了一个个后辈升官拜将，作为保定一期的他到现在才是个少将师长，现在看着后生奋发图强，心里说不清是羡慕还是感慨。

许鸣赶快站了起来。“对逸公我一直非常敬佩，您的第三师是川军教导师，到这里不仅是拜访逸公您，也想看看您是怎么训练部队的。”

黄隐其实很为手下这群黄埔生烦恼，偏偏他资格太高，很多事还不好说，许鸣真的带走几个，他反而没有意见。当然他更不看好许鸣此行能够成功。

这个事情最终得到了黄隐的明确认可，得到黄隐许可很多事就好办了，至少他可以名正言顺地约见几个黄埔军官。

许鸣见到正主才发现他是多么的幸运，邓锡侯率领几乎全部主力去围攻**的红军，成都老家只留黄隐的第三师看护，如果派别的部队留守，许鸣这次定然是白跑一趟。

很顺利的见到了这群军官，当时在第三师的一共有5人，4个连长，一个副营长，副营长叫刘胜。

中国人办事一般在饭桌上，许鸣的选择是成都有名的天香阁，这是有着上百年历史的酒楼，找了间雅座，众人分别坐下。

以前的许鸣不善交际，但现在他别无选择，首先从谁做主位就一番推让，最后还是许鸣勉强坐在主位上。

寒暄过后，双方都更详细介绍了自己，这群人里面，长得黑黑瘦瘦的就是那个刘胜，看起来是这群人的代表，他现在已经是副营长。

酒已过三巡，许鸣委婉的将来意一说，虽然他们很可能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但是还必须要当面说出来。

刘胜几个已经接到了林家国的电报，也对是否去祁阳达成了统一意见。

刘胜等毕竟还年轻，都是直爽的个性，就直接地道，“千里兄，如此垂青我们太不敢承受，以前是刘备三顾茅庐，我们现在不要说不是诸葛亮，连廖化都算不上。您那里我们可能帮不上忙。”

许鸣也很坦白，“黄埔军校的素质我是信得过的，我在美国就非常仰慕，其实我相信各位不是因为钱财而决定前程，诸位应该是怕在我那里没有前途。”

众人尽皆默然，一个叫林是得的连长终于承认到：“不瞒千里兄，倒不是嫌那里不能提升，以兄的见识能力，从地方部队转化为湘军甚至**军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我们既然已经在川打下基础，就不想半途而废。”

刘胜和林是得的话很委婉，但意思都很明确了，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祁阳保安团这种部队，号称天之骄子的黄埔生是不愿意迁就的。

这也证实了当初刘磊、林家国的担心，保安团是中国最低阶层的武装，而黄埔生是中国军队的精英军官，双方的差距太大了，用一句俗语，叫癞蛤蟆吃不了天鹅肉。

许鸣也不愿意再劝，既然别人并不看好自己，就没必要哀求。

大家都是年轻人，心胸都还开阔，好事不成，酒桌上还是比较尽心，许鸣和刘胜刻意地把话题引向热烈，一个个开始谈天说地起来，从西欧变革到东方时政，从民国潮流到新闻轶事，最后，说到了最关心的四川局势。

林连长有点醉眼朦胧，说的话就带有考究，“千里，你看四川最后是谁当家。”

这个问题对别人可能很难判断，但现在对于许鸣来说小菜一碟，他只要根据结果，然后倒推理由即可。

“四川未来执政者既不是刘湘，也不是杨森，更不是刘文辉、田颂尧，我认为是**。”他接着分析道：

“四川二十年战乱不息，应该会有一个统一者，现在看起来是刘湘，其实不然！刘的兵力雄厚，恐怕要和**的红军恶战一场，以中G军队的善战，不仅是刘，其他军阀也不免损失，更不用说还有朱毛的红军，四川各军阀定会损失惨重。

第二个原因就是这些年来，川军内战的层次其实都很低，说句难听点，交战水平比清朝没有本质提高，什么川军黔军两只羊，各位都是带兵的，如果将来一旦碰到黄埔系**军，可有一丝胜算？

那么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入川呢？其实是不重视，也顾不上四川，委员长在与别人争霸天下前是不会管四川的，同样，他们上台成熟后肯定要对四川下手。

现在委员长已经逐渐掌控局势，除非日本人阻止，不然中国很快就将基本统一。不过，日本人恐怕不会允许我们顺利的完成统一。”说到这，许鸣深深的叹了口气。

许鸣随即一脸期望。“作为一个中国人，内战打的再厉害都是罪过，杀的是同胞，死的是国人，打赢红军没什么光彩，自己内战更没意思，要是**军入川你们怎么自处？不如诸位和我一起去湖南。”许鸣还是不死心，进行了最后一次劝说。

林连长给了许鸣一张好人卡，他夹起一条鱼，大声称赞道：”四川鳜鱼与其他地方不一样。千里你尝尝看，是不是和湖南各有千秋。”

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尽管他早料到是这个结果，一开始别人就明确了拒绝的态度，但毕竟他还是很失落，喝着喝着，感觉旁边的人和桌椅都开始摇晃。刘胜等人热情的脸孔一个个看起来都那么的有讽刺。

终于，他一头歪倒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