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邕宾之战（3）

第96军军长何宣毕恭毕敬地站着，一手拿着话机，话机里，传来了桂林行营主任白崇禧愤怒的声音。

“…丢他妈的！你何啸天是干什么吃的！你当个什么军长，钦州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现在已经是9月24日的早晨，离日军登陆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但何宣到还不知道前线的战况，昨天凌晨开始，黄固的新编19师只是发出了一份简单的“日军登陆”的明码电报就再无消息。

日军的情况不清楚就算了，但自己的部队失去联系可要了他何宣的命，如果真是受到敌人的大举进攻，就算电报电话不通，派一个人用快马也可以传送消息。

何宣并不知道，新编19师已经损失大半，剩下的残部躲入钦州西南的山区，并且损失了全部的火炮辎重以及通讯设施，有的败兵企图往南宁方向撤退，但中村的“银轮部队”推进速度太快，一下子挡住撤退士兵的退路，现在日军的中路纵队像在国内行军一样，毫不受阻碍地快速前进，而南宁的何宣以及桂林的白崇禧压根就不知道。

因为既不“知己”也不“知彼”，白崇禧给何宣发了一份脱离实际的军令，“令96军各部往大塘一线集结，阻敌西进，待从后方调集优势兵力后，将敌压迫至钦防海岸线而歼灭之…”

看着这份理想化的电报，何宣无奈地坐倒在椅子上，问道：“再催下黎师长和冯师长，让他们赶快快些。”

黎行恕的第175师尚在灵山、合浦一带担任海岸守备，冯璜的第170师在贵县和武宣整训，两支部队均在分散驻扎离南宁四五百里的地方，从昨天上午开始，何宣在南宁不断地发电报，要求这两个部队以最快速度集结，然后以最快速度赶赴南宁。

何宣也不指望“将敌压迫至钦防海岸线而歼灭之”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在日军到达南宁之前，援兵必须赶到。

想到这，何宣隐隐约约感到后悔，前些天许鸣到这里的时候，曾经建议将这两个师集结到南宁附近，依托邕江天险实施持久防御。当初他不以为然，日军即便在钦州登陆，也要配属火炮、辎重，部队还要相互掩护，按这种推进速度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到不了南宁的，可从现在整整一天与前线部队失去联系的情况来看，局面极有可能难以想象的恶劣。

很快，何宣的担忧变成现实，他还躺在靠椅上，一个慌慌张张的传令兵跑来，颤抖地道：“军座，吴村墟发现日军！”

“什么！小鬼子到达了吴村墟！”何宣一下从靠椅上弾了起来。

传令兵结结巴巴地道：“军座…是那里的…民团发现的，说一大早，就发现很多小鬼子…”

传令兵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何宣又瘫倒在座位上，吴村墟离南宁只有50里，离钦州却有250里，也就是说，日军仅仅一天一夜多点，推进了250里！

接到何宣从南宁发来的电报，桂林行营立刻陷入可怕的沉默。

白崇禧看了这封电报，左看右看，似乎不相信，日军居然在30个小时内，登陆后推进了250里！他们的炮兵跟得上？辎重跟得上？左右没有部队掩护？日军似乎违反了几乎所有的用兵原则，但却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白崇禧也不发脾气了，这种情况下生气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

良久，他招了招手，平静地对正准备发电报的通讯主任道：“周主任，电令第96军何军长，取消第一号作战指令，让各地方民团组织人力，对落伍之日军予以消灭，并设法破坏公路。”

白崇禧还在想着另外的应对方法，一个卫兵走了进来，在他面前行了一礼，“报告白主任，第5军军长许鸣，副军长杜聿明到！”

白崇禧苦笑了一下，站起来走出指挥部，到了大门，看见许鸣、杜聿明和第5军的高级军官站在门口。

双方寒暄数句，许鸣发现白崇禧脸色非常凝重，知道前线战况不妙，便直接道：“白主任，现在前线情况如何？”

白崇禧苦恼地摇了摇头，“刚刚接到电报，吴村墟发现日军。”

许鸣一怔，日军的推进速度大大超越了许鸣的意料，在他的料想中，日军即便再顺利，没有四五天时间，也到不了那里。

吴村墟可不是一般的地方，从这里西进可以进逼南宁，也可以向西南方向威胁龙州、镇南关，这是南宁的门户。

许鸣是知道白崇禧制定的南宁防御计划的，根据桂林行营的如意算盘，现编19师将在钦州和海防海岸线建立第一道防御；不得已时退回大塘，作为第二道防御；再不得已退回吴村墟、那马、那连、那礼等地，作为南宁的前沿阵地，这是第三道防线；至于南宁，作为桂系的老巢，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与日军决战。

白崇禧指望步步阻击敌人，结果日军在一天之内就突破守军的三道防线！

不应该说突破，而是通过，守军第一道防线被轻松突破后，后面两道根本来不及准备，日军轻松越过，现在前线的战况已经糟糕得无以复加。

这就是作战迅捷取得的好处，日军的快速进军完全打乱了中国军队的作战部署。

杜聿明在旁边小声道：“倭寇用骑兵？”

许鸣想了一下，摇了摇头，马从军舰上转运比人困难，一天一夜的时间连上岸也未必够，还有个原因，马比人娇贵的多，日本鬼子登陆后可以一整天不吃饭不睡觉就行军打仗，马匹不休整是走不动路的。

许鸣仍然没想起自行车，自行车虽然简陋，但实用性却很高，这玩意成本低廉，容易维修，还很方便携带，士兵骑在上面，不仅可以携带少许物资，还能节省大量体力。日本人就是靠这，在进攻东南亚的时候，打了一场穷人版的“闪电战”！

现在这场穷人版的“闪电战”第一个用到中国军队头上，准备不足的广西部队几乎是一战即溃。

许鸣不再想日本人是怎么跑这么快的，他问道：“白长官，靠南宁最近的友军现在在什么位置，大约几天能赶到邕州？”

白崇禧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我在昨天已经下达了命令，让广西的所有部队往南宁集结，黎行恕的175师和冯璜的170师从昨天下午出发，怕是要至少5天时间才能赶到南宁；第135师的一个团昨天傍晚从南乡出发，因为乘坐汽车，大约明天午后能到。”

白崇禧没有让明天到达南宁的汽车去接应其他在路上的部队，因为汽车和马匹一样，也是娇贵的东西，没有预备足够的替换零件、修理所、汽油甚至司机，车辆很难充分地进行第二次紧急运输，强行命令的话，道路上恐怕全是抛锚的车辆。

现在包括白崇禧的所有人都明白了，为什么许鸣当初要在桂林到南宁的公路旁边建立维修站和休息区，并且每隔120里建一个，很多事情战前不做准备，事到临头根本来不及的。

翁照恒现在也在这里，看白崇禧的脸上有些尴尬，主动抛出话题，“许军长，你的部队大约几天能到？”

参谋长刘嘉树略显得意地在一旁道：“这些天我军一直处于临战状态，衡阳的军列业已联络确实，昨天中午接到委员长电令后，军座就率领我们立刻上车，同时到达的还有一个步兵团，明天一个坦克团会到。”

许鸣接过刘嘉树的话，“大约5天之后，第202师的一个团会乘坐汽车赶到南宁，7天之内，明天到桂林的装甲团也会赶到。”

许鸣没有提当初和白崇禧打赌的事，他的部队一旦赶到，就立刻到南宁城去防守，南宁太重要了，这是双方攻防的要点，谁占领了南宁，谁就掌控了这期作战的主动权！

白崇禧心里稍安，从明天开始，南宁就有2个团大约5000人，5天后许鸣的第5军就能赶到。白崇禧虽然对许鸣以前的嚣张比较恼怒，但对他属下第5军部队的战斗力还是相当认可的。

日军远道而来，虽然推进迅速，但后勤尤其是火炮支援应该不够雄厚，何况邕江宽达数百米，为天险难渡之地，想到这，白崇禧对战局抱有了一丝期望。

一个通讯兵报告：“南宁第96军何军长电，日军开始强渡邕江！”

指挥部里，刚刚乐观的气氛再一次陷入沉寂，许鸣的心也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