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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江南雪(1)小说:空碑 作者:湘人李陵 更新时间:2016/9/15 9:57:58 五、江南雪(1) 天气很阴沉,一副快要下雪的嘴脸,冷风嗖嗖的,吹得人人都竖起领子,把脑壳龟缩到脖子里,只恨衣服穿得少。 天气一冷,来张胡子这里刮光头的人,就绝了迹,但也不是没有,只是少得可怜。而张胡子已经把剃脑的家伙,都搬到了厅堂里,厅堂中间烧着一堆蔸根火,保证了室内温度比室外高出几度,让人一进来,就有温暖的感觉。 蔸根火旁边,放着一只砂锅,里面煮着热茶,随时来人,可以随时倒一杯出来。 但厅堂里的光线昏暗,根本不适合刮光头,这里,只适合几个人坐在一起,秘密地商量事情,厅堂的大门是关着的,四周侧房的门也是关着的,从外面,根本听不到里面在说什么,除非你进到厅堂里来。 一到冬天或者刮风下雨的天,兴邦的腿,就疼痛难忍,只有用棉衣包裹着,旁边又烤着火,才能感觉好受些。 所以,进入冬天,兴邦就没有回家住,而是住在师父这里,对外说是为了方便照顾师父,对内,则是为了方便工作。 去年秋天,刘裁缝去请示了县委,县委同意了兴邦的请求,就让他当了四区的副**,协助区委**工作,但主抓军事斗争。 抓军事斗争,无非是训练武装人员,到处去搞枪支弹药,对那些十恶不赦的**分子进行**,以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或者武装护送路过的我方人员以及物资。但这一切,都要在极其隐蔽的条件下进行。 而自从刘裁缝事件之后,建国龙也改变了策略,不再公开抓人,而改为秘密取证,只要找到证据,就不怕抓你。除了在进出许家湾的道路上设卡,严密盘查之外,还派出一批秘密侦探,对重点怀疑对象进行秘密跟踪、盯梢。但他也规定,秘密跟踪盯梢的人员,和跟踪盯梢对象之间,不能发生冲突,只要取证就行,他怕一旦发生冲突,跟踪盯梢对象就会逃逸,而跟踪盯梢者也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进入冬天,县委要求利用农闲时节人员相对清闲,又相对集中的季节特性,对一批武装人员进行一次军事技能培训,这就要求兴邦抽出一段时间,进入山区。 命令是由交通员传达的,因为封锁太严密,信件交到兴邦手上时,已经是第三天的中午,他必须马上动身前往,如果再迟,集结的人员就会延长集结时间,就有暴露的危险,一旦暴露,就会引来敌人的围剿,问题就大了。 而昨天晚上,老天爷下了一场大雪,路面都被积雪覆盖,人走在上面,不但会留下脚印,走起来还相当艰难,特别是对于一个瘸子来说,困难就可想而知。 但是,一接到命令,兴邦就没有耽搁,左手提着剃脑用的工具箱,右手拄一根拐杖,就出了师父的门,他必须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交通站,在交通站住一晚,明天中午赶到山里。 但是,一出许家湾,兴邦就发现不对头,身后总隐隐约约有人跟着。这就麻烦了,如果让这人跟着到了下一个交通站,那这个交通站立马暴露。 兴邦边走边思考对策,自己的腿不方便,要说速度,肯定跑不过跟踪的人,要说打起来,自己也未必是对方的对手,因为,不知道他身上是不是带有武器,如果带有武器,自己就越发不是对手了。但转念一想,当初在战场上,自己不也曾经空手夺白刃吗?怕他个卵,虽然现在腿瘸了,双手不是很好的吗? 想到这,他掂了掂手里的拐杖,这根拐杖,是师父特意为他做的,是山中那种百年杂木做成的,其硬度,不亚于一般的钢铁。另外,这拐杖还有一个秘密,只要转动一下手柄,抽出来就是一根锋利的钢刺,可以一刺致命,其突然性,没有人能挡得住。 现在,就只是需要找一个适合的地方动手。 兴邦坦然地朝前走着,心里有了主意,人就轻松许多,他不是怕自己的生命受到什么威胁,而是怕交通站一旦暴露,对革命的损失,就不可估量。 又走了两个多小时,前面即将穿过一片树林,而树林周边,也没有人家,这确实是个动手的好地方。 进到树林中间,他拐了个弯,故意留下更深的脚印,如果来人是冲他来的,就会顺着脚印,也进入树林中间,而如果不是冲他来的,就会顺路朝前走,因为,他去的地方是没有路的,一进入树林,雪地上就只有他的脚印拐进了树林中间,一般无关的人,会认为这人是进入树林方便去了,而不会想到其他原因,只有跟踪盯梢的人,才会顺着被跟踪者的脚印进去。 一进入树林,他就折了一根树枝拿在手里,想好了如何脱身的办法。而当他来到一棵大树后面时,就走到树后面,然后又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边走,就边用树枝把雪地上的脚印扫一下,扫得让人看不出这是人踩的脚印,就这样,他边走边扫,从另一个方向又出了树林,继续顺着原路朝既定的地方走去。 他是这样想的,如果后面的来人是来跟踪自己的,那这人看到他进了树林,必定会跟进来,而当看到他的脚印停止在一棵大树后,就会守在哪儿,等他出来。因为,没有离开的脚印,这应该可以迷惑一下跟踪者,等他明白上当时,他已经脱离了跟踪者的视线了。 这样一来,兴邦等于是绕了一个V形弯,但为了摆脱跟踪者,绕再大的弯,他也愿意。 兴邦的预感是正确的,为了尽快抓获许家湾的**分子,建国龙撒下了一张网,对许家湾的几个重点人物,进行全天候监控,但是,这些人如果不出许家湾,就不进行跟踪,一出许家湾就进行跟踪。 看见兴家出了许家湾,建国龙得到线报,马上派出一个侦探进行跟踪。侦探是带枪的,用以防身,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开枪,没有证据而打死人,那他在许家湾就不要呆了,得马上卷铺盖走人。 出了这片树林一里多路,就是一片村庄,房屋密集,道路纵横,就不可能跟踪到他的行踪了,而走过这个村庄,下一个村庄就是交通站的所在地,进了交通站,应该就安全了。 当然,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弄出人命,一弄出人命,就像黄泥巴掉进裤当里,不是屎也是屎了,死了人,你敢说你不是**吗?建国龙就不会轻易罢休了。 现在,**苏区已经丢了,革命处于低潮,该小心的时候还是要小心的,不必要的牺牲,也应该尽力避免。 出了树林之后,兴邦又在树林边上等了一阵,见没有人跟出来,这才放心进入村庄,然后穿村而过,朝下一个村庄走去,在天麻麻黑的时候,终于平安地到达交通站。 这个交通站,只有老俩口,外加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是爷孙仨,老爷子的儿子,在闹农运那会,死在国民党反动派的枪口下,至今愤恨难平。 一敲门,对上暗号,爷孙仨热情地把他让进里屋,让他坐在床沿,并且马上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兴邦也是饿了,也没想多少,端起来就呼啦啦地往嘴里扒。 看着他吃得如此欢快,爷仨也高兴地笑了。接着打来一桶热水,想让他洗洗脚,舒舒服服地睡一觉,明天一早好赶路。 谁知道,他吃完面条,对爷孙仨呵呵一笑,说;“睡觉我就不睡了,脚也不洗了,我的脚不太方便,如果要洗脚就要全部解开,太麻烦了,我想连夜赶路,明天一早就能赶到地方,现在趁着浑身还热乎,正好走路,路不太好,我就走慢点,如果在这里睡一晚,我可能已经到了,谢谢你们的面条,这面条太好吃了,等全国解放了,打倒了国民党反动派,你们可以去开一家面馆,生意肯定特别好。我来的路上,已经带上了尾巴,虽然甩掉了,但也怕他连夜找来,所以,我还是连夜走的好,你们也小心一点,谢谢谢谢!”兴邦边说,就边站起来,就朝房门走去。 老爷子一把拦住他,说;“同志,你的腿不好,已经走了大半天了,现在又要连夜走,你的身体怎么能吃得消,如果路上有个好歹,我怎么向上级交代,你最好别走,休息一晚,明天一早走。” “是啊是啊,就算你带来了尾巴,我们也不怕,有办法对付他,你放心睡一晚再走吧。”那十几岁的孙子也劝他。 “你这么小,怎么就知道这么多啊?”兴邦好奇地问。 “呵呵,别看他才十几岁,但已经是个斗争经验丰富的老革命了,七八岁起就担任交通员,完成过不少重要任务呢。”爷爷说。 “那好吧,看在老革命的份上,我洗个脚,休息一下再走。”兴邦说,就真的抬起脚,准备脱鞋子。 那小孩一见,赶紧弯腰来帮他,说;“我帮你脱吧。” “那谢谢你了,老革命,呵呵!”兴邦也就不推脱了,让他帮自己。说真的,走了这么久,他也真的有些累,脚都基本已经僵硬,抬起来都比较困难,更不要说是弯腰脱鞋子了。 “你看,你的脚都有些肿了,还不休息,再走下去,脚会烂的,一烂就更麻烦了。”小孩子说。 “那就谢谢了,我泡一会吧。”兴邦说。 “爷爷,干脆给这位叔叔一些中药泡一下吧。”小孩子说。 “嗯,这样一看,到真的要泡一下了,你等会,爷爷就去拿。”老爷子说着,就出了房门,不一会又进来,递了一包药粉给小孩。 小孩赶紧打开药包,把里面的药粉全部到在水里,搅几下,就把兴邦的脚按在里面。随着热汽的蒸腾,兴邦闻到一股草药味,有幽幽的清香。 似乎是有镇静的作用,泡着泡着,兴邦眼睛一闭,竟然慢慢躺倒在床上睡着了。老爷子和老婆子赶紧拿过一床被子,轻轻地盖在他身上,掖好。小孩就蹲在床前,轻轻地帮兴邦洗脚、按摩,疏通血脉。 这样一来,兴邦的睡意就更浓,睡得更香,睡梦中的他,只觉得浑身舒坦,疲劳全无,脚上的疼痛感慢慢消失,这就让他更加放松了身体。 小孩边洗,老爷子就不断拿来热水进行替换,使木桶里的水,始终保持着一定的热度。 慢慢的,兴邦脚上的肿胀在消退。 这户人家的窗户,已经被他们用被子蒙上,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也听不到里面的人说什么,更何况这里既然是交通站,外面也肯定有人进行保护,就算有人来到门前,也会有人发现,并及时发出警报。所以,睡在这里,是非常安全的,也非常地安静,没有任何吵闹的声音发出。 兴邦这一倒下,就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但一种天生的使命感,让他在半夜时分突然惊醒过来,一看,房间里还亮着幽幽的光。 一灯如豆,挂在床前的墙上,可以使对环境陌生的人,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房间里的环境,而不至于产生恐惧感。 兴邦一睁开眼睛,就马上明白了自己所处的环境,一翻身坐起来,掀开被子,才发现自己的一双脚也盖在温暖的被子里,并且穿上了一双干净的棉布袜子,一伸脚,那双已经烘焙得干干爽爽的鞋子,就放在脚下。 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机关,他刚刚一坐起来,爷仨就从另一间房子里轻轻地钻了进来,老爷子对他说;“同志,你放心睡吧。” “现在什么时候了?”兴邦问。 “已经是半夜午时,外面正下着雪呢。”老爷子说。 “那太好了,我现在走,肯定不会有人注意的,谢谢你们,我刚才已经睡得很好,精神又恢复了,你们放心。”兴邦说。 爷仨一听,全都笑了。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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