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打官司（二）

靠！竟然叫自己弟媳，一个六十余岁的女人去改嫁，这确实不是一个秀才公应该干的事。堂上和堂下不明真相的人看了二伯公与徐睿的神情态度，已然有些相信徐睿讲的是真事了！

王峰把惊堂木一拍，又大声喝斥道：“这件事先放过一边，本县只问你为何要殴打你的宗亲长辈，把你的二伯公打得头晕，而且多日起不了床！”

徐睿大声道：“知县大人，我之所以殴打我的二伯公，其实是因为我二伯公仗着自己是个秀才公，先动手打了我的奶奶，我着了急，方才与他拼命的！”

“大人冤枉啊！我没有打他奶奶！”二伯公大声争辩道。

徐睿冷声说道：“众目睽睽，有许多村民目睹，我奶奶三日不能下床，至今还时常头晕恶心！大人，我奶奶不过是一个弱女子，我二伯公身为一个男人，有功名的秀才，竟然不念亲情下得了狠手，将她打得当场吐血，你说我这一个做孙子的，是不是应该遵守孝道，维护我的奶奶，与我二伯公对打？”

这在封建社会，若是自己的父母被人给杀了，做子女的理应为他们报仇，甚至还传为美德。如今，二伯公身为长辈，竟殴打自己的弟媳，做孙子的出来维护，与他对打，倒也符合人之常情。当下，王峰皱了皱眉，问二伯公道：“你动手打人了么？”

“我……大人，只因他们祖孙俩出言无状，十分无礼，我才忍不住轻轻推了她一下，可是并没有动手打她！”二伯公实话实说道。

徐睿立刻抓住这一点，大声说道：“大人，轻轻推了一下，又怎么会叫我的奶奶跌倒在地，当场吐血。我二伯公说的完全是假话，他身为一个长辈和秀才，便可以随意殴打自己的弟媳和晚辈吗？天下哪有这个理？孔夫子又何曾这样教诲过他，请大人为我奶奶伸冤报仇，学生写有状纸一份，要告他殴伤奶奶之罪！”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份状纸呈上。

王峰接过来看了，立时头有两个大，这自古便有清官难断家务事之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纠缠在一块儿，哪能说得清，辩得明？只是二伯公身为一个秀才公，却动手殴打打自己的弟媳，这实在有亏德行，做得太过了。不过二伯公与徐虎都是他的学生，又不能不暗中维护一二。当下王峰坐在堂上怔怔的忖思，心里拿主意。

趁着机会，徐睿回身指着堂下哪十几名读书人道：“你们这些读书人，上来评评理，作为一个秀才公就可以为所欲为，逼凌自己的弟媳改嫁，动手殴打于她吗？这难道就是孔夫子的教诲，为人忠孝的表率吗？我看你们都是假仁假义之辈！”

吕四在底下立刻高呼道：“假仁假义！秀才们认为逼迫自己的弟媳改嫁，殴打自己的弟媳和晚辈有理，这就是他们的圣人之道，大伙儿给他们满城宣扬去，叫城里人都看看他们的丑恶嘴脸……”

“对！都是假仁假义的斯文败类，品德要多坏有多坏，咱们把他们的名字记下来了！贴到墙上宣扬去……”有村民们大声起哄道。

“这些秀才们满嘴的仁义道德，其实就是一肚子的男盗女娼，要是作了官，也绝干不出什么好事，是个大贪官。老天爷怎么瞎了眼，选他们中了秀才！”有事先被徐睿收买的村民，大声附和道，你一言我一语出把秀才们批得体无完肤，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羞愧难当。

不少秀才已经暗悔跟着二伯公和徐虎他们淌这趟浑水，如今弄得自身也臭了！

王峰听了堂下的喧嚷，脸上阴晴不定。今天这事，他也看得出是二伯公一方是做得不对，要是自己不能秉公处理，传扬开去，只怕秀才们的名声就坏了，自己也要落个不是，当下眉头紧皱，苦苦思索。

这时，县主薄忽然悄悄走了进来，在王峰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王峰眼睛立时一亮，向徐睿瞅了一眼，点了点头，示意他先下去。县主薄转身走了出去，王峰把目光在徐睿身上转了几转，忽然换上了一副欢悦的笑容，拱手道：“徐公子方才站累了吧？来人！快给徐公子搬个椅子来坐下！”

两边的衙役连忙搬了一把椅子来，放在他身后，徐睿冲二伯公笑了一笑，大模大样地坐了，轻轻摇着折扇，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知县大人竟凭白给徐睿赐座，还笑脸相待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众人都睁大了眼睛瞧着，有些难以理解。

王峰咳嗽了一声，把手中的惊堂木重重一拍，大声喝道：“衙役们，把堂下的读书人都给我带上来！”

几个衙役下去，把为二伯公一家助威的秀才们都叫了上来，在堂上站好！

王峰瞅着他们斥道：“你们也都是读书人，你来评评理，这件事情，谁做得对！谁做的不对？”说话时，向众秀才们挤了挤眼。

众秀才既然能中秀才，这智商都不差，方才看了王知县对徐睿的神情态度，心里已了然！一名秀才立刻大声说道：“徐公子虽然殴打了他的二伯公，但是念在他是维护祖母心切，不应加以追究！”

王峰点了点头，继续笑眯眯地看着，众秀才们彼此望了一眼，一名秀才又跳了出来，指着二伯公与徐虎义愤填膺的说道：“大人，我与徐虎是同窗，可是他竟然做出逼凌自己三奶奶改嫁，甚至殴伤她的罪行！这等行径，有负夫子教诲，小生耻与他二人为伍，现在便与他二人割袍断义，交情一刀两断！”

“对！我们与他们割席断义！”其它的秀才立马也醒悟过来，高举右臂，大声呼道，声势震动了屋瓦，竟有灰尘扑漱漱的落了下来，掉在了王峰的桌案之上。

“你们做的很好！都下去吧！”王峰摆了摆手，吩咐道。待众秀才们都下去了，王峰沉下脸来，把惊堂木重重一拍，指着二伯公大声呵斥道：“混帐东西，你还是个读书人吗？道德败坏，竟然做出逼凌自己的弟媳改嫁，殴打自己弟媳晚辈之事，孔夫子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我没有！”二伯公小声争辩道。

王峰怒道：“还说没有？你敢与王媒婆当场对质吗？众目睽睽之下，有多少村民在小声议论你们，你当本县是聋子没听见吗？两个畜牲，自己做下了见不得人的事，还敢来此告状，本县将申文于学政，说明此事，革去你们的功名，将你二人逐出秀才之列……”

“大人，使不得啊！”二伯公与徐虎慌了，扑通一声便当堂跪了下来，大声磕头，哀告！

在明清时，秀才们喜欢闹事，叫一些官员们头疼不已。可是这些天不怕地不怕，敢把皇帝拉下马的秀才们却最怕一个人，哪就是学政大人。一旦闹到学政哪里，惹得他老人家不高兴，革除了自己的功名，哪就一切都完了！所以，二伯公与徐虎吓得要死，不停地磕头求饶。

徐睿也不想把事情做绝，毕竟这两人，说不准是自己的哪们祖宗，会影响到后世的自己，连忙上前求情道：“大人息怒，我们这都是些家务事，较不得真的，还请大人从轻发落！饶了他们！”

王峰想了想，说道：“好吧！今天念在徐公子为你们求情，本县就不追究你们了！”说到这里，瞅着二伯公厉声喝道：“还不给我滚回去，再不要叫我看到你们！”

“谢大人！谢大人！”二伯公慌慌张张爬起来，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拉了徐虎狼狈跑走了。

王知县吩咐人散了，亲自把徐睿送了出来，笑道：“方才本官差点被这两个畜牲蒙蔽了，多亏刘大人公子刘百户派人来提醒，方才不致犯下大错，今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多多担待！”

刘百户，自然是刘恩茂了，徐睿心中暗暗感激，拱手说道：“是非自在人心，王大人能秉公办理，叫徐某心服口服，学生一定在刘大人面前为您美言几句！”

“多谢！多谢！”王峰欢天喜地，躬身做了个大揖，将徐睿送在车上回去了。

今日打赢了官司，又出了二伯公一家的丑，徐睿心头大畅，叫人在酒楼摆了一桌酒，请了城里的掌柜们喝了一顿，下午时分又处理了一些公务，方才哼着小曲回了家。

回村是已是傍晚时分，刚走到院门口，从暗地里窜出来七八个陌生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扑通一声，便围着徐睿给他跪下了！

我靠！发生了事？徐睿吓了一大跳，连忙侧身避开。李二从里面跑了出来，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老爷，这些人是二伯公两个小舅子和大奶奶侄子的亲人，他们守了一下午，想求您把那三个人给放出来。”

“徐小东家，求你饶了我们当家的吧！我们情愿赔偿您的损失，只要不判他们坐牢行！”一名四十余岁的妇人大声哀求道，把头在地上磕的‘砰砰’真响，其他人也跟着一起磕头。

毕竟沾点亲，带点故，自己也不好往死整。徐睿想了想，说道：“你们都起来吧！只要你们把赃款退回，我便叫人拿了贴子，放他们出来！”

这几个人，又磕了几个头，千恩万谢的去了！徐睿迈步走进院门来，只见王太监抬首望着天上的明月，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