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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小说:红月弯 作者:辽西小戟 更新时间:2016/11/2 20:27:22

第五章

“多谢邓团长好意。”竿鱼看起来并不象麻子脸与管家那般激动,只是冷冷的答道,“我保安团虽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可也有几手庄稼把式,审问个把人犯就不劳邓团长大架了。我知道邓团长此来责任重大,请邓团长放心,只要问出了赤匪的情报,我立刻派人飞报邓团长,绝不会担误邓团长的军国大事!”

麻子脸虽然不明白竿鱼为啥不同意邓团长的提意,但既然大哥发话了,他自然要站在竿鱼一边,立刻说道:“没错,我们保安团别的没有,拿得出手的到还有十八路水刑,个个让人**,邓团长想要什么情报,咱就能问出什么情报来!”

“哗拉”一声脆响,众人寻声望去,却见渔郎手中的茶碗掉在地上。

一看目光集来,渔郎才觉自己失态,拱一拱手想找些说辞,一时又不知当说些什么。

“还不住嘴?”竿鱼瞪了麻子脸一眼,“先生是斯文人,听不得这些打打杀杀的事。管家安排客房,请先生休息。”言罢,竿鱼又看了一眼渔郎,见渔郎面如土色,竿鱼却似不在意,只道,“先生莫怪,鱼府上下都是粗人,先生不必理会他们。还请先生到客房好好休息,午后再请先生叙话。”

站在竿鱼身边的管家已快步过来:“先生请。”

渔郎恍恍惚惚的跟着管家出了前堂,转过几进院落,被管家带进了西偏房的客房。

虽然请渔郎坐下,但见渔郎仍然魂不守舍的样子,管家微微一笑:“先生不必多虑。我家少爷既在保安团安守一方,做的当然是些杀伐之事,身上难免有些煞气。请先生放心,只要先生医好了我家少爷的病,我鱼府上下不但伤不得先生半根毫毛,更担保先生后半辈子吃喝不尽……”后面的话没说,那意思却十分明显,若是治不好竿鱼的病,那么……嘿嘿!

看渔郎不过二十几岁年龄,估计这江湖路上也闯不出几里,那管家到是个老油条,知道眼前这没毛的后生若是吓得狠了,别再吓出病来,反倒误了大事。

想到此处话峰一转:“不知先生高姓大名?”

“小人王渔……”话才一出口,渔郎心头一惊,那个“郎”字却是万万不能说出口。

“哦?”一听到“鱼”字,管家到是一愣。

“是周瑜之瑜。”渔郎连忙解释了一句。

“原来如此,虽只谐音,到见先生与我家少爷果然有缘。”管家强牵了一句话头,而后冲门外一招手。身后有下人立刻又将那一盘银元奉了过来,管家自然明白这些走江湖的最容易被眼前利益所收买,所以这黄白之物才最有说服力。

“去为先生准备纸笔。”管家又吩咐了下人一声,而后才向渔郎一拱手,“等先生写下药方,只管派人送过来就是。先生先在这里好生休息,若有缺少只管吩咐。只不过,我们鱼府也是莲花县的保安重地,先生只在客房就好,千万不要乱走。”

“小人明白。”渔郎立刻答应着。

看管家推门出去,片刻后有鱼府下人送来文房四宝,又有果品糕点,而后才一一退下。

足过了小半个时辰,见再没有鱼府的人进来,山**一把将桌上的糕点抓了进来,拳头大的花生糕,一口吃下去一半,边吃边道:“吃,这些王八蛋的东西,不吃白不吃!”又抓起一块糕点递给了树娃,“你也吃。”

树娃反手打掉了山**手中的糕点,恶狠狠的说道:“我就是饿死,也不吃竿鱼的东西。”

山**略有些意外,却没细问,只从干粮袋里翻出一个粗米饼子:“那你吃这个,这可是我从山上带来的,兄弟们都吃这个。一早上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不能总饿着呀。”

树娃接过粗米饼,走到角落,估计也是饿得狠了,一口咬下去,竟咬得大了,噎到了嗓子。眼看着桌上有鱼府准备的茶水,树娃也是不喝,只是努力的咽着粗米饼。

山**只得将自己的水壶也递给了树娃:“山上带来的水。”

也不知树娃与这竿鱼究竟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山**摇了摇头,再一看渔郎还坐在那里,便道:“咋,你也不吃啊?”树娃不吃山**还不放在心上,可一见渔郎也不吃,山**到没了底气。莫不成吃了这鱼府里的东西,犯了啥路线上的错误?这可是要影响自己加入红军的大事。想到此处,山**将手中的半块花生糕扔在桌上。只是嘴里还咬着半块,当真吃也不是吐也不吃。

“丁大头是莲花县交通站的组长,他怎么会被抓?”渔郎并没有看到山**的尴尬,“还有两位同志牺牲是哪两个人?麻子脸说当时被围住的地下党有十几个,那里面有没有长沙**的同志?现在莲花县委还在不在?按纪律他们应该全部转移才对,但我们并不知道他们的紧急联络点,怎么才能找到他们?”渔郎猛的站起来,一把抓起箱子,“我们的任务还能不能完成?连武汉的军队都到达了,那么江西、湖南、湖北的敌军应该更早到达才对。为什么我们一直没有得到消息?难道从湖南**到莲花县委再到苏区的全部交通线都被敌人掌握了?**……”

渔郎一连串的问话已经让山**头晕脑涨,突然一听渔郎叫他的名字,山**象在部队上一样打了个立正:“请首长指示。”

“小声点!”渔郎瞪了山**一眼。要不是早就观察过外面没有鱼府的人守着,光是山**这一句话,他们的身份就全部暴露了,“**,你现在马上回苏区,把这里发生的一切还有我刚刚说过的话,全部报告给陈主任。快!”

“是……啊?我不回去。”山**挺着的胸膛一下子塌了下去,“凭啥让我回去?”

“这是命令。”

“命令也不行。”山**倔强起来,“这出任务的命令是陈主任下的。来前政委说过,一切行动听陈主任指挥,这任务没完成你咋让我回去?政委问起来我咋说?陈主任问起来我咋说?”

“陈主任给你的命令就是服从我的命令!”渔郎想不到山**居然在这关键时候不服从指挥。

“那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服从你的命令,你现在不让我做任务了,我当然不听你的命令。”山**自有他的一套道理,想在这个时候让他中止任务,看来除非陈主任或是他们政委亲临,光是渔郎的话,山**很难服从。

“可是,总不能我回去吧?”渔郎急了。

“那……那让她回去嘛。”山**一指树娃,“你不说过,她现在也是革命战士了,你这当队长不能说话不算话吧?”

树娃腾的从角落站了起来,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任务,但山**最后这句话,她是听得清清楚楚,这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胡闹!”渔郎一拍桌子。同意树娃参加革命队伍是不假,但这么重要的事情哪能交给树娃去做?苏区的队伍又不认识她,这么重要的情报从她嘴里说出来,苏区领导会不会信是一回事,她能不能见到陈主任都是个未知数。大战在际,警卫部队的同志怎么会冒冒失失的将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带到陈主任面前?

树娃将剩下的半块粗米饼塞进怀里:“我能干,我啥都能干。让我杀竿鱼,我也敢去。”

“你根本就不明白。”渔郎懒得和树娃多说,“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服从命令,不要出事。我知道你和竿鱼有仇,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报这个仇,但现在你只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就行。还有……”想起了在城门口的一幕,渔郎又额外的说道,“你只能服从我的命令,别人的命令不许听。”

树娃瞄了山**一眼,没有多说话,拿出粗米饼子继续吃。山**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看来是坚决不会回苏区了。

渔郎根本没想过自己第一次下山执行任务,居然遇到了这么复杂的局面。

陈主任说过,他这一次的任务既重要又简单,只要将箱子交给莲花县委之后转交给长沙**的同志就算完成任务了。如果不是大战在际,所有的侦察员都派出去了,陈主任也不会把渔郎派出来。又怕渔郎出事,还专门从赤卫队里指名要来了山**保护渔郎的安全。

渔郎知道,考验他的时候终于来了,甚至他还曾经一直幻想着自己完成某些重大任务,为组织为部队立下天大的功劳。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在渔郎的心里除了慌乱还是慌乱,一丁点头绪都捋不出来。

“学生伢,这都到了莲花县了,到底咱们要执行啥任务,你和我说说。”山**忍不住了,“陈主任就让我保护你的安全。现在你进了这鱼府,我拼了命也护你安全。但是任务能不能完成,我可没底。”说话的时候,山**盯着渔郎手里的箱子,“要我说,光是送点啥东西的话,你就交给我做,我保证完成任务。只要任务完成了,我带你杀出一条血路,也要回部队。有啥话,你自己向陈主任说,不是更明白?”

说实话,山**的提议的确让渔郎有些心动。论身手,自己拍马也追不上山**。这鱼府戒备再怎么森严,怕也拦不住山**,只要山**完成了任务……

“不行。”渔郎却还是摇了摇头,“陈主任交待过,让我亲手把箱子交给长沙**的同志。”

“又是**?”这是渔郎第二次说到“长沙**”了,山**哪能不注意到?“那箱子要交**的同志?他们派人来莲花县了?”

有些事情不能一直瞒着山**,渔郎点了点头:“没错,长沙**的同志应该是三天前就来到了莲花县,等着我将东西转交给他们。我也应该在前天一早就到达莲花县,但是我们在山里停了一天一夜,担误了路程。”

“那不是有巡逻队吗?”山**嘀咕了一句。在山里停了一天一夜,是山**出的主意。而且事实也证明,山**的主意是对的。莲花县附近的巡逻队起码多了一倍,如果按原计划闯出去,他们非撞到巡逻队的陷阱里不可。

看起来渔郎不吃不喝的,是因为在想任务的事情,与树娃的想法不一样。山**却还饿着呢,抓起一块果子酥又咬了起来。再看渔郎愁眉不展的样子,笑道:“学生伢,着个啥急?不就是送情报吗?我到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渔郎知道山**脑子快,急急的问道。

“不急,先吃点东西,你要是饿坏了,咋完成任务?”山**胸有成竹,“陈主任让我保护你的安全,别再你没被敌人伤到,反而饿出毛病来,我可吃罪不起的。”

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渔郎也不是铁打的,被山**这么一说,果然肚子在“咕咕”叫。再看山**不急不缓,渔郎只得奈得性子吃了两块糕饼又喝了些茶水,这才道:“快说吧。”

“丁大头不是被押在保安团的地牢里吗?等到了夜里我去把他弄出来,莲花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仔细问问他不就行了?他现在暴露了,不能留在莲花县,干脆就让他回苏区呗,咱们继续在这里执行任务,你觉得咋样?”山**已经快把半盘的点心都吃到肚子里了,又直接抓起茶碗往嘴里倒,而后打了个饱嗝,“我先睡一会儿,等天擦黑了,叫醒我。”

鱼府自然气派,就算是客房也分为里外套间,里间有主卧的大床,外面还有仆卧的小床。山**本没那么多讲究,一头倒在仆卧的小床上,眼睛虽然闭上了,嘴里却还嘀咕着:“你那箱子我都看到了,除了剪刀就是钳子的,长沙**的同志大老远来这里取这些东西?就算是洋医的玩意,难道长沙买不到?”耳中听着渔郎并未回话,山**的呼噜声到是微微响起,这不知这人的心是怎么想的,龙潭虎穴之中到是睡得安稳。

“太危险了吧?”渔郎却拿不定主意。山**虽然说得轻松,这可鱼府是什么地方?保安团的地牢是随便就进的?本想再劝,可见山**居然睡着了,再一想这一路上山**实际上比自己更累,渔郎便没再喊醒山**。

见一边树娃已经吃过粗米饼,渔郎反复的想了想,轻声道:“树娃你留在这里,我出去转转,寻一寻路子,方便晚上**行动。如果有人过来问,就说我去茅厕了。”

哪知渔郎才要站起,树娃已经抢到门前,随手将门前的脸盆端了起来:“我去,你留在这。”不等渔郎再说,树娃已经推门而出,高声问了一句,“你家水井在哪?主子让打个水洗脸。”

客房的附近是有留守的鱼府下人的,虽离得稍远听不到屋里人说话,但却能见到树娃出门。再一看树娃一身破烂的衣服,满脸的泥污,几个下人暗中偷笑。便有人向后院指了指:“后厨有水井,转个弯就到,可别乱走。”

渔郎从门缝里眼看着树娃往后院去了,心却砰砰直跳,知道这女子胆大,却不想大到这个程度。

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渔郎揉了揉太阳穴,觉得有些头疼。却听山**说道:“莫小看这女子,她不简单,这做事到是比你还果断些。”再一看山**正斜着眼睛看向他。

“你到底睡没睡?”渔郎有些糊涂了。

“我们山里人,睡着了也睁着半只眼。”山**躺在小床上没打算下来,“你莫多想了,也休息一会儿吧,我想的就是最好的办法。这百十人保安团的地牢容易闯,如果被那个邓团长把丁大头带进军营的话,我可没办法到上千人的军营里面救人。”

这到是实话,渔郎也点了点头。更何况,如果见到不丁大头,就摸不清现在莲花县委到底出什么事,更找不到长沙**来的同志,自己的任务也根本无法完成。

不过渔郎还是睡不着:“我还想不明白,为啥竿鱼不把丁大头交给邓团长呢?那个邓团长的话,听着有点道理啊。”

“你到和那麻子脸想的一样。”山**似笑非笑,“你莫忘了,那陆县长是竿鱼的堂舅,亲不亲连着筋,用你们学堂里的话讲,叫……什么荣什么损的,我们政委说过一次,我记不得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渔郎终是比山**有文化得多。

“就是这个词。”山**答道,“这姓邓的把丁大头带走,问出的话如果光是打仗用的情报,到也没什么。可别忘了,丁大头还是陆家的花匠,要是邓团长问出点什么别的来,陆县长怎么办?实话告诉你,我要是姓邓,就拿着丁大头的话随便找个罪名,我连陆县长的家都敢抄了。反正打完仗了,我拍拍屁股回武汉了,陆县长再有本事,能把姓邓的怎么样?姓邓的大老远从武汉过来,打仗是要死人的,没点油水谁往枪口上撞?你以为蒋光头一句话,这姓邓的就拎着脑袋来和咱们苏区死磕?他脑袋长在屁股上了?”

山**一番话把渔郎惊呆在当场,他可从没想过这事情会这么复杂。看来那邓团长的话一出口,无论是山**还是竿鱼都立刻猜透了邓团长的用意,也就是自己和麻子脸这样的,脑子里面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来。再一想,似乎那管家当时也中意邓团长的话,看着那管家一脸的精明,看来也比竿鱼差上半截呀。

“不过,要是有办法让竿鱼非放人不可,那么咱们就可以在军队押送丁大头去军营的路上动手。”山**用手指敲打着床角,“莲花县我来过几次,邓团长的军队应该就在城北,从鱼府到北城门,有几处劫人的好地方。”

“竿鱼如此精明,想的肯定和你一样,为了自己的身家利益,也是绝不会把丁大头放走的。”渔郎知道山**说得有道理,但竿鱼那张死鱼脸,让人看着都后怕,有什么办法能把竿鱼算计了?

“竿鱼当然不会同意放人了。”山**并不急,“可如果竿鱼突然指挥不了保安团了呢?比如……”

“比如竿鱼突然病倒了。”渔郎脱口说道,“最好是直接病死了。”

“学生伢开窍就是快。”山**头一次对渔郎感到满意,“那姓邓的决不会吃了一次闭门羹就算了,这鱼府外头肯定有他的眼线在。竿鱼病倒了,我猜姓邓的都敢带兵登门抢人。凭着麻子脸他们,成不了什么气候,这丁大头他们肯定守不住。”

“既然姓邓的死活要吃下莲花县,只要竿鱼倒了,就算是陆县长亲自来,也拦不住姓邓的抢人。”渔郎长出一口气,仿佛在一团乱麻当中终于找到了头绪。文房四宝就在眼前,渔郎铺开纸开始研墨,“这个竿鱼不知杀害了我们多少同志,如今也到了我们报仇的时候了!我现在就给他开方子。”

“别急呀,学生伢。”看着渔郎一脸的激动,山**提醒道,“你可莫是一针就把他打死了,你是府上请来的神医,要是竿鱼当场就死了,你也活不了。”

“为了给牺牲的同志报仇,我不在乎自己这条性命。”渔郎斩钉截铁的说道。

“你死了,那任务咋办?”山**有些哭笑不得。

对呀。渔郎这才冷静下来,再一看山**歪着脑袋,似乎这药方的事就只能自己拿主意了。在医学院里学了三年,无论中医西医渔郎有所了解,可是什么样的药让人既丧失了行动能力,又不能把自己连累进去呢?这让医学院的高材生一时间也有些犯难。

门被推开,树娃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山**立刻又闭上了眼睛,再翻了个身,仿佛就是一瞬间,这家伙又睡着了。

树娃似乎并没有看到山**的异常,放好脸盆,一面洗脸一面低声说道:“出门直接向后转个弯就是厨房,有三间房。厨房的东面有个月亮门通东面的跨院,大户人家的后面跨院听说都是内宅,可他家的东跨院门口有四个带枪的守着,不许人过。我打水的时候,没看到有下人丫头从东跨院出来,到是有几个带枪的进去了。”

渔郎本想说山**已经和他打算好等到邓团长押送犯人的时候动手,可知这情报是树娃刚刚打听出来的,怕伤了树娃的积极性,便只点点头:“你做得很好,但是以后没有命令不能擅自行动,明白吗?”

“哦。”树娃低声应了一句。

树娃洗脸的时候,渔郎又想了一会儿,提笔在纸上写下了几味药。这动作恰被树娃看到,树娃脸都顾不得擦,闯到了渔郎身边:“你……你在给竿鱼治病?”一张脸顿时涨红了,眼睛也瞪了起来。

“你误会了。”渔郎笑道,抬头看了树娃一眼,却猛然又呆住了。自救了树娃以后,这还是树娃头一次洗到脸上泥污现出真面目来。虽仍能看出是个农家的孩子,但一张脸却是俏红粉琢,明艳无比。脸上清水未净,却给人一种出水青莲的精纯。

渔郎虽惊,树娃尤不自知,只是指着纸上的墨字:“那恶鬼,杀我全家,我……你……”

“哦,这不是治病的药。”渔郎才来得及解释,又低声道,“你放心,你家的仇我一定替你报,你可信得过我?”

见渔郎目光真切,树娃知他不是山**那般油滑,说的话肯定是真的,便点了点头:“我,当然信你。”话音低细,几不可闻,言罢才感到自己的失态,连忙低下头去,用头发将脸遮住了。

才有些尴尬,又有人拍门,不等渔郎应答,但听鱼府管家嘴上说着:“先生可休息好了?”人却已经不请自进。才一进门,却见渔郎正看着树娃,而树娃则慌张的躲到一边,拿起毛布去擦脸,管家心中暗笑一声却只当没有看见,冲着渔郎一拱手,“天快到午,下人们正准备先生的午饭,小人过来问问先生可有什么忌口的?”话是这么说,那一双眼睛却盯向了渔郎手中纸笔,不由眼前一亮,“这方子已经写下了吗?不瞒先生说,我家少爷已经问过几次了。”

“管家请坐。”渔郎给管家让了坐,这才指着刚刚写下的方子说道,“不瞒管家,刚刚在前堂有军爷前来,一些话小人也不方便说。正好先向管家言明,回头还请管家禀报鱼爷,省得治病时被不明事理的人多说了闲话,反担误了鱼爷医病。”

“神医有话只管吩咐。”管家甚是客气,却又冷哼一声,“神医不必管那些武汉来的丘八,想来我们鱼府打秋风,也不问问莲花县是谁家的一亩三分地,瞎了他的狗眼了。神医只管在我们府中安心住下,别看莲花县城外有三千兵痞,保管谁也动不得神医半分。”

三千人?看来不止一个团的兵力。渔郎不动声色,口头上连连感谢,又指着药方说道:“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鱼爷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累积三十余年的病灶,想要一时三刻治好,我辈实难为力。小人思来想去,这鱼爷的病无论是单用中医或是单靠洋医,都绝难根治,只得中西结合,各展所长,中医固本培元,洋医驱除病灶,方可得治。”

“有道理,有道理。”管家听得喜笑颜开,“果然是神医。那这方子……”

“这是中医药方,方中药品就算莲花县不全,最多到了省城,也一定没问题。”渔郎将药方递给了管家,“我观鱼爷之病,除了小时患有痿症之外,多年来又戎马刀枪,虽然强身健骨,但疮伤难免。又因不注意饮食更兼……这个……多近女色……”说话时,渔郎看了看管家。

管家哈哈一笑:“我家少爷少年得志,如今掌管着莲花县一方水土平安,身边偶有些莺莺燕燕也是难免嘛。”

“管家说的是,人不风流枉少年。”渔郎顺着管家的话答了一句,“只不过因鱼爷少年时有这病根,所以现在虽然尚在尔立之年,却稍有些肾阴亏虚。因此我这方子,多以滋阴壮阳为主。”

“不错,神医说得是。”管家到是听信了渔郎的一番话,“其实私下里我到是也曾劝过少爷,只是我家少爷脾气火爆,我们这些下人的话,很少能入得少爷的耳。这次有了神医的话,少爷一定会听的。”一边说,管家拿着药方仔细看着,上面皆是一味味的中药,管家便是不会医术,也尽能看得明白,又一皱眉,“这淫羊霍……是不是有些过了?这可是纯粹壮阳之物啊。”

万没想到这管家居然略些草药,渔郎却面不改色:“管家不必多虑,此药方尽对鱼爷之症。只不过需缓缓而来,依小人浅见,鱼爷这病若要根治的话,没有三五年是不行的。”

“这是自然。”管家知道此言非虚。竿鱼这病是五、六岁时候的事了,这快三十年的病,一时三刻就想治好,神仙下凡也不行啊。

“并且光用这中药也是不行。”渔郎又道,“刚刚小人说过,需要中西医合治,因此上置备这些中药不难,难的到是那些洋药。”

说着话,渔郎提起笔来,在纸上勾勾点点又写下了数种西药的名字,尤其是单指着其中一药说道:“单是这吗啡,就算是洋医也不肯多卖,恐怕有些难办。”

“神医只管放心,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神医需要什么就写下来,剩下的事自有我们下人去办。”管家这话里到是透着豪气,而且看他这样子,到真是不知道吗啡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好。”渔郎挑起大指,“那小人就直说了。所谓是药三分毒,小人所开的中药方子虽然可治鱼爷的病症,但服上之后却有些毒性作用,会让鱼爷感到不适。若是鱼爷感到恶心、头晕的话,就必须要注射这些吗啡才行,万万担误不得。”

“没问题。”管家说着话,将那西药方也收了起来,又向渔郎一拱手,“只要能治少爷的病,我们全府上下,到是什么都豁得出去。”

看管家要出门,渔郎又追过去说道:“千万告知鱼爷,服药期间,一定要戒酒,连碰都不能碰。”突然渔郎又看了一眼树娃,“还要不近女色才行。”

“神医放心。”管家拿着药方欢天喜地的去了。

却看一边树娃紧张的看着自己,渔郎一笑:“你也只管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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