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章 冲营（三）

一直到天黑下来的时候，我们准备着要出城了，我才有机会与宇文商独处一会儿，不由得问道：“宇文大哥，为什么你会第一个想到要选我呢？”

他眼睛一翻，道：“我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我愣了愣，已然明白他怕意思，又问：“你为什么不选宝哥呢？”

宇文商道：“那家伙只知道蛮干，哪有你聪明？”

我无话可说。

他以为我有些不高兴，宇文商又接着道：“喜子，我这可是在帮你哟？你不要以为杀出重围就是死路一条，呵呵，我可以肯定，以你的本事，就算是没有我，你也可以杀出去的！这可是大功一件，我想，你不会只想着当个护卫吧？”说着，又想到了什么，对着我道：“一会儿，你紧紧跟在我的后面，就算是我冲不出去，也会把你带出去的！”

我明白过来，他是想要我立功，得到提拔，当下点着头，有些感激。但是我又看了看跟在后面做着准备的其他护卫们，问道：“那他们呢?”

他也回头看了下，却平淡地道：“至于他们，就看他们的造化了！呵呵，如果没有人作掩护，你以为我们这么好能够冲出去的吗？”

我的心下不由一凛，忽然觉得他有些卑鄙，他分明是要让那十个人充当我和他的挡箭板，以吸引敌人。

从我的眼神里，他显然已经看出了我的心思，当下道：“你小子可不要多想，这是战场，来不得丝毫的同情之心！对于所有的人都一样，必须要有人牺牲，否则，谁也冲不出去！”

我明白他说得不错，但是面对着这些日子以来，一直与自己朝息相处的同袍兄弟们，心中总是有一丝的不舍与不忍。

天色早就已经黑了下来，城外的敌营中亮起了灯火，戌时刚过，西城的城门便悄悄地打开来，我们十二个人分乘着十二匹马，从落下的吊桥上冲突而出，向守住路口的敌营冲踏而去。

之所以选择从西门突围，是因为燕充声西击东之策将重兵放在了东面，相对而言，西面的兵力较少，守备较松。当然，从这里突围也有不足，就算是冲出了敌营，大路在东面，还需要转到城东去。

黑夜里，我们出了门，马上听到后面吊桥被拉起来的声音，心下里一片得紧张，这意味着此时的我们，已然成为了没有退路的过河卒。

从城门往敌营有一里多地的距离，在这个距离扎营已然算是很近的了，显然闽军认为浦城内没有多少兵力，为了封堵道路，所以才会把营寨建得如此靠前。

按照宇文商事先的安排，因为敌营四周都布置着大量的鹿砦与沟壕，想要清理出来再行进肯定是不可行的，所以只能从敌营的正门闯入，别无他途。好在黑夜里，有夜幕的掩护，能够让我们可以悄悄地接近敌人的大营，远远看到紧闭的敌人大营门口，燃烧着熊熊的火把，两边各站着一名守卫的士兵。

已然来到了敌营的附近，我与宇文商对视了一眼，当先地跃上了马背，后面的众人也纷纷效仿，知道行动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们的速度快若狂风，哒哒的马蹄声瞬间敲破了沉寂的夜晚，敌人守门的士兵惊得呆立半晌，续而发现了狂奔而来的我们，马上慌乱了起来，高喊着：“敌袭！敌袭！”不由纷说，便推开了那两扇紧闭的寨门，想要逃进门中再将门关闭。而我就等着他们开门，手中的弓箭早就已经准备好，在他们的将大门打开的刹那，箭支飞射而出，已然射中了其中的一名士兵。那士兵应声而倒，正卡在了门口。另一名士兵慢了一着，也推开了另一扇门，我的第二箭射将过去，将之撂倒在地。

敌营的营门打开来，仿佛就是为了迎合我们的到来。等营内的敌兵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再想要关门却已经来不及了。宇文商一马当先地冲进了敌营，将那两个试图要关闭大门的敌兵撞得翻出了一溜滚去。我紧紧地催马跟在他的后面，知道以他的能力，冲出敌营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闽军营中立时混乱了起来，他们由于攻了一天城，本来一天两顿的饭就没有吃到，如今正是吃饭的时间，很多士兵们还围坐在帐篷里狼吞虎咽，却没有料到被飞马踢来，帐篷中的灯火被打翻，甚至于引燃了带个营帐，火光四起，人声嘶喝，越是如此便越是混乱，这却为我们提供了最佳的突围时机。

倏忽间，宇文商带着我便冲过了四五个营帐，后面跟着的十名护卫只剩下了九个，有一人不幸掉进了陷马坑中，但是时不我待，如今这种时候，大家都无暇他顾，我们的任务就是冲出敌营，去搬救兵，否则，便是粉身碎骨，也无法完成城内同袍兄弟们的期盼。

也就片刻之间，敌军终于反应了过来，已然有人组织起队伍拿着武器、冲出营帐对我们这一行人进行拦截。这里毕竟还是闽军的军营，他们对此处的布置了如指掌，而我们却是象没头的苍蝇一样，只能四处乱撞，以寻找另一边的出口。

实际上，闽军的这个军营并不大，这只是一处不到一千人的兵营，但是却直接置于了出入浦城东门的大道之上，只要是从东门出来，就必须要经过这里，因为南边是一条河，北面是一座山，都非骑驾可过的。而这座兵营的布置也有些讲究，并非是从西到东就可以直通过去的，我们从面对着浦城的西门而入，径直往东边踏行，却如何也找不到东边的出口。

闽军既然把军营扎到了道路上，除非他们不吃不喝，没有后勤出入，才有可能将后门封闭。可以肯定，那个门定然还是在道路之上，只是这闽人军营里面帐篷的排布摆得就是一个八卦阵，走到哪里看来都是一个样子的，又是在晚上，更是没有了方向感，若没有一定的兵法知识，是很难找到出口的。看来，燕充这个人的确是个大才，如今在整个华夏，能够摆出这种军帐的人已经不多了。

好在，我就是能够摆出这种阵法的人之一，师承于叶天问，那也是明州、及至于全天下最为顶尖的军阵大师。

在敌营里转来转去，眼见着后面相随的同袍越来越少，这一次连宇文商也有些焦急了，他虽然有于百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本事，却没有窥破军阵的本事。

跟在宇文商的身后，也只是转了两圈，我已然明白了这座军营的奥秘，只是此时，缓过神来的敌人却是越聚越多，他们的主将也终于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这是一名骑骑着马拿着大刀的将员，不由分说对着冲在前面的宇文商便举刀砍来，宇文商手里并没有长武器，只有一把剑，他的本事并非是在马上，但是骑术却也不错，轻巧得便躲过了对方的刀招，随着马匹的前行，已然与这个将员近身，在两马交错之际，出手又快又狠，一剑砍向这名将员的头项。这名将员不由吓了一跳，缩头俯身想要躲过宇文商的快剑，却还是晚了一步，头上的兜鍪却没有躲开，正被一剑砍下，发髻散乱开来，却也吓得他再不敢充大，拨马跳往一边，喝令着手下的士卒一齐拥上，企图以人多来耗尽我们的体力。

宇文商不由得大怒，他催马追向那名逃开的将官，我知道他是想要捉住这个人，然后以些为要挟出得敌营。但是，我在后面借着昏暗的火光，却看到了敌人正在那边布置着绊马索，生怕他上当，挥剑砍开刺向我的敌军长枪，大声呼喝着：“大哥莫追，往这边走！”

宇文商愣了一下，也看到了敌人的绊马索，只得拨马回转，跟在了我的身后，他还不放心地问着：“你知道如何出去？”

我不想多说，只是随口道：“可以！”说着，当先带马往右边的一处帐篷转去。

他没有再问什么，有的时候，也只能相信自己的队友，我想他此时肯定是怀着一种忐忑不安的心，七分是怀疑吧！

越过了这道帐篷，同时也砍翻了几个阻拦的敌兵，我带着宇文商又来到了另一处的帐篷之外，没有犹豫，直接便从这个帐篷的左面绕过去，越过了一道壕沟，又跳过了一个已经被踩翻的陷马坑，前面终于出现了一片黑森森的大门，只是此时这个大门却是紧闭着，显然是刚才的踏营，惊到了这边守门人，他们关闭了大门，准备要瓮中捉鳖。

我没有时间多想，跃身下马，马上便有两名闽卒围了上来，我挥动着青锋剑，只一招便砍翻他们，冲到了大门处，再一挥剑，用这削铁如泥的宝剑，砍开锁门的铁链，努力地打开大门。后面的追兵也跟着而至，宇文商正纵马挥剑斩杀敢于冲到前面来的敌人，倒是那个被他打败的将员，还在后面呼三喝四，却无人敢于再前来送死。

“快走！”我大喝一声，同时打了一个唿哨，我的白义超影也跟着嘶鸣一声，向我奔来，在它靠近我的时候，我抱住它的脖子，翻身而上，当先地冲出敌营。宇文商也紧随在我的身后，冲了出来，只是此时，那些原本跟在我们身后的同袍护卫们，却再不见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