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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99号卷宗 作者:疏影胡杨 更新时间:2016/12/2 19:37:15

“小凌,赶紧放下手头工作,咱们立刻赶赴事故现场。”领导说话就是有大将风度,任何时候都要用高屋建瓴的口吻及时给你提醒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这不,今天我们组三人请假,连我这个编外见习交警都成了主力军。可我只是一个编外人员,按照分工只承担队里的档案资料整理及一些杂七杂八的文字工作,半年多时间我就零星参加过有数的几次现场勘验,而且还是只能跟班的那种。就这么说吧,到目前为止,紧急出警我连我该准备些什么工具、记录表式都还没有搞懂。就这样风风火火赶赴事故现场,那还不到时候要啥没啥。

放下手头工作,关掉电脑,我让自己静下心来,努力回想课本里面所讲的哪些内容:“对,皮尺粉笔是必须的,还有现场勘验表,硬皮夹。”想到这儿,我一个大跨步冲向请假同事的办公桌。他们都是老手,至少要比我早三四年到岗,这些工具是必备的。可是,我的想法完全错误,翻开工具包和工具箱,里面除了几本非正规出版的粗俗杂志,剩下的就是肮脏的露肩露背美女照片。我的天,居然还有人把套套放进工具箱。

“小凌,走啊。”领导一脸不高兴地又一次出现在门口,说道:“妈的,这不是给咱们江城市抹黑吗,一个人不老老实实待在他该待的地方,非要跑到江城,把命报销掉不说,还让咱们没法完成上级考核指标。这个月本来就是安全生产月,上次事故就消耗掉了年度指标,这下好,最后一天……小凌,你怎么还不行动?”

我摊开双手,无可奈何地说道:“我找不到任何工具啊,就连现场勘验记录都找不见。”

领导大手一挥,说道:“找不见就不找了,我车上好像有。再说,也不一定非要立案。”说罢,领导的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的笑意。

事故不立案?闻所未闻,就如同领导脸上那个神秘的笑一样诡异。

要说现在的办案条件与我从影视剧里了解到的,真可谓是大相径庭。香港警匪片警察就是破坏大王,追逐匪徒车毁人亡层出不穷,糟践钱财不说,就连街头的巡逻警,人家也是一身很拉风的装备,还有一辆帅气的摩托车相伴。国产电影里面警察办案那就是贫困山区的农民,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不说,就连赴现场那都是骑一辆半旧不新叮叮当当的自行车。我不知道是我的鉴赏水平有限,还是经济决定待遇。我们既不像香港警察那样毫不吝啬国家财产,也不像国产影片中描述的那样连代步工具都没有。我们六个人就配有两辆外表破旧的桑塔纳。不,准确地讲是五个人三辆车。我是见习交警,临时编制,可以不算在其中,就拿我们领导的话来说,我只是临时协助他们工作的,最终干不干现在这活计,或者最终会定编在哪个部门还都是未知数。至于车的数量,我也是最近才深谙其中的道理。因为领导自己开的那辆车虽然也有警徽,挂的也是警牌,可车不是单位的。平日里我们出外勤,都是五个人挤停在院子里的那两辆轮胎未动烟尘先飘起来的桑塔纳。当然,就这两辆又老又破的车如同今天这种状况,也不可能安安静静地停在院里面等候我和领导出外勤。

既然领导说他车里面有,我也就跟着领导走了出来。

领导自驾的这辆来历不明的小车屁股后面有四个圈。从外观看,车况肯定要比单位的车好,屁股圆润,车身亮白,深蓝色线条和“交警”两个字异常耀眼,再加上车顶上暂新的警灯一闪一乎在呼应,随时在提醒着路人。

领导检查完后备箱,上车的第一句话就是:“小凌,好好干,你们这代人过上有房有车的生活很容易。”这或许就是男人的尊严,有房有车,有老婆孩子。但是,现在陈徵已经不给我主动联系了,就算我下班回到出租屋打开破旧的电脑,一整天我的QQ里没有陈徵一个字的留言。

“凌志,你就放宽心吧,往后QQ就是咱们的经常联系的方式,你想看到我,就打开视频,你只是想和我说话,那咱们就开语音。当然,微信facelook都可以,不过……我好像记得facelook你没有注册帐号?”

“就QQ吧,简单,而且现在哪儿都有WIFI,我用手机上网,随时随地我都可以联系到你。当然,要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徵儿,你也可以直接打我的电话。”

这些话也就只能在口头随便说说,上班之后我才发现,这个世界上还真没有免费午餐。WIFI,对不起,手机里面能见到的网络很多,但人家都有很繁琐的密码,而且还是你今天破解第二天就会上锁。我不知道我周围这些WIFI拥有者为何如此吝啬,蹭个网就比做小偷还要难。单位的网络是不允许上外网的,免费WIFI肯定就不可能有。这样一来,我也就理解我的同事为啥工具包工具箱里面只有那些粗俗刊物了。我省吃俭用开通的手机流量在最初两个月天天亮红灯,最近……由于陈徵也不召唤我,有好几次我都想折进营业厅改套餐。

打手机,陈徵白天忙着在各个教室奔走,多一半时间肯定关机,我只有在空暇时间在对话框里面留言,至于陈徵什么时候会冒出来一个字,那还得看老天关照不关照了。我已经一周没收到陈徵的一个字了。但我还是这样认为:“这一切都是暂时的,徵儿只是被其他事情缠住了。”我唯有这样安慰自己。因为我不愿意,也不想……

一切都不会如我所愿的。一天周末,我在值班室坐班的时候,百无聊奈地打开微信,里面有许多朋友群和订制关注号的新信息,翻翻看看,在一条未读提醒里面见到了陈徵的留言。在单位,像我这种新人,周末节假日都不属于自己,值班出外勤,随时都会让你顶上。虽然,表面上大家的身份都是一样的——交警,可是我的前头还有“见习”。“见习”者,人家让你“见”你才能“习”,你的身份决定了你的地位,你“见”得如何,就在你的直接领导的嘴里。单位是一个等级森严的地方,早一天进门,人家就是老人,就可以给你吆三喝四。所以,挂在墙上的制度规定是一回事,怎么吆喝你指挥你是另外一回事。进入单位半年多时间,半夜从热被窝里被人提出来都是平常事,何况周末。可,这是我托了很多关系才进来的单位,我必须珍惜……也必须忍受。

微信留言很简单:“凌志,我好累,快来解救我。”字字如金,字字似刀。

我非常欢喜,也十分担忧:“要说,大三的学习不是特别繁重,以陈徵的聪慧,拿学分是手到擒来。累,应该谈不上。可是,真真切切,徵儿累了,她的声音就是从耳朵飞进去的。然后,我的脑袋炸响。”我没有犹豫,陈徵在另一座城市召唤我,她是我的天,我的一切。

这个班不是该我的,墙上的值班表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但值班人不是我,就连联系电话也不是我。拨通领导的电话,我说明理由,虽然领导还在磨叽,可我的心,不,我整个儿人都已经飞了出去。跳上去陈徵所在城市的大轿车,我也好累,不一会儿就沉睡过去。等我醒来,大轿车已经窜入了我曾经生活过四年的那座城市。

城市有我熟悉的味道,也有徵儿的味道。花香腻人,柳荫婀娜。滨河路,那是我和陈徵流连忘返,沉醉华灯初上的地方,就在那簇绿篱后面,乘着夜色我第一次把徵儿搂在怀里;也就在那棵垂杨柳下,我夺走了徵儿的初吻;还就在那道堤坝后面,我平生第一次……“徵儿,你的凌志在你的召唤下来了。”我真的想大声喊出来。

车在滨河路上平稳地前行,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地方,不,是我和陈徵留下足迹的地方从我的眼前溜过。我知道车站就在前方,但是我迫不及待——“我要在第一时间赶到徵儿身边”。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也是我最想实现的愿望。路过学校门口,我就连忙招呼司机停车,还在司机的惊愕中,我就跳下车,消失在茫茫的人海里。

陈徵的手机一直关机。这符合她的生活习惯,周末不是日上三竿,陈徵是不可能这么早起床的。跑步踏进公寓门口,我被管理员大婶儿拦住,问道:“这位同学,你不能进女生公寓。哎,就是你,就那位身穿校服的男同学。”

这是指我吗?不错,我是身着警察制服,与这所学校的校服无二致。可是,我是一个已经离开这所学校的学生,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少说也有半年时间。另外,我的嘴唇上面已经爬满了毛茸茸的胡须,这也是我与这所学校的学生不一样的地方。“应该不是在说我。”我理直气壮,毫无顾忌地前行。

“怎么回事,那位同学,你要是再不停下,我就要叫保安了。大周末的,把你们拦在公寓外面也是对你们好,对人家女孩子负责。你说,要是骂你一顿,你的脸该往哪儿放?”在我还未踏上第一阶楼梯的时候,我在几位女学生异样的眼神中被管理员大婶儿拽在楼道里,女生中有一位我好像还认识,我记得就是陈徵她们宿舍的室友。

我囧,但我心中更加着急。我想挣脱大婶的手,但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抹不开脸,只好回身滞留。

“你找谁?火急火燎,是找小对象吧?这我就要说你,咱们学校的规定你不是不知道,平时男生是绝对不能上女生宿舍的。周末吗,领导们也考虑到你们的实际情况,中午十二点,记住,是中午十二点之后你们男生才能上女生宿舍楼。另外,我还要提醒你,晚上十点之前必须给我下来。否则,我就到被窝里揪你下来。我做女生宿舍楼管理员二十多年,什么难缠的人我没见过,什么样的事情我没遇过。”管理员大婶儿理直气壮,一脸庄重地开始教训起我。这几位公寓管理员我是知道的,也是非常熟悉的。当然,这仅限于半年前。她们原先的身份也和我现在在单位的身份无二致——编外人员。只不过她们在学校我在单位而已。我们头上都悬着一把刀,她们顶了很多年,我只是顶了半年。心情我可以理解,活着,大家都责任和难处。

“我找一下512室的陈徵。”我的声音很轻,就像犯了错误的小屁孩儿,红着脸,站在家长面前承认自己的错误。

“陈徵?不在,昨天中午就出去了。”管理员大婶儿的话还真就是一把刀,直挺挺插在我的胸口。但,她明显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继续说道:“那姑娘,野着哩。我说这位男同学,咱们学校长的标致的姑娘多了去了,你为啥要招惹她啊。就从上学期后几周开始,她就是一个做敞篷车的主,每到周末都是浓妆艳抹,周五下午出门,星期天晚上送回来。”

管理员大婶儿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脸火辣辣地发烫。寒假前,还是徵儿和我缠绵最多的时候,每次视频她都是素面朝天,还没说话就先冲过来,隔着屏幕吻我一下。她甜蜜我幸福,我的梦想也还是莺歌燕舞般花前月下。“怎么可能,大婶儿一定在说谎。”我执拗地想着。

“哎,这位同学,你还别不信。要不我给你打个传呼,让她们一个宿舍的给你说说?”管理员大婶儿在征询我的意见。

这个时候,那几位姑娘中的一位把眼神投了过来,特别冷静地说道:“陈徵就是不在宿舍,昨天中午就被老杨接走了,我们一个宿舍的还不清楚?”

我中枪了。有一颗子弹从我的后脑勺钻了进去,就在脑仁里面使劲儿旋了一下,随即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还有一颗从前面飞过来,“嗖”地飘进了我的心脏,疼啊,钻心的疼。不对,好像不仅,我的腿也在打颤发软,还有浑身上下控制不住的汗……有人说:女人哭了,那是因为下定决心要离开;男人哭了,那是因为他真的爱了。我是什么?真的爱?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我对陈徵的爱,也从来没有怀疑陈徵对我的感情。可是,好像这一切都经受不住分离。这才半年时间……物是人非。不,我应该等,等陈徵当着我的面来说清楚……更或许,我就应该权当没来过,无声无息,安静地走开……

我还在犹豫不决。不,我真的不知道现在该去哪儿?来这座城市是因为这座城市里有我曾经的希望和梦想。现在,希望没有,梦想也破灭了,虽然我身处我曾经生活过四年的校园里面,我还是举目无亲,两眼抹黑的一个路人。就连这楼梯,还有公寓值班室的窗户,都发出冰凉的目光。我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着,等待浑然倒下。

也许是我的模样吓人,更或许是因为我的孤立无助。刚才说话的那个女孩就对我多瞅了两眼,她好像记起我是谁,失声道:“你是……陈徵不是说你们早就分手了吗?”

我无言以对。这话是陈徵说给这位姑娘听的,那就应该没错。我现在算什么?陈徵的路人甲,这位姑娘的路人乙?好像这一切并不重要,见过N次面都是路人,何必要深究见一次面两次面的感受。我,还真的应该就这样悄然离去。

“凌志,你都消失半年多了,这个时候突然出现,这里面肯定有原因的。大婶儿,他不是咱们学校的学生,是学生家属。你看,这个时间我能带他上去吗?”姑娘的话前半句毫无疑问是说给我听的,善意也罢,其他意思也罢,说些话,还能轻轻松松地想起我的名字,那就说明这位女生的出发点还是好的。可是,就算管理员大婶儿能放我一马,上到陈徵宿舍又能做什么。对,这位姑娘已经说过,陈徵是跟着一位姓杨的人离开的。

没想到大婶儿还是非常通情达理的。我不知道学生家长,或者家属学校给了什么特权,更或者学校给公寓管理员给了什么特权。我在恍惚中就被那位女孩子领进了陈徵的宿舍。还真如那位女生所说,陈徵的被窝胡乱堆在床上,但被窝是冰冷的,显然被窝的主人离开它已经很长时间了。

“凌志,你先坐坐,我去给你倒杯水喝。”姑娘很热情,也很礼貌。说实在话,就是在一年前我和陈徵黏糊得最亲热的时候,我在她们宿舍也没喝上一杯茶水。但是,这宿舍里面的活不少干,拖地,洗衣服,帮陈徵画眉……其实也算不上画眉,就是把陈徵眉毛上凌乱的多余的眉毛修整一下。而且,我干活的时候陈徵的理由只有一条:“老公就是拿来帮你干活的,你让他干得越多,他就对你越死心塌地。”

我,死心塌地了,可陈徵却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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